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遠手裡捏着蘇溶玥遞給他的那張信紙,有些怔愣的坐在屋內,蘇溶玥已經離開了,但是他卻仍感到有一絲不真實。
他剛纔能無意間看到蘇溶玥的落款,那字寫的詭奇疾速,肆意縱橫,獨具風骨。
他很想打開這封信,欣賞一下她那洋洋灑灑的字跡,但終究還是按捺住了自己的好奇心。
月容臨走前,對他說,希望他能參加下一次的科舉,讓他相信當今陛下一定會剷除奸佞,匡復河山,而那時,正是需要他這樣的有學之士。
其實他哪裡會了解當今陛下,又怎麼會知道東乾之後的命運。
但是,既然是月容說的,他便不由得相信。
他記得月容那雙清涼耀眼的眸子,記得他那如溪的嗓音說道:“蘭葉生葳蕤,桂華秋皎潔。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他以爲月容身手不凡,應是江湖中人,但他隨口吟出的一句詩,便讓他驚詫不已。
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只有受而不遷,橫而不流的人,纔能有此心境。
他問月容,爲何要幫他,月容卻只說道:“世上最可悲的事便是子欲養,而親不待,你能有機會照顧母親,應慶幸上天給了你這個機會。”
雖然月容戴着面具,但他卻依然能感覺到,面具下的容顏此時該是何等的悲傷。
他不知道該怎麼安撫,只問道:“我能看看你的樣子嗎?”
月容問他爲何,他只答道,他有預感,今日一別,再難相見,他希望日後若是可能,他能找對報恩之人。
他原以爲月容一定會拒絕,可是月容只是停頓了片刻,便笑着摘下了面具
當月容摘下面具的那一刻,他覺得此生讀過的詩詞,都不足以描繪出她的模樣。
若是非要形容,那便只有一句: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蘇溶玥因着路上有事耽擱,比預計的時辰晚了一些,回到仙姝宮,卻發現乾景堯並沒有在寢殿之中。
她喚來琉璃與青霓,琉璃以爲蘇溶玥定是爲她們準備了好吃的,一瞬間便來到了蘇溶玥面前。
青霓有些無奈,她一直不明白,蘇溶玥這樣沉穩的人,身邊怎麼會有如此跳脫的丫頭。
蘇溶玥拿出兩個精緻的木盒,遞給她們兩人一人一個。
二人皆是有些詫異的打開木盒,打開的瞬間,琉璃便睜大了眼睛和嘴巴,而且這個動作持續了許久。
青霓的神情也是一怔,盒子裡面是一根碧綠的翠玉髮簪,雕刻成一朵玲瓏雅緻的蘭花,無論是做工還是玉質都是上等。
她一時有些迷惑,卻見琉璃從盒子裡也拿出了一枚髮簪,但是所雕刻的是一朵粉嫩的桃花,帶着點點流蘇,與總是洋溢笑容的琉璃很是搭調。
“娘娘,您這是”
“送給你們的。本宮也沒給你什麼見面禮,這次就算補上了,琉璃算是借了你的光。”
琉璃卻不在意,只要能得到東西就是好的,她連忙插在了自己的髮髻上,笑着問道:“娘娘,這髮簪的花樣這麼新鮮精緻,是你作的圖吧。”
蘇溶玥笑了笑,不置可否。
琉璃看到還在發愣的青霓,連忙奪過她手中的髮簪,爲她插在了發上,然後細細端詳着,露出一排小白牙說道:“真好看。”
蘇溶玥也端詳起來,輕輕的點了點頭,“那日琉璃爲你插的碧蘭十分好看,於是本宮便爲你們兩個畫了個花樣,沒想到還真的很合適。”
青霓低下了頭,嘴角牽動了下,最終只是說道:“多謝娘娘。”
蘇溶玥掃視了一下四周,問道:“陛下今日可來了?”
琉璃想了想說道:“沒有哎,娘娘這麼一說,奴婢才發現,今天陛下怎麼這麼安靜?”
