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齊王府。”商俊遠冷冷地說道。
莫知點了點頭,很快便驚訝地看着他:“王府?”
“你是王爺?大名鼎鼎的齊王爺?”莫知接着問道。
商俊遠不語,只是他那略微有些不悅的神色告訴了莫知,他就是齊王。
“繞道去王府後門。”商俊遠接着冷淡地說道。
“哦,可是我並不知道齊王府在哪裡啊?”
商俊遠臉色暗了暗,掀起車簾一角,意外地發現馬車竟是停在了齊王府的後門。
這究竟是巧合還是故意爲之?商俊遠輕輕蹙起眉頭,卻是看到了莫知那張放大的天真無知的俊顏。
夜是那樣的靜謐,整個天空看上去暗沉沉的,好似即將迎來初冬的第一場冬雨似的,北風呼呼地颳着,不斷地叫囂着,張狂着它那鋒利的爪牙,好似一口氣就能將整個天地吞噬似的。
夜漸漸深了,整個齊王府籠罩在一片濃郁的黑暗當中,而那主院的書房內,卻是星星點點地點着蠟燭,那微弱的燭光透過紙糊的窗戶映照了出來,將屋子裡幾人的身影拉得老長。
商俊遠陰沉着臉色坐在椅子上,周身散發着陰測測的冷氣,任是誰也不敢靠得太近,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被凍僵似得。
暗明認真而又嚴肅地彙報着這幾日來發生的事情,大到國家大事,小到柴米油鹽,不分大小,事無鉅細地將所有發生的事情全部都告訴了商俊遠。
只是聽過之後的商俊遠,面色鐵青的可怕,眼睛裡的狠厲就像是那草原上黑夜中的頭狼看到獵物一般嗜血,甚至比那兇猛的頭狼更甚。
暗明低着頭,眉頭緊皺着,這麼多年來,除了當初齊王母妃過世的那一晚,他曾經見過商俊遠如此模樣之外,便再沒有見到過,不管發生怎樣的事情,他總是那般的沉着穩定,淡定從容,眼睛裡雖然充滿着狠絕,但卻沒有現在這般嗜血。
而其餘幾人見暗明不再言語,也都紛紛低下了頭去,大氣不敢喘一聲,整個屋子裡的氣氛瞬間變得詭異起來,那原本就昏暗的燭光,在微風的吹拂下,不斷地晃盪着自己的身軀,一閃一跳地舞動着,再加上那蠟燭燃燒發出來的滋滋響聲,在這寂靜的屋子裡顯得越發的可怕起來。
良久,商俊遠才緩緩開口,只不過他一開口,問得卻不是政事,而是暗風。
“暗風的屍身可安頓好了?”暗啞疲憊而又不失威儀的嗓音打破了書房的寧靜。
暗明神色暗了暗,緊了緊拳頭,接着上前一步,以掩蓋住身子的微微顫抖,還有內心那無盡的傷痛,用那千年不變的冷淡聲音說道:“回稟主子,暗風的屍體已經運回,只是沒有主子的吩咐,屬下不敢做主下葬。”
商俊遠心頭一跳,眼中閃過一絲痛色。暗風於他而言,不僅僅是下屬那麼簡單,當他從那混亂毆打的場面將他救出來之時,便沒有將他當做下人來看待,當他看到他眼中那不服輸堅毅勇敢的眼神之後,便認定了他會是他一聲的朋友,不管暗風心中如何想,在他心中,暗風,乃至暗明等人,於他都不僅僅是下屬,更是朋友,是兄弟!可就是朋友兄弟,爲了救他,竟是犧牲了自己的生命,而那些傷他性命之人,他必然會讓他們付出沉痛的代價,血債血償!
思及此,商俊遠猛地一拍桌子,或許是他用上了內力,在他手掌接觸到桌面的那一刻,那個
實木製作的結實的木桌,竟是應聲而碎。
暗明心中一驚,不禁擡起頭來,卻是看到了商俊遠眼中更加狠厲嗜血的神色,心中不免對他更加的尊敬起來。
“帶本王過去看看!”商俊遠冷聲說道。
“是。”
回到王府之後,蘇梅並沒有回到翠竹園,而是繼續被安置在了距離商俊遠住所不遠的側院。
物是人非,當初那個嬌小可人溫柔和順天真爛漫的青兒已不在,她自詡閱人無數,卻是沒有將青兒看透,最終卻是害得了暗風的性命。
看着如今隨侍在側的丫鬟瓔珞,蘇梅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她自認對青兒不錯,不知是不是年齡增長的緣故,還是其他什麼原因,她感覺自己的心不再像之前那般冰冷堅硬了,竟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學會了多愁善感,學會了唉聲嘆氣,變得越來越有人情味了。
“小姐,您又嘆氣了,時間不早了,早些歇息吧。”瓔珞走上前來,恭敬地說道。
“你叫瓔珞?”蘇梅聞言,禁不住轉頭看向她,問道。
“是的,奴婢瓔珞。”
“你之前在哪裡當差?”有了上一次的經驗,即便這位名字叫做瓔珞的婢女是商俊遠親自撥給她的,可是她還是忍不住想要問上一問。
“回小姐的話,奴婢之前在書房伺候,一直照顧王爺的飲食起居。”她不卑不亢地回道,只是在提起商俊遠的時候,蘇梅發現,她眼中閃過一絲柔情還有羞澀。
不知爲什麼,在看到瓔珞眼中的羞澀之時,心竟是猛地一顫,看來這又是一位將心都掏給了他的女子,只是像他這樣無情冷酷之人,又怎會看得見這些,只嘆古代女子那悲情的命運罷了。
“小姐?”瓔珞見她走神,禁不住小聲地提醒道。
蘇梅回過神來,對着瓔珞淡然一笑,只是那笑容裡摻雜了一些她看不太懂的神色。
瓔珞微微蹙了蹙眉頭,接着說道:“小姐,已是深夜,不如奴婢伺候您早些歇息吧。”
蘇梅淡笑着點了點頭,接着起身向着內室走去。
只是躺在牀上的蘇梅翻來覆去地睡不着,滿腦子裡閃現出來的都是那日與黑衣人打鬥的情景,尤其是暗風爲她受傷的畫面。
已經過去這麼多天了,不知暗風是否安全地逃脫了那些黑衣人的追蹤?現在可否也安全地回府了?
