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的早上,還不到七點鐘,張開山、田曉鵬等上俊縣的主要領導都趕到了彭家灣鎮,在這裡等待着田承祖的到來。
雖然田曉鵬還是保持着他一貫溫和的笑容,可是蘇星暉能夠從他的臉上看出,他今天的笑容跟自己前幾次見他的時候有些不一樣了,變得自信了許多。
當然,這種差別十分微小,甚至很多人都根本看不出有什麼差別,但是蘇星暉一直都關注着田曉鵬,這個他現階段最大的對手,他當然看得出田曉鵬的表情裡哪怕最微小的變化。
其實不止是笑容,今天田曉鵬的舉手投足之間,都顯得自信了許多,透着一股神采飛揚,他主動跟他見到的每一個人打着招呼。
而張開山一到彭家灣鎮政府,便把蘇星暉叫上,去了他的辦公室,要跟他單獨談話。
進了辦公室,張開山道:“你們做好了接待田省長的準備了沒有?準備讓他看哪些地方?”
蘇星暉點頭道:“已經做好了準備,今天主要看蔬菜產區、電器廠項目、長江大橋項目、鎮酒廠等幾個地方。”
張開山點頭道:“嗯,可以,這幾個地方很具有代表性,足夠展現彭家灣鎮這一年來的經濟建設成果了,想必田省長會很滿意。”
蘇星暉微笑道:“田省長真的會滿意嗎?”
張開山笑了起來:“你這個星暉啊,我今天跟你單獨談話,就是跟你說這個事情的,田省長是我黨的高級幹部,久經考驗,你不要總是把他想得怎麼樣。”
蘇星暉道:“有些事情可不是我想的。”
張開山正色道:“今天不管出現什麼情況,你都不要有什麼牴觸情緒,田省長可不比葛市長,葛市長你可以當面跟他爭論幾句都沒什麼問題,田省長說什麼,你就聽着,反正你該堅持的還是堅持就行了,幾句話又能怎麼樣呢?”
蘇星暉明白了張開山爲什麼今天會專門跟他單獨談話,原來是怕他又犯了上一次的牛脾氣,葛鴻林不是蘇星暉的直屬上級,那一次的事情又是他有錯在先,加上蘇星暉年輕,懟了葛鴻林也就懟了。
可是田承祖可就不同了,他是省長,全省的幹部,除了顧山民之外,都可以說是他的下級,蘇星暉要是再犯牛脾氣,當面硬懟田承祖的話,那對他的評價可就不會那麼好了,至少一個目無上級的名聲就留下了,有了這個名聲,以後他的進步可就不會那麼順利了。
蘇星暉知道,這是張開山對他的關心,他笑着點頭道:“我知道了,張叔叔,今天哪怕田省長指着我的鼻子批評我,我都不會跟他硬頂的。”
張開山知道,蘇星暉有一個好處,那就是說話算話,既然他這麼說了,那張開山也就放心了,他笑着說:“你也不要太擔心,田省長不會那麼沒涵養的。好了,我們出去,一起開一個短會,商量一下待會兒的行程。”
兩人出去,叫上了所有縣領導和鎮領導,到會議室裡開了一個短會,這個會也不可能開長,省委辦公廳的通知是,田省長的車隊將在八點鐘左右到達彭家灣鎮,現在離田省長到達的時候已經不足一個小時了。
要是這個會開得太長,田省長到達的時候,他們還在開會,那就不太好看了。
張開山讓戚健講一下今天給田省長安排的行程,戚健講了一下,也就是蘇星暉給張開山講過的那個行程,大家都是一致贊同。
於是大家又討論了一下一些具體的事項,便出門去,在鎮政府的大門前等了起來。
八點還差十分左右的時候,田承祖的車隊到了,他的車隊一共有六七輛車,浩浩蕩蕩的停在了彭家灣鎮政府門口,張開山和田曉鵬連忙當先迎了上去,田承祖下車之後,分別跟兩人握了手,又跟他們身後的幾位縣領導一一握了手。
之後,田承祖跟戚健握了手,便走向了等在戚健身後的蘇星暉,微笑着向他伸出了手道:“蘇星暉同志,我們這是第二次見面了吧?”
