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最近老是下雨,就沒有一天好天氣。 ww.3wx.”緊皺着眉頭的黃漢舉胡亂甩着腳上的泥水,滿是不情願的仰着頭罵了一句,結果被瀝瀝的雨水澆了一臉,這才忙不迭的閃進屋子裡。雨越下越大,似乎沒有想要停下來的意思,屋子裡的黃漢舉坐立不安的來回踱步,他的心情也如同外面的天氣一樣糟糕透了。
“老爺,管家回來了。”正當黃漢舉愁眉不展的時候,門外傳來了家丁的聲音,黃漢舉大喜,連忙叫管家黃三趕緊進來話。黃三是黃家的家生子,三代人都是黃家的管家,雖名分上是如此,可實際黃漢舉卻從未把黃三當成是家中的奴僕。
“老爺,我回來了。”只三個月沒見,本就不胖的黃三就已經廋的沒了人形,努力掙開身邊家丁的攙扶,一臉愧疚的黃三直挺挺的給黃漢舉跪了下來。“老爺,黃三沒本事,這次出去沒能打聽到二爺的消息。界嶺會戰之後,聽88師的部隊就撤下來休整了,可我四處打聽了,卻打聽不到88師的消息,就只是聽界嶺的時候,88師的部隊傷亡不。”
黃三完最後的話,聲音裡已經帶了哭腔,黃漢舉知道黃三還有沒的意思,但他卻連連搖着頭。“不會的,我那兄弟是個會打仗的,上海和南京城那樣的地方都沒能困住他,區區一個界嶺難不成還能難住他了,絕對不會有你想的那種事情。”和唐城失去聯繫已經一年多,舉家搬來昆明的黃漢舉無時無刻不在擔心唐城的安全,管家黃三便是他派去打聽唐城消息的人。
“老爺的也是,二爺本就是個會打仗的,在麻城那會,二爺身邊才百多人就能擊敗幾百個土匪馬賊。那界嶺上的**有過萬人,再88師也是**的精銳,想來二爺應該不會有危險,可能早就撤回後方休整了也不定。”見自家老爺如此這般,黃三也只好順着黃漢舉的話往下,再他得來的這些消息也都是道聽途,他自己並沒有親眼所見。
“黃三怎麼?”後院的黃夫人也知道黃三回來的消息,便匆匆趕來黃漢舉的書房打問,起身都不用黃漢舉什麼,只看他臉上的表情,黃夫人就已經能猜出黃三帶回的消息並不是很樂觀。“漢舉,不礙的,黃三不是也那些消息也都是聽人的嘛,以訛傳訛的事情哪裡能當真。唐城又不是你手下的新兵,他是個見過世面打過大仗的,如果沒有自保的本事,當初他又怎麼能從南京城裡活着逃出來。”
黃夫人的勸讓黃漢舉好受了一些,不過他心裡的擔心卻絲毫沒有消散,“現在的局勢很不好,今天剛得到的消息,日軍9月間進攻長沙沒能佔到便宜,聽又在調兵遣將準備進攻長沙,看現在這個勢頭,長沙恐怕是保不住了。”黃漢舉現在是西南行署裡一個不大不的中校,雖不是什麼實權軍官,可總也有辦法接觸到一些不被外界知曉的文件和檔案,所以他的話也讓黃夫人擔憂起來。
“我看,我還是再去一趟重慶好了,上回那個洋鬼子神父已經答應給咱們約見美國領事了,要不是你急着返回昆明,興許咱們的事就都辦成了。”黃夫人瞪了黃漢舉一眼,心懷愧疚的後者只好忍着沒動地方讓黃夫人揮拳砸了一下。去重慶是爲了結識美國領事,也是爲了黃家這些人的將來謀一條出路,上次如果不是滯留在重慶的黃漢舉被急召回行署,黃家移民美國的事情也許就真的已經有眉目了。
“好嘛,好嘛,答應你就是了,正好我這幾天也沒什麼事情,就陪你去重慶走一趟,正好唐城的那個老長官還沒有找到,我想親自去走一趟。”黃漢舉在這個世界上唯一怕的人可能就是自己身邊的這個女人,不止是因爲這個女人給了自己一雙兒女,更因爲這個女人是真心對自己好,對黃家好。
一直擔心唐城的黃氏夫婦並不知道他們一直擔心的人正急急向昆明趕來,再從昆明去往重慶和去貴陽也並不是同一個方向,就在黃氏夫婦準備前往重慶的時候,風塵僕僕的唐城一行人已經趕到了距離昆明不過100多公里之外的曲靖。曲靖東與貴州、廣西毗鄰,西與省會昆明接壤,南連文山、紅河,北與昭通、貴州六盤水相連,是雲南連接內地的重要陸路通道,這也就註定了曲靖是個龍蛇混雜的地方。
