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十,狩獵的日子終於到了。
天氣有絲涼意,也許是夜裡下了小雨,破曉時分竟有一層薄霧籠罩着,隱約間就看見一人敲響了辰熙殿大門,身後跟着一小太監,小太監手裡還端正地託着一身太監的衣服。
柒恆聽到敲門聲後翻來覆去幾個回合才下了牀,一邊小跑着去開門一邊還在自言自語說:“這一大清早的誰啊,都不讓人睡覺的嗎?”
柒恆打開大門看到站在門前的是蕭澤垣,他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堅信自己沒有看錯。蕭澤垣看見柒恆一臉睡眼惺忪的樣子,急忙推開柒恆大步走了進去,他還擔心被別人看見了回頭對柒恆說:“關門!”
柒恆雖然不知道蕭澤垣他要做什麼,可蕭澤垣這般急切柒恆也不敢多問立即關上殿門,然後又匆匆跑了上去。柒恆進了大殿打量着來回踱步的蕭澤垣問:“太子,你一大早不睡覺來辰熙殿做什麼?”
“沒時間了,快去把宮爵叫起來。”
“我家公子早在半個時辰前就起來了,在後院練功呢,太子找他有什麼事嗎?”
蕭澤垣似乎沒時間理會柒恆,帶上小太監趕到後院去,宮爵看見蕭澤垣來了急忙收了劍過來相迎。
“澤垣,你怎麼來了?”
蕭澤垣拿起小太監手裡的衣服扔給宮爵說:“快去,把這套衣服換上。”
宮爵仔細一看竟是太監服飾,心裡委實不敢相信,拿起衣服一角問:“穿這個……做什麼?”
柒恆在看見小太監手裡的衣服時就已經知道了蕭澤垣要做什麼,走了過來說:“太子的意思是讓公子喬裝成小太監跟他一起去祁山狩獵。”
蕭澤垣悶聲不吭點頭示意柒恆說的正是他的意思,宮爵雖然心裡百般不願意,可爲了能離開皇宮他還是換上了太監的衣服,何況他和柒恆還打算在狩獵時藉機逃離禹國,想到這個宮爵也便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
宮爵換上太監的衣服出來讓蕭澤垣眼前一亮,這衣服還蠻合身,宮爵一身精肉的完美身材毫無遺漏展現出來,柒恆看了之後卻笑了出來說:“還別說,公子穿上這身衣服真的很像太監,哈哈……”
宮爵本來還想懟柒恆一番卻看見跟蕭澤垣來的小太監被綁在院子裡,身後還點了燭臺在燒着繩子,這麼粗的繩子打了很大的一個死結,估計這個結燒斷了怎麼也得兩個時辰。
“怎麼把他綁起來了?”
“柒恆擔心他會泄露你出宮的消息暫時就委屈他待在辰熙殿了。”蕭澤垣看了看天色已經越來越亮,薄霧也稀疏了不少,急忙說:“時辰不早了我們馬上出發,不然被父皇發現就糟了。”
