此時,場下彷彿進入了高潮,競價的人不斷增加,僅僅是爲了與雪月姬同臺獻藝。
鳳瑤華冷冷說道:“這老鴇子還真是物盡其才人盡其用,這麼個同臺表演都要十兩黃金,足夠一個普通人家蓋三間房,置十畝地,順便買頭牛的了。”
南宮悅放下茶杯,眼底閃過一絲詭異的色彩。
“這位公子,對民生之事竟然如此瞭然於心。”南宮悅淡淡然開口。
鳳瑤華笑道:“這算什麼,但凡過過苦日子的人,都知道。”
“那麼,公子有什麼想法?”南宮悅追問。
鳳瑤華轉頭看着這個面無表情的那人,反問道:“如今宣國,國富民強,要有想法,也輪不到我吧?”
她話音剛落,司馬成君忽然爆發出一陣笑聲,“真是承蒙謬讚了。”
鳳瑤華擡眼看他,他還是一身紅衣,雌雄莫辯,一雙丹鳳眼滿含秋水,他眼波微微一轉,隨即笑道:“不想,太傅大人竟然也會蒞臨聽雪樓。”
南宮悅淡淡一笑,“不過久慕雪月姬的簫聲而已。”
司馬成君又看了看已經易容的南宮悅,眼神迅速離開,落到了鳳瑤華的身上時,他雙眸晶亮亮。
男裝的鳳瑤華,脣紅齒白,卻更多了一份一般女子所沒有的英姿颯爽,她顧盼之間,又帶了一抹柔情,剛柔並濟,融合得恰到其份,那種難以把握的飛揚不拘和灑脫,都深深攥住了司馬成君的心。
南宮悅微微皺了皺眉,他看着司馬成君如此打量鳳瑤華,心頭着實不爽,甚至忘了,此時此刻,他的身份是宣國太傅,司馬成君是他名義上的主子,他眯眼打量,一心一意只擔心的觀察着鳳瑤華的反應。
鳳瑤華卻只是淡淡一笑,說道:“怎麼說是謬讚呢?如今宣國國勢力在三國之中位屬第一,那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鳳瑤華說完,看着司馬成君脣角的笑意,又說道:“不過,古語有云,盛極則衰,宣國此時,若不注意,那後患倒是無窮了。”
司馬成君的笑意,頓時僵硬在脣角,挑眉問道:“何解?”
鳳瑤華等的就是他繼續追問,立刻應道:“如今宣國,表面看着國富民強,可是,放眼玄鄴城四圍的城市,一斗米卻已經賣到了三十文錢,物價越高,說明了什麼?”
這一席話,分明不像出自一個深閨女子之口,所以一瞬間,司馬成君和南宮悅和藏身暗處的玄溟的心神都被鳳瑤華吸引了過去。
鳳瑤華見狀才緩緩道:“物價越高,賦稅越重,然而,那些地方收入的賦稅,卻不過十分之三四進入國庫,這是爲什麼?因爲有貪官。”她說了最後一句,聲音壓得極低。
司馬成君也收起了他的妖孽不正經,點了點頭,忽然覺得眼前這個女子,有着不一樣的見識,不僅對她的興趣更多了些。
而南宮悅看着鳳瑤華,卻只覺得她更加動人心魄,她的想法,氣量,都不再是以前的那個鳳瑤華了。
藏身於暗中的玄溟也是聽了暗暗吃驚,更不用說,他覬覦天下,一向博聞強記,自詡對政事民生了解頗多,聽到鳳瑤華口裡的民生政要,不禁暗暗點頭。
司馬成君聽了半晌,妖冶一笑,他是被她說得啞口無言,可他不服氣,立刻反駁道:“哪朝哪代哪國沒有貪官?紫玄國和朝雲國難道就敢保證沒有一個貪官嗎?”
鳳瑤華看了看司馬成君,淡然笑道:“你急什麼?這宣國的太傅都還沒急呢。”
司馬成君一怔,看了一眼南宮悅,說道:“不過是對你的話不服而已。”
鳳瑤華又笑了笑,“閒聊閒聊罷了,你又何必當真?再說,這宣國的國事,與你我也無關。”
南宮悅卻忽然說道:“那麼,按你的說法,這當如何治理?”
鳳瑤華一笑,“歷朝歷代,都有黨爭,而黨爭的受害者和受益者都是百姓。爲王者,若是能夠善加利用黨爭,便可做些對百姓有利的事。而民生卻是首要要務,所謂水可載舟亦可覆舟,民就是國之基礎。”
她這一番話,如珠玉落入三人心尖,竟然一瞬間失語,越想越覺得她言之有理。
忽然聽到樓下雪月姬一曲妙曼的琴音竟不知道什麼時候終止,她收手起身,微微一福,眼神不經意掃過二樓的四個包廂,此時四個人分別靠在陽臺護欄之上,個個面色各異。
當她看見鳳瑤華時,身子微微一怔,眼神掃過一旁,一襲玫紅色飄鵝黃的裙裾一閃而逝。
鳳瑤華感覺到雪月姬的視線,回頭迎了上去,微微一笑,股掌道:“雪月姬果然琴藝高絕,令人過耳難忘。”
老鴇子立刻站了出來,笑道:“琴簫諸位已經欣賞過了,現在,便請雪月姬表演一段書畫吧。”
衆人又是鼓掌稱是。鳳瑤華回房間端了茶,乾脆翹着腿坐在了陽臺邊,一雙腿搭在陽臺的欄杆上,優哉遊哉。
她臉上掛着自信淡然的笑,司馬成君一向重武,身邊缺乏的就是謀士,她今天露了這麼一手,她不信對皇位覬覦已久的司馬成君會安奈得住。
離開了紫玄國,她總需要一個身份,藏身宣國,又有何不可?
