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我們勝利啦!”
入夜,燕燕剛收到西線捷報,還沒來得及仔細閱讀,就聽到門口傳來熟悉的聲音,她欣喜地回頭,見韓德讓臉上帶着大大的笑容大步走進來。
“二郎,我剛收到捷報你就到了?”
“是的,我馬不停蹄地趕回來,就是想親口告訴你:楊業被俘,宋朝的西路軍與東路軍一樣徹底潰敗,我所失州城全部收回,我們勝利啦!”
“勝利了!我們勝利了!”燕燕高興得大叫一聲,跳起來奔向他,忘記一切地將自己丟進他的懷抱。
“是的,感謝老天,我們戰勝了強敵,守住了國土!”他抱住她,像當年那樣將她舉起來繞了一圈。
“喔,你還像以前那麼有勁兒!”她尖叫着抱住他寬寬的肩膀,雙腿纏繞在他的腰部以支撐自己,而他的身體立刻對她這個富有挑逗性的親暱貼近有了反應。
燕燕也感覺到了他的變化,過去她不懂,但現在,經過與耶律賢十多年的婚姻生活她知道了這意味着什麼,因此震驚地擡頭看他,看到他炯炯有神的黑眸裡閃耀着熱情和飢渴的光芒,當即臉上的笑容僵住,而他低下頭吻了她。
那一吻如石破天驚,沒有絲毫遲疑或誘惑的前戲,立刻迸發成熊熊火焰,幾乎令雙方窒息。燕燕知道自己該放下腿,讓兩人的身體不再接觸,可是這些日子漸漸形成的對他的信任與依賴讓她心中對他從未消失過的愛越來越深刻,越來越難以被忽視,她既不想,也不能拒絕他,在長久的相思與渴望之後,此刻依偎在他的懷抱中,她才明白自己有多麼思念他,無論是他前去西路增援斜軫的這一個多月,還是她與耶律賢快樂生活的十三年,她從來沒有忘記過他,只不過將他的一切牢牢地鎖進了心靈深處,直到此刻,他緊抱着她,這麼強壯,這麼溫暖,無可阻擋地撞開了她緊鎖的心扉,釋放出她深藏的情愛,那種強烈的慾望她從來沒有過,就連與耶律賢最恩愛時也沒有過,與他相擁相親,就恍若美夢成真一般,令她再難放手,更不想離開他。
韓德讓也似乎永無滿足的時刻,他結實的雙臂緊緊抱着她,熱情而毫無含蓄地向她索吻求歡,但最後,是他先結束了這個吻,擡起頭眩然欲醉的俯視着她。
“二郎,今夜……留下來!”她情不自禁地低喃。
他身體似被凍住,一動不動地抱着她,以令她心悸的沉默靜靜地望着她。
“是的,留下!”彷彿明白他在確定她的想法般,燕燕重複,
他瘦削的手指滑過她的臉頰,愛撫着因親吻更加薰紅染露的雙脣,燕燕,他心中唯一的女人,如此美麗,如此熱情……他專注的凝視着,無法移開目光,此時此刻,有什麼能比得上她的花容月貌和溫柔委婉的女人味呢?
“一旦留下,你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嗎?”良久之後他問,聲音因努力控制情慾而顯得沙啞低沉。
“是的,我期待它發生!”燕燕雙臂繞過他的頸後,額頭抵着他的下巴。
她熱切的渴求使他爲之心動,瞬息之間,他只覺得時光倒轉,昔日重現,他與她回到了過去兩小無猜,情投意合的時光。
愛將他們貼在一起,彷彿天生就該在一起。那是絢爛的星空,是醉人的祝福,是美妙的觸摸,是心靈的結合。
他輕聲說:“燕,謝謝你給了我這樣美好的經驗。”
他的聲音哽咽,燕燕伸手撫摸他的臉,觸到一片溼濡,不由吃驚得用雙手捧起他的臉,看到他眼裡的淚水,胸口猛地抽搐了一下,“二郎……”
“沒事,”他側過臉親吻她的手心,“我想這應該就是所謂的‘喜極而泣’,你知道剛剛你給了我人生一次最大的喜悅嗎?”