夜色漸濃,明亮的月光透過那半開的窗戶直直地照射了進來,給漆黑的屋子增添了不少的亮光。
蘇梅睡不着,終是披上衣服起身,只是在她打開房門的那一瞬間,竟是對上了一雙窘窘有神的眸子,只不過那眸子裡閃耀着的不是精光,而是淡淡的哀傷。那神色看上去像是一隻失去了爪牙的猛獸,在獨自舔舐着傷口。
商俊遠沒有想到,在這個時候,蘇梅會起身,會突然打開房門,是以在他看到蘇梅的那一瞬間,眼眸竟是不自覺地顫了顫,連帶着身子也抖了一下。
蘇梅從來沒有見過他這個樣子,在她印象中,商俊遠一直都是一位鐵骨錚錚的漢子,他骨子裡流露着一股霸氣,無形之中帶給人無盡的壓力。
然而就在蘇梅走神的時候,商俊遠竟是對着她微微一笑,那笑不是皮笑肉不笑的假意,而是發自內心真心實意的笑容,她見過無數次的微笑,卻是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迷人的笑意,而且還是來
自於一個男子,一個冷然決絕的男子。
“你怎麼在這裡?”蘇梅壓住內心的狂跳,淡定地問道,其實她想說的是,你怎麼還沒有睡,等到說出口的時候,卻變成了你怎麼在這裡,語氣上明顯地變得冷淡了許多。
可即便這樣,商俊遠面上的微笑依舊不減,他朝着蘇梅走過來,眼神看上去無比的溫情,緊接着溫和的語氣就從他那清冷的口中說了出來:“沒什麼,只是感覺許久未見,所以想來看看你。”
聞言,蘇梅立即呆愣當場,像是這樣的情話,她曾經在電視中看到過無數次,也曾經很是鄙夷男子這樣的搭訕方式,如今,她竟也聽到了類似的話語,不知爲什麼,她只覺眼睛酸澀難耐,好像有什麼東西就要從眼睛裡流出來似得,而她胸腔裡的那顆原本穩健跳動着的心臟竟也是砰砰砰地加速跳了起來,好似要跳出來似得。
昏暗的夜色,商俊遠看不清楚蘇梅面上的表情,但是他能感覺得到,這一刻的蘇梅與以往不同。
“睡不着嗎?”商俊遠走近,接着問道。
蘇梅點了點頭,依舊沒有從那震驚中醒過來,自從來到這商凰國,她便覺得自己不再是原來的自己了,有太多的事情都打亂了她的心緒,讓她變得越發的脆弱起來。
“你怎麼也沒睡?”
商俊遠不語,微微一笑,接着走到石凳上坐下,並且還擡手拍了拍他旁邊的石凳,示意蘇梅也坐過去。
蘇梅像是中了魔法似得,竟然擡步走了過去,只是此時的她比之剛纔淡定了許多。
坐下後,倆人誰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裡,而蘇梅則是仰着頭,欣賞着那明亮的月亮。
半晌,蘇梅低下頭,轉頭看向商俊遠,卻不曾想再次對上了他的眼眸。
蘇梅不自然地乾笑一聲,道:“時間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這樣對你的傷口恢復有幫助。”
商俊遠好似是換了個人似的,嘴角一直微微笑着,只是蘇梅看得出來,他的笑容裡夾雜了很多的傷感。
蘇梅還不知道暗風已經去世的消息,而商俊遠卻是剛剛去看了暗風的屍體,也正因爲如此,他才茅塞頓開,感嘆人生之苦短,才明白珍視活着的人有多重要,而最重要的是,他不想有任何的錯過,面子什麼的都不重要,他只要她!
良久,商俊遠才緩緩開口:“他,沒了。”
沒了?蘇梅頓了頓,但很快便明白了他口中的他指的是誰,蘇梅神色一暗,心中疑惑地問道:暗風死了?
然而未等蘇梅開口,商俊遠便說道:“你不必安慰我,我沒事。”
蘇梅第一次覺得,此時的商俊遠看起來像一個被人搶了糖果的孩子,眼睛裡閃耀着明亮的亮光,而那亮光彷彿下一秒鐘便能滴出來似的。
再堅毅的人也會有脆弱的一面,而他那脆弱的一面只會在最在乎最愛的人面前展露,商俊遠就是此類人羣當中的一員。
看着如此傷悲的商俊遠,蘇梅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所謂語言比不上行動,她擡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商俊遠則得寸進尺地將頭倒在了她的肩膀上。
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照射進房間的時候,蘇梅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她輕輕揉了揉有些惺忪地睡眼,待看到自己躺在一張陌生的大牀上之後,片刻的怔楞,才反應了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