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隸與老闆正聊得開心,沒注意靠窗那桌的兩個人早以停止了他們之間的交談,全神貫注地聽着朱隸等人的對話。聽到朱隸說皇上重農輕傷,那個三十多歲的人突然插言道:“農是國家之根本,而商人投機心太重,扶農抑商,方是穩固國家之途徑。吾皇英明蓋世,是百姓之福。”
朱隸咋聽外人答話,嚇了一跳,以爲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要知道這年頭錦衣衛可不比克格勃、CIA差,等聽明白了話,心中暗罵:
馬屁精!真是小農眼光,光靠土地能打多少糧,不經商哪來的錢,沒有錢皇上也就是個窮皇上。
心裡這樣想着,嘴上卻懶得爭辯什麼,跟這種沒有學問的人說不清道理。當下只是微微一笑,並未言語。
沒料到那兩個人不知是對沈萬三的事感興趣,還是對朱隸和沈潔感興趣,居然不待邀請,主動坐到了他們這桌上來,並且自報家門:學生許觀許尚賓!
朱隸一時沒想到許觀是誰,老闆卻是知道的,立馬翻身跪下,稱道:“小的不知是壯元大人光臨,多有怠慢,請大人恕罪。”
狀元!朱隸與沈潔相對樂了,這纔想起許觀是朱元璋不久前才欽點的狀元。這可開了眼了,見到狀元,還說人家沒學問,自己在人家面前可真沒學問了。
許觀很客氣地攔住:“老闆請起,不必拘禮。”一句話把老闆感動的差點沒再磕個頭。
朱隸還不知道,許觀可不是普通的狀元,他就是大明朝第一個連中三元的黃觀,當時仍姓許,六年後才恢復本姓——黃。整個大明朝中連中三元的人只有兩個。在中國的
科舉歷史上,三元及第者也僅只有十五人。
朱隸和沈潔連忙站起來,前者拱手道:“原來狀元大人,狀元大人不拘身份與在下折交,在下實在三生有幸。”
許觀也拱手道:“公子客氣了,學生聽公子和這位姑娘在談論沈萬三沈老闆的事情,頗感興趣,不請自來,見諒見諒!”
朱隸忙道:“哪裡哪裡,狀元大人請坐,這位小公子請坐。”
許觀坐下道:“還未請教公子和姑娘貴姓?”
“在下姓朱,朱隸,隸書的隸,這位是沈姑娘。”沈潔客氣地向兩人微一點頭。
許觀微笑回禮,那少年卻盯着朱隸看個不停。
“請問這位小公子怎麼稱呼?”朱隸見那位少年一直好奇的盯着自己,心中很奇怪:“難倒以前的朱隸認識他?”
“小弟呂炆。”那少年微微一笑搶先說道。一旁的許觀臉上閃過一絲詫異。
“呂公子認識在下?”朱隸拿起酒壺給許觀和呂炆倒酒,眼睛暗暗地觀察着呂炆的表情,果然見呂炆略一遲疑,搖頭道:“小弟未曾見過公子。”
“不知公子的炆是文學的文,還是從火的炆?”朱隸拿起酒杯向許觀和呂炆示意了一下,很隨意地問道。
呂炆沒有防備,開口回答:“從火的炆。”待見許觀一個勁焦急地向自己使眼色,才恍然察覺自己回答有誤,臉微微紅了。
朱隸心中暗笑:小允炆你也太嫩了,兩句話就被老子套出了底細。許觀那是欽點的狀元。書生一向心高氣傲,對權勢從不買賬,對你卻是很恭敬,可見你不是權勢那麼簡單,這皇城裡,不是權勢就是皇族了,太子朱標溫文爾雅,最受文人的尊重。呂炆,朱允炆的母親姓呂,誰不知道,這也罷了,你偏要用你名字中的炆字,隨口問你一句,你就承認是從火炆,明知道太子的兒子朱允炆是從火炆,普通百姓哪敢用這個炆。
心中認定了朱允炆的身份,臉上卻不動聲色。不怪你聽到我的名字多看了我眼,看來我的底細你也很清楚,不告訴我真實姓名,必然是想探探我的虛實了。好啊,你要跟我裝,我就陪你玩玩。
朱隸殷勤地勸着酒:“難得與狀元大人和呂公子有緣,能在這裡相遇,天色尚早,在下能與狀元大人和呂公子把酒言歡,三生有幸,壯元大人、呂公子,請。”說着衝向老闆:“老闆,店裡有什麼好酒、好吃的,盡數給本公子擺上!”
許觀雖然是讀書人,倒也不那麼迂腐,舉杯笑道:“學生小字尚賓,不要大人大人的叫,聽着彆扭,不嫌棄就稱呼學生尚賓。”
老闆片刻又張羅了幾個菜,都是鄉野小菜,沒什麼貴重,倒清淡可口,另外拿出了一罈女兒紅,泥封一開,香氣宜人。
“嗯,好酒!”朱隸吸着鼻子陶醉地讚了一聲,捧起來給每個人斟上。
許觀端起酒碗聞了聞:“的確好酒,學生借花獻佛,朱公子,沈姑娘,呂公子,請!”