“你也給了我同樣大的喜悅。”燕燕雙頰緋紅地將臉埋在他懷裡,雖然早已領略過情愛之樂,但她仍不習慣評論它,“可是,僅此一夜不夠,我想要未來的每天夜裡都在你的懷抱裡度過。”
“你說出了我的心聲。”
“可是,我們能夠在一起嗎?”她突然擡起頭看着他,聲音緊繃,臉色變得蒼白。“爲
了社稷江山,我不能嫁給你,儘管我真心愛你,卻不能給你合宜的名分,如果和我在一起,你高尚清白的人格必定蒙垢,我不忍害你如此。”
“不要管那些,燕,難道你還不明白嗎?在你很小很小的時候,你就是我快樂的源泉,愛你、疼你、照顧你、和你在一起,那是我最大的心願,本以爲今生再也無法實現,然而上蒼垂憐,給了我們一次機會,答應我你會珍惜這個機會,賜予我們一個嶄新的未來,也賜予我再次愛你的機會!”
他懇切地說,深邃的雙眼中蘊含的深深的期待。
“我很高興你這樣想,可是,人言可畏……”
他快速親吻她的嘴,阻止她繼續說下去,“別管別人怎麼說,也不用理會後世史冊會怎樣寫,只要重回我的懷抱,盡情享受對彼此的愛就夠了。”
“你說的對,我們相愛並不會妨礙到任何人,我該珍惜這個機會。”
“沒錯。”他良久地凝視着她的臉龐,目光中飽含了無盡的愛和水恆的承諾。“我已經悔恨了那麼多年,虛度了那麼多時光,如今一刻也不想再離開你!”
“再也不必悔恨,也不會分離。我們擁有今後的每一個日子,只要活着,我絕不會再與你分開,我向你保證。”
再也不必壓抑自己的感情,再也不必爲錯失她而悔恨!快樂的浪潮奔涌於胸,他用力抱緊她,親吻她,這一吻凝結了他的渴望和誓言:今後的生命他要與她終生爲伴,長相廝守。
彷彿理解他的誓言,燕燕也緊緊回抱着他。不大一會兒,他睡着了,但雙臂仍緊緊抱着她。她輕輕地從他的懷抱中掙脫出來,用目光愛撫着他俊美的五官,心裡充滿失而復得的快樂與珍愛。
他顯然累壞了,剛從西部騎馬趕回,又與她有那番激情釋放,難怪他會睡得如此香甜。
傾聽着他均勻的呼吸聲,環視着御榻四周的一切——厚重的帷幔,明亮的燈火,激情的汗水與溫存的愛撫,一切都那麼熟悉和親切,只是身邊的人不同了。
心頭泛起淡淡的罪惡感,但她很快將那種感覺摒除腦海,默默地說:賢寧,我真心愛你,與你共同生活的日子是快樂和幸福的,如果你活着,我會永遠愛你,永遠與你在一起。可是你走了,再也不能愛我。而你是知道的,我也愛他,一直都愛,即然上蒼給了我這個機會,既然是你讓他重新走入了我的生活,那麼,請你祝福我,讓我與他重續前緣,可以嗎?
彷彿迴應她的請求般,燈燭上的火焰忽然崩出點點火花,火葉閃耀,發出更加明亮的光焰。
燕燕驚喜不已,坐起身對着燈火輕聲說:“謝謝你,賢寧,你對我總是如此寬容和耐心!”
“燕,你在幹嗎?”被驚醒的韓德讓坐起身,攬着她的肩頭問她。
她回過頭看着他,臉上帶着甜蜜而心安的笑容,“我在跟賢寧說話,他同意我們在一起,還給了我們祝福!”
“是的,他一定會!”韓德讓將她摟在懷裡,激動地說:“他遺命我進宮,其實就是要我照顧你們母子,我一定不會辜負他的期望!”
“二郎,我真的很幸福,能得到兩個好男人如此深情的愛!”
“那是你該得的,因爲你是一個難得的好女人,愛你的好男人又何止我們兩個?”他擁着她倒回枕上,用行動再次告訴她他有多麼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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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稟太后陛下,皇帝陛下前來問安!”
還在甜蜜夢鄉中的燕燕被內謁者熟悉的通報聲驚醒,猛地張開眼,發現屋內的燈火已被白晝的日光取代,牀榻四周的帷幔依然垂着,而她,身無寸縷地躺在柔軟的衾被下。昨夜——或許還得加上今日凌晨所發生的一切浮現眼前,她倏地坐起尋找衣服,卻見韓德讓衣冠整齊地坐在牀腳,手裡抱着她的衣服微笑地看着她。
“老天,我從來沒睡得這麼晚……”她喃喃地說,一層緋紅染上兩腮。
“不怪你,是我的責任。”韓德讓把衣服遞給她,安撫道:“你不用着急,我先去見皇上,讓小
底們進來幫你更衣。”
“不,你別出去,隆緒會看到你!”她一把抓着他,因爲沒睡醒,腦子有點迷糊,忘了兩人昨夜的保證,只是驚慌不安地想到兒子每日這個時辰都要來問安,平日這時她早已穿戴整齊地飲茶等候了,可今天,她卻與韓德讓在一起,還是這副衣衫不整的模樣。
沒想到韓德讓一聽她的話,當即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抓着她的手輕聲問:“他當然會,那又怎樣?難道你要我藏起來,或者偷偷摸摸地溜出去不見人?”