匆匆趕到曲靖,唐城等人沒心思外出遊逛,而是拿着滇軍開出的手令直接找上了當地縣府。唐城他們護送的滇軍傷員中就有十幾人是曲靖人,傷殘士兵返鄉自然是需要當地政府的協助,否則只憑唐城他們,就是全都累死了,也不可能把這些傷殘士兵送回各自家中。曲靖是個縣城,最大的官自然是這裡的縣長,不過唐城他們來的不是時候,這裡的縣長已經被叫去昆明開會了。
“沒事,我們可以等,你們也可以先查查戶籍,看看我們提供的這些人員名單是不是貴縣人氏。”縣長不在,縣府的工作人員沒敢大包大攬的答應唐城,不過縣府還是把唐城他們安置在了當地民團的營地裡休整。爲此,唐城倒是還算滿意,畢竟吃住都有人負責了,倒是不用他們還要滿大街的去找尋客棧。
縣城裡來了一隊從前線撤下來的傷兵,這個消息很快便在曲靖傳開了,陸續有家中子弟當兵的百姓開始聚集在民團營地外面,他們只想知道這些從前線撤下來的傷兵中有沒有自家的子弟。“唐連長,這事還真是要麻煩你了,我們縣有不少去60軍和58軍當兵的子弟,雖然不知道你們軍隊裡有什麼規矩,但你看,能不能把你帶回這些人的名單貼出去一份,也好讓外面的百姓們安心。”
答應在曲靖暫時停留的時候,唐城也沒有想到會出現這樣的事情,被一路護送回來的滇軍士兵也都被他叮囑過不許隨便透露前方戰事,可軍營被這麼多人圍着,這絕對不是張貼一份名單就能解決的事情。唐城並不是滇軍的人,但這是他沒法告訴給當地政府的人,既然不是滇軍的人,也就沒有辦法提及前方的戰事,如果唐城了,少不得會被冠以擾亂軍心的罪名。
“貼吧,不過只能貼那些家在曲靖的名單,其他的人不能出現在這份名單上。”唐城的回答令縣府的人暗自鬆了一口氣,只要名單貼出,也算是對圍聚在軍營外面的百姓們有了個交代。事情如同唐城猜測的那樣,名單已經貼出,圍聚在軍營外面的百姓卻沒有一想要散去的意思,反而人數在不斷的增加着,唐城無奈,只能躲在軍營裡哪裡也去不了。
“這可不是個辦法啊,再這麼堵下去,到咱們離開的時候可咋辦?”唐城不是唯一擔心的人,穆連山已經來找過他好幾次了,而且每次問的都是同樣的內容。可唐城實在沒辦法回答穆連山的問題,難不成還能直接出兵把軍營外面圍聚的百姓直接趕走,如果那樣,自己這些人可就不是奉命返鄉而成了標準的潰兵。
“還是再等等吧,等這裡的縣長回來也許就有辦法了,總不能一直堵着不讓咱們離開吧。如果是那樣也好,至少咱們這些人是找了個不用花錢吃飯的地方,有人管着免費吃住,這可不是神仙日子是什麼。”唐城到這會還沒忘記笑,讓穆連山直言唐城是個沒心沒肺的傢伙。
縣長返回的速度顯然出乎唐城的預料,唐城他們只在民團的軍營裡住了兩個晚上,風塵僕僕的縣長就從昆明回來了,得知唐城他們是奉命返鄉的傷兵,縣長大喜,不顧唐城的拒絕,非要擺宴款待唐城他們。“各位,你們都是爲國爲民的好漢子,曲靖雖不是省城那樣的大地方,可我們也不是不識禮數的人。既然你們爲了國家流了血受了傷,我們這些在後方的人就不能無視你們的功績。”
看着已經滿頭白髮的縣長一臉的慷慨激昂和悲憤,唐城的心中好像是有什麼東西突然間爆開了,鼻頭髮酸的唐城強忍着眼中的水汽還是拒絕了白髮縣長的款待。“你不該如此,這樣太殘忍了。”遠遠看着風中的那頭白髮,穆連山的眼中也有了水汽,雖然他知道唐城拒絕縣長的理由,但還是覺得唐城拒絕如此的一位老人太過殘忍。
“那你讓我怎麼辦?難道讓我告訴他,我們這些人是爲了逃避打仗才千里迢迢護送這些傷兵來雲南的?這樣的話,我沒臉,我怕我對不起那些戰死的袍澤弟兄,對不起戰死在蒙城的劉叔,也對不起生死不知的九斤他們。”唐城少有的對着穆連山等人吼叫道,直到他把嗓子裡的那口血噴了出來,唐城那滿含愧疚的聲音才終於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