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城病了,整晚發燒還一直在說夢話,穆連山已經使出了渾身的本事,也只能堪堪爲唐城退了燒,可唐城仍舊在昏迷中,沒有絲毫清醒過來的跡象。?頂?點?小說 “病了也好,就這麼大點的人揹負了太多的東西,要是不生病纔怪了呢。昨天那口血也不是什麼大事,要是那口血沒吐出來反而淤積在身體裡那才更是麻煩,好好休養些日子就會沒事了。”
最爲緊張的劉石頭顯然不大相信穆連山的話,偷着和侯三他們商量了一番,隨即騎馬出了軍營,把曲靖縣城裡數得着的醫生全都拉來了軍營,不管是中醫還是西醫,只要能讓唐城醒過來就行。“各位軍爺,穆軍醫開的方子沒有問題,你們長官之所以會一直昏迷不醒,主要還是他先前身上的那些傷在作祟。只要好好休養,用不上兩天,你們長官就會醒過來,這樣對他的傷勢也有好處,你們不用擔心。”
在侯三等人堅持下,被劉石頭他們拉來軍營的七八個醫生對唐城進行了一次聯合診斷,最後得出的結論和穆連山給出的結果基本一致,這才讓劉石頭他們把心放了下來。“這下你們幾個放心了吧,都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吧,唐城若是知道你們一個二個的都閒着,醒來了一準繞不過你們。”穆連山倒是沒生氣劉石頭強拉來這麼多的醫生質疑自己的診斷,但到底也沒給劉石頭等人好臉色看。
唐城昏迷不醒,原定離開曲靖的行程也不得不停下來,好在這幾天一直圍聚在軍營外面的百姓已經被縣府勸說着散去,否則劉石頭他們在軍營裡絕對沒有現在這般從容。“已經送走了14個,石頭給他們每人發了15塊大洋,加上沿路分得的戰利品,這些已經返家的傷殘士兵應該不會過的很苦,縣府也說會發糧食給他們。”唐城沒有醒來,軍營裡的事情只能是侯三他們和那些滇軍的人商量着辦。
給返家的士兵每人15塊大洋,這是唐城早就定下的,15塊大洋雖說不多,但足夠在雲南這裡購買幾畝田地所用,再加上傷兵們分得的那些戰利品和縣府的照顧,這些在曲靖返家的傷殘士兵應該會過的不錯。唐城一直到第四天才醒過來,雖說神色萎靡了不少,但也沒有劉石頭他們擔心的那樣不堪。
得知已經有14人返家,唐城很是高興了一陣,至少自己這一趟沒有白費力氣。“走吧,讓大家準備東西,咱們準備離開這裡,我一天都待不下去了。”清醒過來的唐城還沒把穆連山煮的湯藥喝完,就鬧着要離開曲靖,衆人沒有辦法,只好依着唐城的意思收拾東西匆匆離了軍營,倒是譚飛還算周正,知道在臨行前去了一趟縣府作別。
“就你廢話多,眼鏡這事做的沒錯,咱們自從離開瀏陽,每路過一個縣城或是鎮子就都會索取一份他們開具的路條。雖說這些路條沒啥用處,可這些東西卻能證明咱們的確是從瀏陽返鄉的傷兵,如果等到了昆明被當地守軍把咱們當做潰兵,這些東西就能救咱們的命。曲靖有離開咱們返家的14個人,當地縣府當然要給咱們開具一份證明,若是眼鏡不去縣府,證明誰拿回來。”
劉石頭不滿譚飛去了縣府沒告訴他們,就跑去唐城跟前小聲嘀咕,卻招來唐城的呵斥,引的大家一陣鬨笑。“你們別笑,我說的是正經事,眼鏡的確是比你們都細心些。”離開曲靖之後,唐城的心情也看着好了很多,心知劉石頭跑來自己面前告狀只是爲了讓自己輕快起來,唐城也不點破,反而繼續這個話題跟侯三等人好好胡扯了一陣。
“你已經做的很好了,至少已經把我們這些人真的帶來了雲南,這裡沒有小鬼子,也不用咱們無時無刻加着小心,更是不用連晚上睡覺的時候都要攥着刺刀和手榴彈。”笑過鬧過之後,唐城的臉色也慢慢沉靜下來,衆人看着憂心,只好把穆連山再次推了出來過去勸解唐城。
“別人且不說了,咱們就說侯三和骰子,如果當初不是你告訴我說,他倆原本都是流匪,我是絕對不會信的,在我看來,他們兩個和你沒什麼兩樣,都是**纔對。”很少抽菸的穆連山這次主動拿出了香菸遞了一直給唐城,幫着唐城把煙點着之後才繼續說道,“如果不是你,侯三和骰子說不定還在他們的山大王,憑他們的身手混個溫飽絕對不是問題,那他們爲什麼非要跟着你來雲南呢?”
