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鏖戰於邦03

夜幕降臨,經過一天戰鬥的將士們,拖着疲憊的身軀,修補損壞的工事。轉眼間,王爲本和他的部隊,已經在這座山頭上和日軍大戰40余天。

雖然有飛機空投食物和彈藥,但是這座山頭上,水源卻成了問題。一年前,遠征軍敗退野人山時,每天都被磅礴大雨澆襲,那個時候,每個戰士都在祈禱:不要下雨了,不要讓我們浸泡在水裡了。

而這時的中國士兵,多麼想痛痛快快的淋一場雨,把胃裡灌滿水。可是老天總是折磨這支部隊,一滴雨也不下。戰士們只好靠露珠,砍巴蕉樹藤取水。

時間越長,戰士們的身心越疲憊,要不是美國飛機來投下物資,他們會以爲自己已經被部隊遺忘了。今天,日軍更是兩度攻上陣地,王爲本和將士們英勇抵抗,在付出慘痛的代價後,纔將日軍趕下山去。

孤軍被圍,傷兵送不下去,許多士兵因傷重不治而死。看着滿目瘡痍的部隊,王爲本心裡都要滴出血來了。

“感覺怎麼樣?”王爲本拍着一名腿部受傷的小戰士問道。

小戰士擡頭看了看王爲本,突然抽泣了起來:“連長,我們是不是要死在這。”

“別他媽的瞎想!”王爲本怒道:“我們只要堅持住,援軍一到,我們就勝利了。”

“可是,都幾十天了,援軍什麼時候能到啊,在不來,我們真堅持不住了。”小戰士失聲痛哭,他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在他的感染下,其它傷員也抽泣起來。

“別哭了!”王爲本大聲制止:“誰在哭我就撕爛他的嘴!”可是絕望如同瘟疫一樣,根本就止不住。

王爲本深知,在這樣下去,整個隊伍將不攻自破。士兵們已經喪失了信心,就算給他們在大的壓力,也無濟於事,眼下只能攻心。

“兄弟們,你們聽我說!”王爲本不顧他們的哭泣,喊道:“還記得我們反攻是爲了什麼嗎?回家!回家啊!”嚴重的缺水讓王爲本的嗓子有些破音,這聲回家,如銅鑼一般,將悲傷的人們驚醒。

王爲本繼續喊道:“我們在印度這一年來,哪一天不想着家人,哪一天不念着身在淪陷區的父老鄉親,他們等着我們回家解救。然而你們剛剛踏上回家的路,難道就這樣放棄嗎!”

士兵沒有說話,全把手裡的槍攥的緊緊的。

王爲本喊的太猛,導致喉嚨不舒服,他咳嗽兩聲,繼續說道:“現在,我們雖然陷入了困境,但我們不應該放棄。我們就算死,也要死在中國,不能在這異國他鄉做孤魂野鬼。就算腿斷了,我們也要爬回家去!雖然我不知道援軍什麼時候來,但是我知道,我們每堅持一天,援軍就近了許多,我們回家的路,也會近了一步。現在,我就問你們,還有沒有信心打回中國!”

“有!”大家齊喊道。

“有就爬起來戰鬥!腿斷了,爬着也要打鬼子!手斷了,就用牙齒咬死鬼子!只有殺光他們,我們才能回家!”

士兵的鬥志被重新激起,要想回家,他們必須戰鬥。

夜深了,除了站崗的士兵,其它人都已睡下。王爲理躺在火堆旁,望着星空難以入睡。因日軍猛烈的轟炸,野人山密不透風的森林被炸出很多空隙。月光透過這些空隙,照射進這片山林,給幽暗的森林增加一絲色彩。

看着這巴掌大的天空,王爲理想起了家鄉盛夏之夜的星空。在家鄉的夏季,屋裡悶熱無比,村裡人的人都會到大街上乘涼,一坐就是半夜。那裡的夜空,比現在美多了。

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看一眼家鄉的夜空。王爲理在心裡念道。幾十天的困境,身邊的戰友一個個倒下,讓王爲理對回家的信念也產生動搖。今晚,眼皮一直再跳,讓王爲理感到很大的不安。他不知道能不能堅持到援軍到來的那一刻,或者說壓根就不知道援軍會不會來,更不知道能否活着離開這裡。