宮爵和柒恆隨蕭澤垣離開辰熙殿,柒恆本就是蕭炳銘指定去保護蕭澤垣的自是不用喬裝,騎着馬在蕭澤垣的右側一同出宮。宮爵假扮的小太監只能同其他太監一樣跟在蕭澤垣後面走着,蕭澤垣騎在馬背上還不忘回頭看了幾眼。幸好此次是太子出宮狩獵,一行人出宮門也不用盤查,最前面有禁軍百餘人開路,隨後就是蕭炳銘乘坐的馬車,最後面也有禁軍保護,浩浩蕩蕩的一大行人就這般前往祁山獵場,蕭炳銘絲毫沒有發現大隊人馬中有宮爵存在。
大約半個時辰的路程便來到了祁山獵場,這裡是禹國皇室專屬的獵場,幾百年前皇帝就在這山裡圍上了一塊很大的地方供自己狩獵消遣用,周邊沒有被圈的範圍大臣們可以自己攜家眷或親朋來狩獵,只不過對百姓沒有公開,入山的地方都有禁軍把守。
祁山獵場建造了幾座小的行宮給皇上和妃子們休息,像類似皇室舉辦的狩獵在早些年非皇室成員來了也只能找地扎帳篷做成臨時住所,後來皇帝下旨在不遠處建了幾處院子專門給參與狩獵的臣子使用,周圍都駐紮着禁軍,平時裡還有專門的人來打理。
祁山獵場竹子比較多,大多都是碗口粗的毛竹,長的蔥蔥郁郁有的地方都無法通行。每年皇宮的相關司屬都會派人在狩獵前一個月來整修道路,修剪一些尖銳或有可能對人造成傷害的枝節,儘可能修剪得狩獵的人方便看清獵物所在,也順便是在查探是否有對皇室成員不利的兇險存在。
到達獵場後蕭澤垣爲了不讓宮爵暴露特意挑選了離蕭炳銘行宮較遠的居所住下,在前往行宮的路上卻碰見了潘佑寧。
“微臣見過太子。”
蕭澤垣笑了笑,看見身邊有潘博睿在,旁邊還站在一位舉止優雅的女子,蕭澤垣猜想應是潘詩玥沒錯。
潘博睿長得也算俊朗,身材修長顯瘦,一身青白色長衫頗顯幾分英氣,兩道劍眉濃黑,還有帶着一抹微笑的薄脣,顯得有些玩世不恭,孤立自傲。蕭澤垣看了看他覺得與小時候沉默寡言的那個潘博睿相比是變化不少,小時候看着城府很深,很難相處,現在的他卻是有些自傲難馴。
蕭澤垣微微挪動在宮爵前擋住一些,宮爵也害怕被潘佑寧發現一直把頭垂得很低,柒恆也儘量保持直立的身子不敢朝身後看去。
“那個……聽聞丞相最近身體抱恙,我還想着這次狩獵不會見到丞相,今日丞相能來參加狩獵那想必應是無礙了。”蕭澤垣說話間露出笑容,這倒是讓潘佑寧意外且有些不自在。
“承蒙太子恩澤,微臣已無大礙。此次是殿下首次參加狩獵,老臣哪敢缺席。”潘佑寧將潘詩玥拉到身邊,“殿下,這便是小女詩玥。”
“見過殿下。”潘詩玥露出朝露般的笑容給蕭澤垣行禮。
潘詩玥是禹國第一美人,明眸皓齒,瀑布一般的長髮打理得烏黑柔順,身穿藕色紗裙,出塵如仙,說不盡的美麗清雅,高貴絕俗。看她妝容清雅素麗,嬌小俏麗的瓜子臉,白皙的肌膚粉粉嫩嫩沒有絲毫瑕疵,還有那薄薄的紅脣給人無盡遐想,怎麼看都是美人胚子。
“我早就聽說詩玥姑娘傾國傾城,一直無緣相見,今日一見方知世人所言非虛。不過,我只聽說詩玥姑娘溫婉賢淑,文采出衆,卻不知也喜歡到獵場來看騎馬射箭,當真是一位奇女子。”
“殿下擡愛了,臣女聽父親在家裡常常談起太子文武雙全,今日有幸能來一睹殿下風采是臣女的榮幸。”潘詩玥語氣溫柔,說話間端莊有禮,絲毫沒有矯揉造作的樣子。
