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叔單膝跪地,左眼血如泉涌,滿臉血污。
身上刃傷縱橫,有些已經凝固,沾着衣衫。還有更多,血流不止。
最顯眼處,便是右肩,短匕插在其中,尚未拔出。
一身傷痕,並非一事無成。
黑一門站着十個,躺着六個。
楓叔拳上有血,幾處露出森森白骨。
山師陰伏他背上,眼眉低垂,生死不知。
雙方對峙,誰也不曾說話。
林火心急如焚,拔劍就要衝出林外,卻被呂烽捏住手腕。
呂烽力氣奇大,林火掙脫不得,低聲喝道:“你做什麼?”
“不對勁。”呂烽竟面色平靜,與方纔狂熱,判若兩人,“黑一門敢在九霄門外殺人,只怕圖謀不小。”
林火心中一寒,冷聲說道:“等你瞻前顧後,人早就死了。”
他心中打定主意,呂烽要是不放手,他便高聲呼喊。只要引來黑一門的主意,呂烽便不得不鬆手!
他正欲張嘴,卻被呂烽一把捂住。
呂烽力大,剪住林火手臂,將他壓在身下,“你以爲我呂烽是什麼人?我豈會將他人當做誘餌,探聽虛實?”
右手被箍在身後,林火動彈不得,想不到這呂烽,擒拿手法如此熟稔。
“一看你就個江湖新手,就連黑一門的秉性都不瞭解。”呂烽稍稍放鬆握力,減輕林火痛楚,“這黑一門可和鬼見愁不同。他們只認銀子,且極爲惜命。”
“我們若是這般直衝出去,確實能殺幾人,救出他們。可黑一門卻至少跑掉一半。他們雖然惜命,但卻認金子,不達目的,不會罷休。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
林火聽到此處,也是冷靜下來,不再掙扎。
呂烽這才鬆開手掌,林火得以脫身。
“不想有漏網之魚?”林火瞪了呂烽一眼,“那還不簡單?你去把弓箭取來。”
“弓箭?”呂烽眨了眨眼,有些臉紅,“你不知道,我這箭法吧……咳咳……還得練上幾個月。”
林火無奈扶額,“當然不是你射,我來!”
呂瓚有些懷疑,“你行不行啊,我從小練箭都學不好。”
林火提起一腳踹他腿上,“還不快去!”
呂烽也不着惱,彎腰往回趕去。
林火卻未回頭,始終關注場中局勢。
楓叔似是調息完畢,緩緩站直身子,中正聲線,略顯沙啞,“怎麼,沒人敢上?黑一門,還真是一羣無膽匪類。”
九名黑衣並不答話,唯有一人,站在外圍,開口答道:“久聞赤手儒生大名。今日一見,名不虛傳。但您此刻身受重傷。匕上毒素,要不多時就會發作。又何必負隅頑抗。”
“負隅頑抗?”楓叔拔出短匕,擲在地上,“我能殺你六人,就能再殺十人!誰來做第七個,拳下亡魂?”
黑衣面面相覷,誰也不願上前。
那首領卻不生氣,繼續說道:“唐楓先生,您離天位一線之差。若不是爲了這少年,你又怎會落得如此境地。不如舍了他,鄙人做主,放您一條生路。”
“十年前,這世上已無唐楓,唯有一個小小管家。”楓叔挺直脊樑,斬釘截鐵說道:“家主與我有恩,我將性命託付,一身修爲又值幾錢?”
他只剩獨眼,但眼中如有怒濤。
他渾身是傷,但那些涌出的血水,無法澆滅戰意。
他護住身後紅衣,單手擺出拳架,“要殺少東家,先跨過唐某屍首!”
黑衣鼓起掌來,“敬佩。敬佩。可惜,我黑一門,只認金銀。”
“人在世上,有錢有勢,才能活得開心,活到長命百歲。氣節?送死的催命符罷了!”黑衣不屑冷哼,“原是不想在九霄地界做買賣,可賞金太過誘人,別怪我們速戰速決。”
他將右手一揮,高聲喝道:“取山師陰項上人頭者,獨得一半賞金!”
羣情激昂,紛紛擡起兵刃。
這些武器並不起眼,鐵匠鋪裡輕易可得。可越是普通,在黑一門中越是受人歡迎。皆因黑一門多有半個門人。白日是一方豪俠,入夜後套上黑衣就成了黑一刺客。
拿手兵刃過於扎眼,人心叵測,便是如此。
眼看惡戰一觸即發,林火已按劍在手,顧不得一網打盡,此刻還是救人要緊。
他正欲出林,卻聽見身後腳步,呂烽終於趕到。
他接過黃樺弓,細膩木質,入手摩挲適度。
那邊,楓叔與黑一門戰至一團。
楓叔揹着山師陰,活動不便,只能原地固守。
看來追殺這些時日,他們已經看清楓叔弱點,只留一人強制,其餘刺客,刀鋒劍尖直指山師陰。
楓叔身受重傷,揹負一人,依舊神勇。
躥步上前,就要突圍。
面前那人舉劍便砍。
劍鋒下落,楓叔咬緊牙關,舉臂去擋。
刺客與他,不過毫釐只差。
卻聽到“嗖”的一聲輕響。
木箭從左顱穿入,又從右顱探出,刺客立時斃命。
楓叔還未回過神來,又有箭支擦身而過。
身後連連慘嚎。
獵裝呂烽已持刀在手,正面衝擊敵陣,短刀所過之處,無人可擋,轉瞬間已殺兩人!
當他再次一刀跳斬,劈斷刺客兵刃,留下觸目傷痕後。
黑一門的膽氣,喪了!
林火站在稍遠處,張弓搭箭,射殺逃竄黑衣。
幾個呼吸,只剩三人還在逃竄。
林火特意放過首領,花了兩箭,將他釘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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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烽會意,上前踩住那人胸膛,先是掰住那人下顎,從齒後拽出毒包,隨手丟在一邊,“你們這些小伎倆,就不能有些新意?”
那黑衣人慘然一笑,“我們雖然惜命,但背叛黑一門,只會生不如此。”
呂烽將短刀側在那人頸邊,“你若不說,現在就死。”
那人並不接話,閉口不言。
呂烽只能倒轉刀柄,將他擊暈。
此時,剩下三人,也被林火料理乾淨。
林火這才背上弓箭,朝楓叔快步走去。
楓叔直到此時,還有些發愣,“林……林少俠?”
林火趕緊奔了幾步,扶住楓叔雙臂。
那拳方纔還是硬如鋼鐵,此刻卻抖個不停。
“真的是你!天意,這真是天意啊!”楓叔身子漸漸軟倒,靠在林火臂上,“少東家……就……交給你啦。”
說罷,再無聲息。
林火探他鼻息,異常微弱,但還未斃命。
呂烽拖着黑衣首領,溜達過來,“怎麼着,還有救嗎?”
“當然有救!”林火扛起楓叔,還想扛起昏迷不醒的山師陰,奈何力小。
呂烽卻擡手一抓,將山師陰扛在肩上,“既然有救,還不快回車裡?”
“我帶你們去九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