良久,王爲理掏出一張照片,捏在手裡不停的摩擦着。這張照片是家裡人寄來的,上面是劉二丫抱着和他生的孩子。此刻只有家人的溫暖,才能讓他找回回家的信心。

“怎麼還不睡。”剛巡完山的王爲本,在他身邊坐下,往火堆里加了兩把柴。40多天的激戰,日軍雖從來沒發動夜襲,但凡事都不是那麼絕對,王爲本爲了防止日軍夜襲,每晚都會親自巡視陣地。

“睡不着啊。”王爲理打了個呵欠,說:“爲本,如果,我是說如果我沒能撐下去,你要替我照顧好你嫂子和你侄子。”

“你胡說些什麼。”王爲本有些不悅。“大晚上的,說什麼喪氣話,一年前那麼兇險的環境你都挺下來了,還怕這點小困難。”

王爲理張了張嘴,本想在說些什麼,可是最終嚥下。天上一顆流星劃過,有人說有星星落下,就會有人死亡。也有人說,看到流星,許願就會成真。王爲理更願意相信後者,對着流星消失的地方,許了個家人團聚的願望。

天上的繁星似乎聽到了王爲理的願望,對着他不停的閃爍,沒過多久,王爲理在這星空下睡去。

王爲理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被震天的槍炮聲驚醒。他猛地坐起身來,陣地上,子彈帶起的流火交錯縱橫。黑暗中看不清狀況,只聽得周圍,槍聲,手雷爆炸聲,日本人喊殺聲,慘叫聲亂作一片。

日軍白天兩度攻上陣地,認爲山上的守軍已是強弩之末,於是趁着夜色,發動了突襲。或許因爲幾十天內,日本人都沒有夜襲過,哨兵的警覺大幅度下降。也或許因爲幾十天的大戰,讓哨兵身心疲憊,不小心睡着了。反正直到日軍殺上山來,士兵才反應過來。

“爲本!”王爲理向着夜色大喊,日軍聽到聲音,向他射擊。子彈想流火一樣,擦着他的身子經過,王爲理趕緊翻身躲進戰壕裡。

躲進戰壕裡的王爲理,發現身邊有兩位戰友正操着機槍射擊。身邊有了同伴,心裡稍安了一些。

突然一聲巨響,一顆手雷扔進了戰壕裡,剛剛發現的兩位戰友,就這樣沒了生息。兩位戰友擋住了大量碎片,王爲理纔沒有受傷。此時,王爲理又剩下孤零零一人。

手雷的爆破,讓王爲理慌了神,他盲目的向黑暗之處開了兩槍,迴應他的是更強大的火力。王爲理被密集的子彈,壓制在戰壕裡,連頭都擡不起來。

這時,戰壕裡突然滾進一個人。王爲理嚇了一跳,趕緊用槍對準他。好在,王爲理認出這是自己的戰友。這名戰士不知身中多少槍,滿身是血,已是奄奄一息。隨着嘴一張一合,發出虛弱的聲音;“完了......完了......”說完這兩個字,戰士就失去了生機。

“難道真的完了嗎?”王爲理在心裡默問。“不,絕不可以!”

王爲理抄起機槍來,越出戰壕,大喊一聲:“我要回家!”王爲理奔跑着,機槍裡的子彈,也不斷噴射而出。

“啊~!”王爲理大喊着,槍口噴射的火舌,代表着他的憤怒和希望。

“噗。”一顆子彈射進他的左胸。王爲理低頭看了一眼,隨即又扣動扳機大喊:“回家!”

“噗噗噗......”一連串的子彈射進他的身體。機槍從手中滑落,致命的打擊,讓這具身體在也無法站立,王爲理倒在地上。

那張照片從他口袋裡滑落,慢慢飄在地上。寧留之際的王爲理髮現遺落的照片,照片上的人是劉二丫和孩子。他伸出血淋淋的手去夠這張照片,可是以前很簡單的動作,此時卻完成的這麼難。

他雙眼充滿渴望,顫抖的手在慢慢延伸,想在臨死前在感受一下親人的溫暖。離照片越來越近。十公分,五公分,三公分,一公分。在往前一點,就能觸碰到照片上的親人,而這隻手,卻永遠的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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