“我妹妹對殿下十分仰慕,時常都會纏着我跟她講一些與太子有關的事情,妹妹聽完後一直說想要見到殿下,今日你們二人見面我看着都有點相見恨晚的感覺。 ”
潘博睿無故插了一嘴,本意是在拉攏蕭澤垣,既要告知潘詩玥對蕭澤垣的傾慕,又要讓蕭澤垣知道潘詩玥想見蕭澤垣的心情,可潘博睿的舉動反而讓蕭澤垣覺察到潘博睿的有意爲之,即便是潘詩玥長得漂亮讓蕭澤垣有些心動,可潘博睿這一插嘴讓蕭澤垣索然無味。
“潘少說笑了,詩玥姑娘如此出衆嚮往的應該都是少年豪傑,像我雖貴爲太子卻整天遊手好閒,不思進取,又怎麼敢高攀成爲詩玥姑娘的知己好友,這不,爲了待會的狩獵我還得好好準備一番。”
“哎,臨陣磨槍已然晚矣,殿下還不如多派幾名守衛保護殿下安全。這獵場樹木繁茂不比在皇宮,我聽說同行的幾個公子箭術不佳,殿下一定要擔心突然落下來的飛箭啊。”
蕭澤垣心裡有些不悅,看潘佑寧也沒有要訓斥他兒子的意思,蕭澤垣只得點點頭對潘佑寧說:“丞相,我還要準備待會的狩獵就先告辭了。”
蕭澤垣也沒等潘佑寧的客套話說完便朝自己的居所走去,一走進行宮蕭澤垣便坐在椅子上悶聲不悅。
“澤垣,潘博睿明擺着就是想惹你生氣影響你狩獵時的發揮,你可不能掉進他的圈套裡。”
“放心吧,我怎麼會被這種人給打擊到。”
蕭澤垣聽到提起潘博睿氣就不打一處來,從小就看潘博睿不順眼,潘佑寧幾次向蕭炳銘建議將潘博睿送入皇宮給蕭澤垣爲伴,都讓蕭澤垣給退回去了。好幾年都不曾打過照面,這次在獵場遇見,潘博睿話裡話外都有輕蔑之意,蕭澤垣想起來就生氣。
蕭澤垣生氣歸生氣卻絲毫不會影響他的鬥志,勢必要讓潘博睿爲首的這些公子哥們看看他的實力。
宮爵給蕭澤垣準備了弓箭,蕭澤垣還在院子裡試了試手,這宮爵畢竟天天跟蕭澤垣在一起,準備的東西很合蕭澤垣的心意。柒恆卻是準備了一些食物,想着在狩獵時用這些把獵物引誘過來給蕭澤垣射殺,增加蕭澤垣獲勝的機率。
一切準備就緒便來到了廣場,與蕭澤垣一同狩獵的除了潘博睿還有三位公子,皆是一身秀氣,個個意氣揚揚絲毫不會因爲蕭澤垣的身份而畏畏縮縮。
“殿下,待會狩獵開始你先請吧,這次狩獵我們就是來做陪襯的,不敢搶了殿下的風采。”潘博睿說話時還與其他三人相視一笑。
蕭澤垣騎在馬背上也根本沒在乎他們對自己的不屑態度,眼睛盯着前方,淡淡一笑說:“咱們就各憑本事吧。”
鼓聲陣陣,蕭炳銘和幾位大臣都坐在亭子裡看着,當號角聲吹響,五人便策馬奔馳朝着獵場深處去了。
這次宮爵和柒恆都換上了守衛的衣服與保護太子的人混在一起,只是這幾個士兵平時在宮裡就是負責巡邏都閒散慣了,纔出發沒多久便被甩開很長一段距離,只有宮爵好柒恆還能勉強跟得上蕭澤垣。
“宮爵,我聽獵場的人說這兩天看到一隻有九條尾巴的狐狸出現,通體雪白,待本太子捉到它就讓秀坊給你做一件皮襖,你覺得如何?”