“許是今日奏摺太多了,不如娘娘先歇息吧。”青霓也有些納悶,畢竟主子每日都會過來的,不過爲了不讓蘇溶玥擔心,便如此說道。
蘇溶玥點點頭,既然這樣,那髮簪便晚些給他吧。
乾景堯此刻正坐在上書房的龍椅之上,他的頭微微垂下,讓人看不清他的容顏表情。
但是紫染卻是知道的,主子越是安靜,心情便越是煩躁,若是誰這個時候觸了他的黴頭,結果一定只有一個,那邊是死!
紫染今日也感覺十分奇怪,主子的性子雖然不好,但這些年其實是很少動怒,因爲沒有事情值得他動怒,而今日卻是不知怎麼了,突然變得如此低沉。
“紫染”
紫染聽到乾景堯叫他,心中忽的一沉,額上不自覺的滴下了兩滴汗珠。
“今日她出宮,都去了哪裡?”乾景堯似乎是糾結了好久,纔開口問道。
紫染很慶幸自己今日的腦子非常好用,沒有作死的問出那個“誰”字。
蘇溶玥雖有武藝傍身,但是乾景堯終究還是不放心她一人在外,便派了暗衛保護她,不過爲了不讓蘇溶玥感到不自在,那暗衛只遠遠的跟着,除非是蘇溶玥有危險,否則決不能現身。
紫染將暗衛的回稟盡數講給了乾景堯,乾景堯彷彿在歇息般,始終閉着眼眸,當聽到了“存善堂”一段,乾景堯才倏地睜開了眼睛。
紫染嚥了咽口水,這是危險的前兆
“存善堂?就是護國侯那個老傢伙的?”乾景堯斜靠在椅背上,淡淡說道。
紫染點了點頭,“主子,就是黃淵最近在跟的那個,黃淵說好像是要從這裡下手,對護國侯做些什麼”
黃淵在外面一直負責幽冥宮與騰寶閣,絕對是個“陰謀家”,他有時很難分出黃淵與主子二人到底誰更邪惡。
不過他與主子合夥做的事情,每件都能稱得上是經典,比如前戶部尚書,被這兩人弄得那是一個慘。
若不是主子一直在避免內亂,怕傷了東乾元氣,迎來外患,恐怕主子早就收回了政權。
“告訴黃淵,不用跟了”
“啊?”紫染一時有些迷茫,這是要大赦天下?
“通知幽冥宮,明天朕不希望京都還有存善堂。”乾景堯冰冷的聲音在上書房空蕩的大殿響起,帶着刺人骨髓的冷意,迴盪開來。
紫染自是不敢多疑的,但他想黃淵應該會很鬱悶吧,畢竟黃淵查了許久,想要通過它動一動護國侯府,看來黃淵的籌劃是要泡湯了,誰讓存善堂在這個節骨眼上,觸怒了主子呢
紫染想着這個時候恐怕也只有蘇小姐才能讓主子開心了,便說道:“主子,您現在是要去仙姝宮嗎?”
乾景堯只冷冷的掃了他一眼,便兀自進了內間。
但是紫染卻是雙腿發軟,一時動彈不得,他發誓,剛纔主子的眼神絕對比豺狼虎豹更要瘮人,那是一種讓人無處可逃的森然冷意。
爲什麼主子聽到“仙姝宮”三個字後,反而會變得更加陰沉,難道是與蘇小姐吵架了?
第二天,一個爆炸性的消息在宮中傳播開來。
乾景堯昨夜竟沒有踏入仙姝宮,而是獨自留宿在了上書房。
其實乾景堯睡在上書房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從蘇溶玥進宮這一月以來,乾景堯便日日留宿在仙姝宮內,從無例外。
所以,乾景堯即便是一日沒去仙姝宮,對這後宮裡的女人們來說也絕對是一個震撼性的消息。
一大波流言紛至沓來,什麼姝妃終於失寵了!
皇帝終於厭倦姝妃了!
