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小豔道:“是這樣的,現在縣裡有一部分領導認爲這個鋼鐵廠項目對環境污染比較大,會影響老百姓的生活,所以反對這個鋼鐵廠落戶在咱們上俊縣。”
田承祖道:“是嗎?環境污染確實是一個問題,可是做什麼沒有犧牲呢?江鋼在江城都辦了幾十年了,現在江城不也好好的嗎?我當年就在鋼鐵廠當過爐前工,天天呼吸的都是廢氣、粉塵,到現在身體不也好好的嗎?同志們吶,不能因噎廢食啊!”
田承祖當年確實在鋼鐵廠當過爐前工,他是北方人,年輕的時候是他們當地一家鋼鐵廠的工人,後來慢慢當上了車間主任、廠長,開始了他的仕途,一直到現在,成爲了一省之長,因此,在這個問題上,他還是有發言權的。
張開山幾人都沉默着,一言不發,不得不說,一個省長已經公開說這樣的話了,對他們的壓力還是非常大的,這樣的重壓,不是每個人都經受得住的。
田承祖語重心長的說:“同志們吶,我是鋼鐵廠的工人出身,我對鋼鐵行業有着非常深厚的感情,而鋼鐵行業也是一個國家工業的命脈,對地方經濟的拉動力更是巨大的,對上俊縣這幾年的經濟發展,我是非常看好的,如果在這裡能夠建成一座鋼城的話,上俊縣一定會成爲全省乃至全國的明星縣的!”
齊小豔點頭道:“省長的指示非常重要,我們一定按照省長的指示來努力發展鋼鐵行業。”
齊小豔的話讓所有人都對她側目而視,你一個小小的副縣長,在這裡接什麼話啊?弄得你自己像是縣委書記一樣。
不過齊小豔的表現,田曉鵬倒是很滿意的,在這種場合下,還真得有這麼一個人來接田承祖的話,張開山是不可能接的,田曉鵬自己不適合接,其他人也不會主動出來接,那就得罪了張開山了,齊小豔出來接,正合適。
田承祖滿意的點頭道:“你們有這個認識,那就再好不過了,對了,開山同志,一直沒聽你的意見,你對這個鋼鐵廠項目是支持還是反對啊?”
大家都知道,這是田承祖當面讓這些縣領導們站隊了,蘇星暉似乎又看到了幾年後一部香港電影中那個經典的“誰贊成誰反對”的場面。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張開山,許多人都爲他捏着一把汗,一位省長當面讓一個縣委書記表態,有幾個人能頂得住這樣的壓力啊?
是,田承祖的吃相是有一些難看,可是再難看他也是一位省長,而且他今天說的話都是冠冕堂皇的,似乎都是爲了上俊縣而着想,絲毫找不出什麼紕漏,這一下就把張開山給逼到了牆角了。
張開山微微一笑道:“省長,在上俊縣發展鋼鐵行業,我當然是贊成的。”
所有人都是一凜,難道張開山也頂不住省長的壓力了嗎?
張開山接着道:“不過,我還是那句話,鋼鐵廠要落戶,還是要按照流程來,辦齊一切手續,包括環評報告,確保鋼鐵廠建成之後,對上俊縣的環境不會有什麼破壞,只要做到這幾點,我舉雙手贊成鋼鐵廠落戶上俊縣。”
田承祖的臉色一下子變了,他沒想到,他這個省長當面都說出這樣的話了,一個小小的縣委書記竟然還是冥頑不靈。
田承祖勉強笑道:“我不是說過了嗎?江鋼這麼大的一個鋼鐵廠建在了江城,也沒見對江城的環境造成多大的影響,我還當過爐前工呢,現在的身體不也好好的?”
張開山道:“省長,時代在進步,事物在發展,現在的江鋼,也在環保設施上進行了巨大的投入,可就是這樣,江鋼廠區的環境還是比江城其它幾個區要差很多。而您離開鋼鐵廠已經幾十年了,不得不正視的是,鋼鐵廠的工人,發生職業病的機率還是要比普通人要高得多。”
田承祖心中怒氣勃發,這就像是一個拙劣的演員當場被人給戳穿了一樣。
不過,此時此刻,他顯然不能當衆大發雷霆,別人又沒說錯什麼,難道他是省長,就聽不得不同意見了?
他深深的看了張開山一眼,你還真是有一副硬骨頭啊。
田承祖轉向了其他人,點名問道:“宏富同志,你的意見呢?”
