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三虎早在三、四天前就帶着兩個手下將蒯富找到,在鳳陽安排好了食宿,等候他們。
待車隊到了鳳陽,一切安頓下來後,馮三虎將蒯富帶到朱隸的房間。
蒯富個子不高,身材瘦小,其貌不揚,是個標準的南方人。這些天雖然吃好喝好地招待着,卻因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事,整天提心吊膽的,曾小心翼翼地問過馮三虎,讓馮三虎一句話頂了回去:“皇家的事情,能隨便告訴你嗎?”
抓了我,還不告訴我什麼事,還有王法嗎?
可是蒯富並沒有這個覺悟,不讓問只好不問。
其實馮三虎不是不想告訴他,實在是他自己也不知道,朱隸只是讓他找人,找到後好生照顧,並沒有說找人幹什麼。
爲了不讓蒯富看不起自己,馮三虎才故意擡出皇家壓人。
見到朱隸時,蒯富非常緊張,渾身抖個不停。
朱隸示意他坐下,讓丫鬟爲他倒了杯茶。
“先生不必緊張,本將軍請你來,是奉了燕王妃的命令。燕王妃前些天剛剛拜祭過魯荒王陵墓,覺得整座陵墓設計的氣勢恢宏,高貴大氣,認爲設計者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特別指示本將軍找到設計者,本將軍經多方打聽才找到你。”
蒯富一聽是這個原因,懸了多天的心終於放下了,戰戰兢兢地回稟:“王妃謬攢了,小人愧不敢當。”
“王妃的意思想請先生去北平,爲燕王效力,不知先生意下如何?”朱隸這句話問得很客氣,似乎在徵求蒯富的意見,但朱隸心裡清楚,這就是命令,根本沒有讓蒯富選擇的餘地。
結束了魯荒王陵墓的工程,蒯富一直在琢磨下一個工程到哪裡去找,沒有工程就沒有錢掙,沒有錢掙就沒有飯吃,這是個很現實的問題。
能爲燕王效勞,而且從此不愁吃穿,當然是好事,所以蒯富倒不覺得被強迫,當下十分高興地答應了。
沈潔知道蒯富來了,一直悄悄地躲在房門後面,見朱隸談完了正事,忙出來與蒯富探討一些建築方面的問題。
蒯富雖然很奇怪一個女子怎麼會有如此多的建築經驗,但見沈潔穿着華麗,氣度高雅,雖然說話很和氣,卻也不敢發問,只是沈潔問什麼他答什麼,偶爾發表些自己的觀點。
跟蒯富的探討,讓沈潔過足了癮,卻沒想到蒯富也從中受益匪淺,從而間接地影響到了他的兒子蒯祥,也就是**的設計者。這是後話。
第二天,朱隸詢問了蒯富家中的情況,知道他還有一個沒過門的妻子,這次回去就是完婚的,遂派兩名禁衛隨蒯富回老家完婚,然後將兩人一同接回鳳陽,計劃同受傷的人一起先期返回北平。
在鳳陽住了將近十天,終於等到了前來迎接的中山王四公子,燕王妃的弟弟徐增壽。
徐增壽比朱隸大幾歲,一副文質彬彬的樣子,一點不像縱橫四海的大將徐達的兒子。
徐增壽與燕王妃徐儀華是現在的王妃徐老夫人所生,在衆多兄弟姐妹中,他們兩個的感情最好,徐儀華未出嫁時,姐弟倆跟着一個老師學習,姐姐徐儀華人稱女諸生,弟弟徐增壽也有個神童的美名。
屈指算來,徐儀華嫁給燕王,賜封王妃已十多年,姐弟兩個雖然聚少離多,但常有書信來往,感情不僅沒有不生疏,反而更是彼此牽掛。
此番接到消息知道燕王妃遇到刺客,徐增壽心中非常焦急,日夜兼程趕了過來。
“姐姐。”一下馬,徐增壽直奔迎了出來的燕王妃。
“小南。”燕王妃也激動地迎向徐增壽。
徐增壽出生在南京,當時叫應天府,朱元璋當了皇上後,將應天府改爲南京,徐增壽也就有了小名:小南。
不過這個小名,恐怕也只有燕王妃還這樣叫他。
望着擁抱在一起的姐弟,站在一旁的朱隸有些感動。
在衆多王府的深宅大院中,這樣的親情已不多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利益的爭奪。
“你就是朱隸朱將軍?”離開王妃,徐增壽走到朱隸面前。
“末將朱隸,見過左都督。”朱隸跪下行禮。回到明朝別的還好說,就是這跪拜之禮實在讓人鬱悶,朱隸既不喜歡跪別人,也不喜歡別人跪他,遺憾的是朱元璋恐怕總是擔心別人看不起他,故而明朝尤其注重禮節。左都督官居一品,比朱隸官大,又是中三王的四公子,朱隸理應跪他。
徐增壽忙伸手攔住:“朱將軍免禮,你捨命保護姐姐,本官甚至感激,姐姐書信中經常提到將軍,稱將軍智勇雙全,本官早有心結納,大家都不要那麼客氣,本官排行老四,姐姐說你也排行老四,不如你稱我四哥,我也像姐姐一樣稱你小四。”
朱隸一愣,他一向聽說過徐增壽禮賢下士,一點沒有世子的傲慢神態,卻也沒有想到一見面,居然這樣看得起自己,當下有些受寵若驚了。