總之,這對於後宮中所有的女人來說,都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是以今日宮中的女子們打扮皆是繁華亂醉迷人眼,簡直比這御花園裡的花草更加鮮豔明麗。
蘇溶玥在仙姝宮中,聽到這些傳言,不由得笑了起來,或許這一幕是這些女人期待已久的了吧,所以剛有些異樣,她們便迫不及待起來。
不過蘇溶玥也是有些奇怪,畢竟乾景堯每天晚上都會找藉口賴在這裡,昨夜卻真是分外安靜。
本來她終於可以一個人睡在牀上,不用在緊貼着牀邊,不用再害怕翻身會碰到乾景堯,總之應該是一件開心的不能再開心的事了。
但是,現實卻是,她仍舊是緊貼着牀邊睡的,因爲她擔心乾景堯會突然半夜回來,如果自己佔了一整張牀,那麼他勢必會吵醒自己。
她也並沒有隨意自在的翻身,因爲她根本就沒有睡好,沒過多久就會睜開眼睛看看,乾景堯這個傢伙是不是突然回來了。
當然,蘇溶玥並沒有意識到什麼,只覺得最近定是習慣了乾景堯賴在這的日子,一時有些不適應。
可她不知道的是,習慣是一個很可怕的東西,會讓人逐漸適應一個本不存在的人。
而當你已經適應了時候,這個人若是突然離開,你纔會發現他其實早已紮根了你的生活,變成了你生活的一部分。
會習慣兩個人擠在一張牀上,會習慣睜開眼就去尋找對方,直到你會不再習慣你的身邊沒有他
蘇溶玥晃了晃頭,不想再去想這些事情,覺得還是想些正事比較好!
內務府最近也漸漸成安穩之勢,有些賊心不死,想借機揩油的也都被她一一處置了。
只是內務府總管這個人選,還有待商榷,畢竟自己對後宮的事情不是很瞭解,這個人還是應該由乾景堯來決定。
青霓最近也越發上手,青霓常在宮外打拼,她自然也不用擔心青霓會被人矇蔽。
所以,最近蘇溶玥可以說得上是有些無所事事了。
自從晴貴妃與肖貴嬪的事之後,宮裡的這些妃嬪們也都老老實實的,誰也不來挑釁,她總不能去人家的宮中,把人家抻出來,收拾一頓吧。
蘇溶玥與琉璃青霓一同來了御花園中散步,她發現今日這宮中的小宮女們真是格外的好看,跟園中的鮮花似的,就是她們看她的眼神有着一絲竊喜?
蘇溶玥坐在小石凳上,不住的打着哈欠,昨夜睡的晚,又沒有睡實,難免有些睏倦,可她這副模樣,在別人眼中卻是另一番情況。
柳嬪與肖貴嬪兩人並肩而來,柳嬪抿嘴一樂,笑着說道:“姝妃娘娘這是怎麼了,看起來神色懨懨的,莫非是陛下昨晚沒去娘娘那,娘娘便相思成疾嗎?”
蘇溶玥淡淡的掃了她一眼,“如果本宮因爲這一夜便相思成疾,那柳嬪現在應是病入膏肓了吧!”
柳嬪臉一紅,揚着脖子,又不知說什麼反擊,反而是將臉憋得更加殷紅。
肖貴嬪早就見識過蘇溶玥的嘴上功夫,所以她從不試圖去挑釁。
她看了一眼略有疲憊的蘇溶玥,美目一轉,笑盈盈的說道:“臣妾聽聞華清池那邊的蓮花開的正盛,不知娘娘是否願意一同前往。”
柳嬪有些奇怪的看着肖貴嬪,不是剛去過嗎,而且
突然柳嬪眼睛一亮,嘴角不由得揚了起來,原來她打的是這個算盤。
蘇溶玥橫了一眼肖貴嬪,上次明明已經撕破了臉,這次她來找自己,恐怕是別有用心吧。
正巧,她此刻正無聊的很,就當作是消磨時間吧
“好啊,本宮樂意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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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有沒有發現,我們的玥玥對堯堯有些開始不一樣了
這是今天的最後一更,以後一更的時間還是上午10點,有幾更我都會告訴大家的,不會讓大家空等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