“這裡土壤肥沃,靈氣充沛,生長着各種稀罕的藥材,若是真有九尾狐狸恐怕早已成精,我們還是不要去招惹的好。”宮爵一邊追上蕭澤垣一邊勸說着。
“怕什麼,就算成精也不過是一隻畜生,難不成還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蕭澤垣自信滿滿剛說完,便聽見前方竹林間有動靜,走近一看真的有一隻狐狸正站在一塊石頭上看着他們,身後有長長的九條尾巴搖擺着,全身雪白色,只有眼睛的瞳孔是紫色的。瞧着倒不像是成精的樣子,時不時還四處張望,偶爾還伸伸懶腰一副萌萌可愛的樣子,看得宮爵和柒恆都呆住了。
“說有狐狸還真有,看本太子把你捉回去給他們長長眼。”說着蕭澤垣已搭弓準備射殺,那狐狸一躍竄入林子,蕭澤垣的箭也射空了。
蕭澤垣策馬上前,狐狸瞬間竄入林中早已不見,宮爵和柒恆也追了上去,可蕭澤垣的馬乃是名貴的汗血寶馬,他們的馬一旦停下來了就很難再追上,再怎麼鞭打還是落後好幾裡遠,也看不見蕭澤垣的人影。
突然,聽見前方有馬在嘶吼,還有士兵哀嚎,等宮爵和柒恆趕到,只看見前方一顆大樹橫着倒在路中間,馬無法跨越過去,有幾個守衛還受傷了。潘博睿站在一邊有守衛攙扶着他,應是他沒有拉住繮繩被馬從背上甩落,翻倒在地時摔傷了腿,看起來也受傷不輕。
“這是怎麼回事?”柒恆和宮爵都驚愕地看着對方。
潘博睿看到了宮爵有些吃驚,“你怎麼會在這裡?”
“哼,你還真是東宮一條忠心的狗,太子到哪你就跟到哪,可本少爺看到你怎麼就那麼心煩呢?” 潘博睿一瘸一拐走過來,看他的樣子傷勢不嚴重。
“要不要我幫潘少爺把眼珠子挖出來,這樣就眼不見爲淨了。”柒恆下馬攔在了潘博睿前面,四眼相對,潘博睿只得後退一些。
柒恆看了看潘博睿受傷的大腿,有一道很深的傷口,幾乎都能看見骨頭,其他地方也就是嚴重擦傷。
“潘少爺,瞧瞧你不就是腿上擦傷了嗎,至於裝的像腿斷了一樣嚴重,莫不是在花魁那睡多了身體也變得弱不禁風。”
“你……”潘博睿本來受傷心情就不好,柒恆稍微激他一下便脾氣暴躁起來。可是宮爵就不會給他好臉色,長劍抵住了潘博睿的喉嚨,嚇得其他士兵都不敢上前。
“我不想多跟你你廢話,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太子怎麼樣了?”
“宮爵你不想活了是嗎?你敢拿劍指着本少爺,你若敢傷我分毫定讓你五馬分屍。”
“行了,別廢話,你這種程度的威脅我聽得還少嗎?趕緊說太子怎麼樣了?”
潘博睿雖說依仗着自己父親是丞相傲慢自大,平日總是結交些紈絝子弟到處尋樂,還跟回春苑的花魁曖昧不清,都城誰都知道不能惹他,種種劣跡實在數不勝數,但涉及到太子的安危他也害怕真鬧出事來,只得忍下心中悶氣告訴宮爵事實。
“我們從左側過來就看見太子往右前方去了,本想追上去卻不料這樹就莫名其妙倒下來攔在路中間,至於結果你們都看見了,不過我還看到一個人影竄入了樹林。”
“難道有人想要對澤垣不利?”宮爵腦中閃過這個念頭,然後調轉馬頭朝右側小道奔馳而去,這些小道雖然有些狹窄,但四通八達,只要方向相同定能夠跟蕭澤垣碰上。
“宮爵你給我記住,今日這筆賬我日後定找你算清楚。”潘博睿指着宮爵背影大聲痛罵,眨眼間宮爵已經走很遠。
柒恆也想上馬追上去,卻讓潘博睿抓住胳膊說:“我受傷了你護送我回去”。
柒恆看了潘博睿一眼,滿是嫌棄的表情說:“潘少爺如今好大的架勢啊,且不說我是皇上欽點來保護太子的,就換在平時你要敢這麼說我都敢打你兩耳光。”
潘博睿知道柒恆並沒有嚇唬他,雖說蕭澤垣對柒恆也並不在意,但單是柒恆在東宮都敢橫着走這點潘博睿氣焰就癟了一大半,抓住柒恆的手急忙放開。柒恆沒跟潘博睿多囉嗦,立即跳上馬背朝宮爵消失的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