朱隸就是這樣的人,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仗,你若擺起王侯的架子,我還真不買你的帳。
看着燕王妃與徐增壽雙雙笑盈盈地看着自己,朱隸忙道:“保護王妃是末將的職責。左都督出身高貴,末將不敢高攀。”
徐增壽臉一沉:“你這是看不起本官了,本官從姐姐的信裡知道,你雖然只是個將軍,也是個很狂傲的人,不論身份地位,你看不上的。一律不買賬。”
暈,這個王妃怎麼什麼都說呀。朱隸求助地望向王妃,見王妃仍微笑地站在一旁,心中有底,對着徐增壽躬身施禮道:“如此末將就逾越了,四哥,請受小弟一拜。”
徐增壽哈哈笑道:“這就對了,來,小四,四哥隨身也沒有帶什麼東西,這個玉佩就算見面禮了。”說着將隨身的一塊玉佩摘下來遞給朱隸。
朱隸雙手接了,雖然不識玉,也知道不會是普通的東西,這如果能拿到二十一世紀,說不定價值連城。
“多謝四哥。”
徐增壽爽朗地笑着,同燕王妃,朱隸一起走進客棧。
朱隸心中暗歎,看人真不能看表面,徐增壽到底是徐達的兒子,骨子裡還是有一種軍人的豪放。
到達南京的中山王府已經半個月以後的事,由於路上耽擱,三天後就是徐老夫人的壽宴。
徐達的中山王府極爲壯觀,深得南方園林之精髓,園內佈局合理,以石取勝,高低錯落,最高峰極爲峭拔,低處平緩有致,各處岩石似松柏、似凌雲、神形兼備,鬼斧神工。
爲了籌備徐老婦人的壽宴,徐府的人忙得熱火朝天,朱隸等人倒沒什麼事。到南京後,朱隸將自己將軍府的人遣散,令他們自行回家探親,新春後再回南京集合,一同返回北平。
沈潔已拉着朱隸在南京的各個城門外轉了兩、三次,當然沒有什麼發現,其實朱隸一開始讓沈潔到南京找聚寶盆,也不過是找個讓沈潔隨他來南京的一個理由,根本沒指望真能找到什麼。
但沈萬三到底有沒有聚寶盆,朱隸倒是很感興趣,
坐在東華門外的一個小吃店裡,朱隸和沈潔要了兩碗雲吞麪,慢條斯理地吃着,據說,這東華門連着的一片城牆,就是沈萬三當年修的,用的都是上好的花崗石,並用糯米爲漿,外面還塗有石灰,稱得上是銅牆鐵壁。
不是吃飯的時間,小店裡的人不多,除了朱隸和沈潔,只有靠窗的一桌子坐了兩個客人,一個是三十左右歲的書生,另一個是十五、六歲的少年。
“老闆,南京的老人了吧。”朱隸又要了幾個小菜和一壺酒,自斟自飲着,見店老闆閒下來了,打着招呼。
“是啊,小的是南京人,從小就生活在這裡。”老闆閒的無事,樂得跟客人閒聊幾句,聊得好了,也能賺幾個回頭客。
“聽說這一帶的城牆都是沈萬三出資修建的。”朱隸擡頭望着門外的城牆。
“是啊,當年皇上稱帝,沈老闆出錢出力,建了這一帶的城牆,不止這裡,南門那一片也是沈老闆出資修建的。”老闆抽了口自己卷的旱菸,煙霧環繞着他的周圍緩緩升騰。
“沈老飯真有錢,這樣一大片城牆,得需要多少錢啊。”朱隸嘖嘖驚歎道。
沈潔適時問道:“聽說沈老闆家中有個聚包盆,裝金變金,裝銀變銀,可真有此事?”
“都是傳說,誰也沒有親眼見到。”老闆還有些見識,沒有人云亦云。
“如果沒有聚寶盆,沈老闆從事什麼貿易,會有這樣的多的錢?”朱隸給老闆也拿個一個碗,倒上酒,老闆也沒客氣,接了過來。
“這話你問我,還真問對人了,我的一個遠房兄弟,當年曾在沈老闆手下幹活,我知道他是個跑船的,經常出海。”
“出海,你是說沈老闆從事的是海外貿易?”這到讓朱隸有些驚詫了,他了解的沈萬三,除了一些民間傳說外,就是倪匡筆下的聚寶盆,據倪匡筆下的“衛斯理”解釋,聚寶盆真有,是外星人留在地球的所謂“立體金屬複製器。”朱隸很喜歡看倪匡那種天馬行空,不着邊際的文章,當時就是想到這一點,才把沈潔騙到南京來,不過喜歡歸喜歡,他可沒傻到相信。
“這麼說,沈老闆真正的財源,是海外經商了?”沈潔也追問了一句。
“這個小的並不清楚,小的也只是猜測。”
朱隸認真打量了老闆一番,這個年代,能想到海外經商的當然是奇人,如沈萬三,但能理解海外經商,相信海外經商能掙大錢的,也不是普通人能想到的。
“朱……當今皇上重農輕商,所以沈老闆晚年並不得志,萬貫家產都捐給了皇上,還落得這種下場,也夠淒涼的。”朱隸本想說朱元璋,還好知機得快,不然不把老闆嚇死,也得把自己嚇一跳。
都說人要點背,喝口涼水都能塞牙,朱隸倒不是點背,只是他註定會被嚇一跳,沒被自己嚇到,卻被別人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