“嗯……不……”看到他忽然板起的臉,燕燕更迷糊了,正不知該如何解釋時,他忽然湊近她的耳朵低沉而堅定地說:
“昨夜我已經告訴過你,我愛你,珍惜你,我會公開與你在一起,絕不會像做賊一樣在沒人注意時才溜進來偷你幾個香吻!”
說完他站起身,“你不必急着出來,我反正有話要與皇上說。”
看着他僵硬的背影,燕燕知道自己的話激怒了他,不由懊惱地捶了自己一下,真愚蠢,早就知道皇宮沒秘密,她難道還會天真地認爲昨夜的事能瞞得過人?
剛把內衣穿上,琴花和鳶兒進來了,一個抱着她的衣服,一個端着盥洗的水。
“奴婢們伺候娘娘更衣起牀。”琴花溫婉地說,鳶兒將水盆放下,兩人的神色都很正常,彷彿不知道這屋裡剛剛走出去一個不該出現在這裡的男人似的。
燕燕什麼也沒說,沉默地由她們侍候着更衣梳洗,心裡則不安地揣測着當她的兒子隆緒看到韓德讓這麼早從她的寢帳走出去時會怎麼想?一定很震驚吧?
而此刻與韓德讓在外殿見面的隆緒的確十分震驚,但不是因爲看到他所敬愛的世伯自他母后的寢帳出來,而是因爲世伯坦承要與他母后永遠在一起的表態。
“世伯,奴兒小時就由蘭姨口中得知你與母后的往事,奴兒很心疼世伯遭受的痛苦,可是,母后是奴兒的依靠,世伯是奴兒的恩師,如果世伯娶走母后,奴兒失去你倆該怎麼辦?”
“皇上放寬心,臣不會娶你的母后,更不會離開陛下。”韓德讓連忙寬慰他。
“可是……”小皇帝糊塗了,“世伯不是說要與母后永不相離嗎?”
“是不相離,就像現在這樣,只不過臣今後都會住在宮裡——與你的母后在一起,皇上可願讓臣住在崇德宮中?”
隆緒臉上露出笑容,“當然願意,奴兒早就希望世伯住在宮裡!”
得到了他的允許,韓德讓覺得十分寬慰,進而又說:“皇上,你母后深愛着你的父皇和你們兄妹幾人,如今你父皇崩天已經三年,臣雖然與你母后在一起,但絕不會取代你父皇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也不希望你們視臣爲入侵者,臣這一生別無他求,只求能陪伴在你母后的身邊,這一點,請皇上一定要相信臣。”
隆緒起身走到他面前,伸出左手,定定地看着他。
韓德讓立刻明白這是他要與自己盟誓的意思,於是毫不遲疑地將手放在他的手上,一大一小兩隻手立刻緊緊握在了一起。
“奴兒對天發誓,今生最信任的人,除了父皇母后,就是世伯,終此一生必奉世伯爲師,絕不食言!”
韓德讓聞之面色大變,左右看看,並無人在,方略微放下心來,跪在他面前緊握着他的手低聲說:“臣便是臣,何能爲師?皇上此言絕對不能再說,否則臣將死無完屍!”
隆緒拉他起來,“世伯莫怕,奴兒是皇帝,君無戲言,話既已出口,定不收回。但奴兒知曉此話若被有心人聽去只會給世伯惹麻煩,因故僅此一次讓世伯明白奴兒心意,今後再不會說了。”
看着他冷靜沉穩的神色,韓德讓欣慰地笑了,“陛下雖然年少,但聰慧敏捷,只要多用心於治國安邦之策,將來必定是個胸有萬物、應變將略的聖明皇帝。”
“奴兒還等着世伯教導呢。”隆緒的確聰明,才十三歲,卻已知道何時該收,何時該放。
稍後,當整裝素容的燕燕來到外殿時,看到兒子與韓德讓親熱隨意的坐在一起飲茶聊天,着實安下了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