四隻碗撞在一起,衆人心思各異地笑了,心中最矛盾的恐怕還是朱允炆,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有沒有被朱隸看穿。
朱隸心中好笑,故意有意無意間曖mei地對朱允炆笑了一下,弄得朱允炆一身的不自在。
嘿嘿,讓你騙我!
“大人,這個……尚賓兄,”朱隸叫了一句,又嘿嘿改口。“尚賓兄很是支持當今皇上鼓勵農桑政策。”
“國家經歷了多年戰亂,正該休養生息,皇上鼓勵農桑策略是英明決斷,是安邦定國的大計。”許觀見問到自己感興趣的話題,立刻興致勃勃地答道。
“那麼尚賓兄對皇上對待沈萬三的事情怎麼看。”公然議論皇上的是非,大概除了沈潔這個不諳世事的傻丫頭,也沒有別人敢這樣說了。
許觀和朱允炆俱是微微一愣。
“天道有常,天行亦有常,事有反常即爲妖。一介平民,卻富可敵國,即爲反常,即爲妖,皇上將其發配雲南,並無不當之處。”許觀侃侃而談,雖是恭維皇上,卻並不違心。
沈潔撇撇嘴:“有錢就是妖嗎?何況沈萬三的錢都拿來修城牆了。”
“我覺得皇….上這件事處理得有欠考慮。”出乎衆人預料,對朱元璋的做法持反對意見的竟然是朱允炆。
朱隸再次刻意地打量着朱允炆,朱允炆一定長的很像其父親太子朱標,斯斯文文的,白皙的皮膚,明淨的額頭,一雙眼睛閃着智慧的光芒,史書上說朱允炆儒雅俊秀,果如其言,不過聽其言論,朱允炆對事情還是很有自己的主張的,連他皇帝爺爺的話都敢否定。
這樣的人,應該是個好皇帝,嘿嘿,既然穿越了,要不,小小改動一下歷史,幫着朱允炆守守江山?朱隸心裡嘿嘿笑了。
“呂公子也覺得皇上做的不妥?不知呂公子對沈萬三有聚寶盆一事怎麼看?”沈潔繞來繞去,又繞了回來,看來朱隸對她說的聚寶盆一事,沈潔還真有幾分相信。
“這事當是坊間傳聞,做不得真,我也聽說過聚寶盆一事,也曾問過父親,父親也說子虛烏有。”朱允炆似乎對沈潔頗有好感,很認真地回答。
沈潔皺皺眉頭望向朱隸,見朱隸饒有興趣的暗暗觀察着朱允炆,桌子地下踢了朱隸一腳。
朱隸明白沈潔是問他對朱允炆的回答怎麼看,嘿嘿一笑,附在沈潔耳邊輕輕道:“他爹是太子,他爹說沒有應該是沒有。”
沈潔一時沒反映過來,小聲低估了一句:“太子?”不料這一聲嘀咕聲音雖小,卻讓同桌的人都聽到了,許觀和朱允炆的臉色都是一變。
朱隸心中苦笑,這丫頭,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裝糊塗是不能了,看左右沒有旁人,起身跪下道:“拜見皇孫。”
朱允炆也裝不下去了,連忙起身離座:“朱將軍請起,朱將軍智勇雙全,允炆心中十分敬佩,此番護送燕王妃來京,一路上嚴謹的護衛,在京城內大肆傳頌,皇爺爺說將軍的護衛手段比錦衣衛高明百倍,還想召將軍進宮詳談呢,只等許府王妃壽誕之後,就會召將軍進宮。”
暈,讓我去見朱元璋那個老奸巨猾的暴君,我還想多活幾年呢。朱隸對朱元璋的印象超差,這個能同甘苦卻不能同富貴的人,殺起人來比踩死螞蟻還輕鬆,見他真會折壽的。
“皇孫過獎了,在下只是盡職而已,沒有京城傳得那樣神奇,還望皇孫明察,轉告皇上。”朱隸誠心誠意地奉承一句,如果朱元璋真能失去對他的興趣,那是再好不過。
朱隸卻沒想到,自己越是謙虛,越是贏得了朱允炆的好感,因而更多的在朱元璋面前提到了朱隸。
“朱將軍過謙。允炆本早想拜訪朱將軍,但想到明天就是許府的壽宴了,不方便提前拜訪,本以爲明天才能一睹將軍的風采,沒想到今天能與將軍在此偶遇,心中十分高興。允炆敬朱將軍一杯。”
嘿嘿,看樣子這個未來的小皇帝還挺佩服自己的,要說,能避免三年靖難也不錯,打仗,最倒黴的還是老百姓,要不然,真他媽的改改歷史,輔助這個小皇帝做一輩子的皇帝?
朱隸再一次YY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