“天底下就沒有人甘願去做土匪,侯三他們也不列外,跟着你無非就是想像個真正的男子漢一樣活着。咱們這一路上,小鬼子也打過、土匪也打過、那些潰兵咱也收拾過,我都沒有想過我這麼個走街串巷的走方郎中還會有這麼精彩的生活。現在好了,你終於帶着我們來了雲南,所以你不欠我們的,也不欠任何人的。”
“可我逃了,逃離了戰場,我愧對二連那些戰死的袍澤和同伴,更對不起戰死在蒙城的劉叔。”唐城的眼眶又紅了,那天在曲靖軍營外的一幕讓他猶自神傷。看着那些圍聚在軍營外等候消息的百姓,唐城就忍不住會想起已經逝去的羅伯特和劉山羊,還有二連衆多已經戰死的袍澤。“他們都死了,而我卻活着,我非但沒有給他們報仇,卻苟且偷生一路跑來雲南,若是再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說不定我會戰死在小界嶺上。”
看着唐城紅彤彤的眼眶,穆連山暗自嘆了一口氣,唐城這是已經鑽進牛角尖裡了,任誰來勸,他都會無法控制的想起二連已經戰死的那些人。穆連山自然不能看着唐城就這麼消沉下去,隨即瞪着眼怒喝道,“你以爲你是誰,你不過就是個毛剛長齊的半大小子,會打仗的也不止你一個,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的,你居然還真的把自己當回事了。”
對着唐城狠狠吼了一嗓子,害怕被唐城整治的穆連山頭也不回的換了一輛大車,然後隔着好幾輛大車遠遠的觀察着唐城的反應。“穆先生,要是你像剛纔那麼說我,我可能早就大耳瓜子扇過去了。我看你還是再往後挪幾輛車吧,我怕一會長官回過神來要找你算賬的時候,你沒地方躲。”侯三是個心裡透亮的傢伙,見穆連山忙不迭的換了車,便已經猜出穆連山這是害怕唐城找後賬,便笑着慫恿穆連山繼續向後面的大車上挪動。
“姓穆的,姓穆的庸醫給我過來,別等着我親自過去找你。”侯三的話語剛落,從前面的大車上就傳來了唐城的喊聲,衆人隨即屏氣凝神仔細聽着唐城都喊了什麼,待大家聽清楚了內容紛紛怪笑着看向已經臉色大變的穆連山。誰知穆連山聽到唐城稱呼自己是庸醫的時候,根本不用唐城過來找自己,穆連山直接跳下大車去了唐城那邊。
“不就是喊了你兩嗓子庸醫嘛,你看你至於這樣嘛,咱們好歹也都是一夥的,開個小玩笑總不至於要翻臉吧。”嬉皮笑臉的唐城讓氣勢洶洶的穆連山無處下口,他總不能真的跟唐城發火。老話說的好,伸手不打笑臉人,現在的唐城臉上就帶着笑意,穆連山就是再生氣,也不能跟傷勢還沒有完全恢復的唐城一般見識。
“老穆,剛纔真是多謝你了,要不是你點醒了我,我可能還被拘在自己的那個想法裡轉不過彎來。”一臉真摯的唐城笑着遞給穆連山一支菸卷,“你說的對,我只不過是個毛剛長齊的半大孩子,打仗比我厲害的人多的是,或許我自己把自己當成盤菜了,人家卻未必是這麼看我的。我的養父臨終之前,可能只是希望我能安安穩穩的渡過下半輩子,他也許根本不希望我當一個軍人。”
見唐城好像是已經想通了,穆連山不禁也高興起來,“既然你已經想通了,那我就原諒你喊我庸醫的事情,不過你要記得你自己答應過我的,等進了昆明城,你要給我開一家中醫診所的。你是當長官的,不能說話不算數,你要是說謊騙我,我就把你昏迷這幾天裡說的那些胡話全都告訴侯三他們。嘖嘖,真是沒想到你堂堂一個**上尉,居然還是個愛哭鬼。”
“哈哈哈,老穆,你想用這招威脅我,那你可就算是失算了,我可不怕你來這個。”斜躺在大車上的唐城仰天長笑起來,“你說的沒錯,我是當長官的,你看看侯三他們敢不敢在背後議論我,我送他們幾個膽子,他們也不敢,不信,你去試試看我說的對不對。”
車隊一路前行,唐城和穆連山兩人也一直吵鬧不休,騎馬走在車隊兩側的侯三等人耳朵裡全都是唐城肆無忌憚的笑聲和穆連山不依不饒的反駁聲。“加快速度,趕到前面的鎮子停下休息,我們喝酒吃肉不醉不休。”唐城的狂呼聲引來了大夥的齊聲迴應,見唐城已經心情大好,劉石頭他們更是忍不住歡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