果然,司馬成君在隔壁又道:“若按你的想法,這民生當如何安?”
鳳瑤華喝了口茶,淡淡道:“無非衣食住行,柴米油鹽罷了。”
南宮悅低下頭看着蓋碗,而玄溟則若有所思的看着鳳瑤華,司馬成君皺眉看着樓下,三個男人卻都在心裡打起了各自的小算盤來。
樓下又是一陣歡呼,鳳瑤華看下去,雪月姬已經畫了一幅畫,就是她這個外行看着,也都覺得功力非凡,畫像中,一個女子凝眉愁坐,獨對孤燈。
老鴇子笑道:“哪位大爺題詞?讓雪月姬親題圖上。”
衆人騷動之中,雪月姬卻忽然站起身指向鳳瑤華,絳脣輕啓說道:“雪月姬想請這位……公子題詞,不知可否?”
鳳瑤華一口茶嗆在喉中,她已經看出她是女子,卻不說破。
面對着樓下衆人羨慕嫉妒恨的目光,簡直是哭笑不得。
她在鳳府活了大半輩子,前世她娘早亡,府中受人欺負,她會什麼風雅之事啊?
她凝視着雪月姬那雙冰藍的眼眸,覺得這個女人就是故意要讓自己好看的。
可是,爲什麼?自己不過是第一次和她見面而已。能夠讓一個女人瘋狂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感情。
鳳瑤華迅速掃了一眼身旁的三個大男人,覺得南宮悅最爲可疑。就在她猶豫之中,樓下卻已經起了嘲笑之聲。
鳳瑤華看着雪月姬挑釁的目光,忽然腦海裡想起以前看過的一首詞,當時因爲喜歡,所以背了下來。
她頓時來了勇氣,清了清嗓道:“既然雪月姬盛情邀請,在下就獻醜了。”
說罷,她假意凝視着圖看了會兒,開口道:“用我百般癡,來證千年劫。收卻紅塵淚幾多,凝作胭脂蠟。”
南宮悅和玄溟淡淡一笑,司馬成君卻頗有深意的看了看鳳瑤華。
雪月姬開口道:“公子這是題的蠟燭,還是美人?”
鳳瑤華不慌不忙的道:“情之一字折磨人,這美人獨坐,豈非和那蠟燭一般?留取一顆芳心,卻只餘得獨自黯然。”
雪月姬臉色微微一變,南宮悅卻已經笑道:“雖然牽強,倒也還合情合理。”
司馬成君也道:“不錯。”
雪月姬卻還想辯駁,卻聽見那個垂着簾子的包間裡傳來一個尖利的聲音道:“雖討巧,卻也不失爲好句。”
雪月姬臉色微微一變,這才道:“既然各位都如此認爲,那便如此。”說罷,筆走游龍,迅速題了上去。
樓下又是一番高價競買畫作的場景。鳳瑤華只覺得這青樓的頭牌和那些明星沒有兩樣,放個屁都是香的。
她看了一會兒,覺得無趣,來來去去無非就是欲擒故縱,哄擡身價,才藝展示。
司馬成君等人也一直沒有心思認真觀看,見鳳瑤華露了厭煩之心。
司馬成君翻身一躍,足尖一點,人便掠到了鳳瑤華的面前,說道:“你我也算相識,當初一見投緣,不如同行?”
鳳瑤華看着司馬成君那張妖孽一般的臉,笑道:“如何敢當?”
司馬成君凝視着鳳瑤華半晌,笑道:“有何不可?”
他話音剛落,南宮悅就倚欄而笑,“可否算我一個?”
“你?”司馬成君揚眉,脣角微抿。
“我也是,可否同行?”南宮悅淡淡一笑。
鳳瑤華看了看南宮悅,問道:“未請教?”
南宮悅眼底閃過一絲狡猾,恭敬的道:“在下南悅。”
“哦,就是你啊。”鳳瑤華說道:“我聽聞南悅先生拆字算卦,可是很厲害的。”
“過獎過獎,不過混口飯吃罷了。”南宮悅淡淡一笑,迎上了鳳瑤華試探的目光。
“何必謙虛,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鳳瑤華朗朗一笑,如雨霽天青,燦爛奪目。
四個人就此結爲了好友,只不過,這樣的聯盟,着實不夠真摯。
司馬成君覬覦鳳瑤華的才情,南宮悅驚訝鳳瑤華的改變,司馬成君則是對這樣的女子充滿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