說實話,陳宏富心中的壓力也是非常巨大的,這可是一省之長啊,沒有親眼面對省長的人,是不會理解那種壓力有多麼大的,想要在他面前說出不同意見,需要的勇氣是巨大的。
陳宏富感覺自己背上的衣服都被冷汗給浸溼了,他下意識的回頭看了張開山一眼,張開山用溫和的眼神看着他,給了他一個微笑,這個微笑給了陳宏富巨大的勇氣。
陳宏富道:“省長,我同意張書記的意見,發展經濟,也不能以破壞環境爲代價。”
田承祖點頭道:“很好,那志澤同志呢?你有什麼意見?”
田承祖現在也是騎虎難下,他一個堂堂的大省長抽出了兩天寶貴的時間,專門到上俊縣來給他兒子撐腰,沒想到現在居然是這麼個效果,他現在只能是一個個的問過去了。
就把這當成是一次站隊,投票表決吧。
田承祖一個個的問了過去,所有的縣領導們都一一表達了自己的意見,讓田承祖稍稍有些心安的是,自己這個省長也不是白給的,敢於當面提出反對意見的縣領導並不多,大部分都是表示了對這個鋼鐵廠項目的支持。
田承祖笑道:“很好,有這麼多同志都能深明大義,很有大局觀嘛,那你們上俊縣就要努力發展鋼鐵產業,力爭把這裡建設成爲一座新鋼城,爲咱們湖東省的經濟增加一個強勁的增長點……”
田承祖洋洋灑灑說了一大篇,雖然張開山幾人都沉默着,可是也頗有幾個人隨聲附和,極盡諂媚之能事,氣氛倒也挺熱烈的,跟田承祖一起來的幾個記者也一直在筆記本上奮筆疾書,這樣的氣氛讓田承祖還是挺滿意的。
隨後,田承祖又去看了看鎮酒廠,便離開了彭家灣鎮,去了上俊縣城,縣裡的領導們自然也都呼啦啦的跟着去了。
田承祖的到來,讓楊華凱、童躍進都是得意洋洋的,戚健跟蘇星暉對視了一眼,彼此都在對方眼裡看到了一種巨大的壓力。
一個省長啊,這差不多是赤膊上陣,替他兒子撐腰來了,有多少人能夠承受得住這樣的壓力呢?
對一個幹部來說,讓這個鋼鐵廠落戶在上俊縣,對他們來說並沒有什麼損失,反而還可以討好一位省長,何樂而不爲呢?
相反,得罪了一位省長,以後的日子恐怕就未必好過了。
蘇星暉跟着戚健進了他的辦公室,兩人相對而坐,半晌之後,戚健道:“鎮長啊,這一次的壓力,是真的很大啊。”
蘇星暉道:“書記,沒事,你不要跟田縣長硬頂了,有什麼事情,我來吧。”
戚健道:“我倒不是那個意思,該堅持原則的時候,我還是會堅持原則的,你放心,我骨頭沒那麼軟。”
蘇星暉點頭道:“書記,你也放心吧,不會有什麼事情的。”
中午的時候,於銳志打來了電話,讓蘇星暉一起去吃飯,蘇星暉接了電話之後,便去了超超酒家,一到那裡,進了包廂,他便見到於銳志、於若秋、禇徵、韓向東幾人都坐在了裡面。
蘇星暉坐下之後,服務員便開始上酒菜了,酒菜上齊,服務員出去之後,於銳志笑道:“星暉啊,今天田省長來,都說什麼了?”
蘇星暉搖着頭道:“咱們這位田省長,今天可算是赤膊上陣了。”
蘇星暉把今天田承祖到彭家灣的所作所爲說了一遍,禇徵道:“喲嗬,這不是牛不喝水強按頭嗎?”
韓向東道:“這吃相也忒難看了一些吧?他一個省長這樣來替他兒子撐腰,還講不講原則了?”
於銳志道:“星暉,你們別怕,有哥幾個給你們撐腰呢,大不了咱們把這事跟家裡老爺子說,讓他們評評理。”
禇徵點頭道:“對,這麼事情都要講原則,他省長也不能搞一言堂嘛。”
蘇星暉搖頭道:“現在這事還沒到這一步,這事鬧得太大了也不是什麼好事,縣裡也並不是沒有敢於堅持原則,說真話的幹部,就算是田省長,他也不能消滅所有的不同意見。”
於銳志道:“說起來,你們縣裡這位張書記還真是硬骨頭,面對一位省長,他都敢那樣說話,是條漢子。”
蘇星暉點頭道:“張書記確實是敢於堅持原則的人。”
於銳志道:“既然省長都親自來給他兒子撐腰了,那你們的壓力現在肯定不小了,你準備怎麼辦呢?”
韓向東道:“二子,要不把你姑父請到上俊縣來也走一趟,也給星暉他們撐撐腰。”
於若秋道:“猴子哥,你以爲這是小孩子過家家啊?動不動就把家長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