蘇星暉連忙道:“田省長,您的記憶很好,我們這確實是第二次見面,第一次是在前年五一的全省首屆改革開放經濟建設成就書畫展上,那一次書畫展,您也參加了。”
田承祖點頭笑道:“你的畫畫得很不錯,那一次我對你的畫印象很深啊。”
其實,那一次改革開放經濟建設成就書畫展,田承祖並沒有跟蘇星暉有過什麼交流,對那些參展的書畫,也沒有認真看,他只是走馬觀花的看了一圈,就匆匆離去了,不過,他既然這樣說了,蘇星暉當然也只能配合他了。
蘇星暉道:“田省長過獎了,其實在畫畫上,我只能算是一個後生晚輩,跟那些前輩們還是比不了的。”
田承祖微微一笑,鬆開了蘇星暉的手,跟彭家灣鎮的其他幹部們握起手來,他顯得非常平易近人,看了他這副模樣,蘇星暉終於明白了田曉鵬的作派像誰了,田曉鵬的作派跟田承祖像極了。
跟在場所有人都握過手之後,田承祖問道:“開山同志,你們準備帶我們去什麼地方看一看?”
張開山道:“田省長,今天來了彭家灣,還是讓彭家灣的同志來決定吧。”
田承祖點頭道:“可以。”
張開山對戚健示意道:“戚健同志,你來說一下吧。”
戚健道:“這樣吧,田省長,我們先去看一看蔬菜地和蔬菜批發市場,再去看一下侯氏集團的電器廠的工地,然後看長江大橋的擬建地點,如果還有時間的話,就去看一看鎮酒廠。”
田承祖笑道:“可以,反正我今天已經到你們這裡來了,一切就由你們安排了。”
田承祖的話引來了一片笑聲,接下來,田承祖對彭家灣鎮的視察就開始了。
彭家灣鎮安排的視察地點是按順序由鎮政府的西邊到東邊,不用走回頭路,田承祖饒有興趣的一項一項看着,不時的會提出一些問題,提的問題還都挺在點上。
在電器廠的工地上跟侯文海見面的時候,田承祖親切的問道:“你就是侯光弼老先生的孫子侯文海先生吧?”
侯文海點頭道:“我就是侯文海,您叫我的名字就行了。”
田承祖道:“對令祖父侯光弼老先生,我是非常敬佩的,侯光弼老先生能夠毅然從海外回國投資,參與國家建設,這是一種愛國行爲啊!不知道今天我是否有幸,能夠見到侯光弼老先生?”
侯文海道:“田省長,不太巧,我爺爺前幾天有事回法國去了,法國那邊公司裡有一些事情需要他處理。”
田承祖點頭道:“這真是太遺憾了,希望以後還能有機會跟侯老先生見面吧。”
侯文海道:“一定會有機會的。”
離開了電器廠的工地,在長江大橋的擬建地點,田承祖看着這一片寬闊的江面,這片寬闊的江灘,還有江堤後面那一片廣闊的原野,他豪情大發道:“這是一片多麼廣闊的天地啊,這裡太適合搞大工業了!”
他回過頭來道:“開山同志,曉鵬,我聽說有一位大老闆想要在這裡投資三億建一個鋼鐵廠是吧?這可是大好事,如果能以這座鋼鐵廠爲起點起步,這麼一大片廣闊的田野,完全可以發展成一座新的鋼城啊!”
田曉鵬微笑着說道:“省長,確實有這麼一件事情,沒想到連您都知道了,不過現在還只是在討論階段而已,離發展成一座新的鋼城,還差得很遠。”
田承祖道:“人要有信心,要有理想嘛,想當年江鋼剛剛開始生產的時候,起點跟你們也差不多嘛,經過了幾十年艱苦卓絕的努力,現在的年產量已經超過了雙500萬噸了,江鋼的廠區,也已經發展成了一座鋼城,你們這裡的自然條件不比那裡差,只要努力,什麼事情都是有可能的嘛。”
田曉鵬道:“省長,信心我們一定是有的,等到鋼鐵廠開始建設的那一天,我們再請省長來參加鋼鐵廠的奠基儀式。”
蘇星暉冷眼旁觀着,看這父子倆一唱一和的表演,他心中好笑,這表演也太拙劣了吧?誰都看得出來他們在表演,不過在官場上,講究的就是這樣的表演,當演員的要有當演員的自覺,當觀衆的也要有當觀衆的自覺,該配合的要配合,該鼓掌的要鼓掌。
要是誰不懂事,把這種表演戳穿了,那就會成爲官場公敵,就算是他蘇星暉,現在也不能這樣去做,因此,他也只能冷眼旁觀了。
齊小豔嬌笑道:“省長真是高瞻遠矚,高屋建瓴啊,都能看到那麼遠了,我們就跟省長的水平差遠了,現在還在爲鋼鐵廠是否能在上俊縣落戶而爭論不休。”
田承祖眉毛一軒道:“哦,現在你們縣裡還在爭論嗎?主要有哪些方面的爭論呢?說出來聽聽,不用怕,真理越辯越明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