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焚香沐浴之後,蘇眠月便穿上素服,帶着碧蕪去祠堂爲蘇夫人上香,相府的下人看着貴爲皇后的蘇眠月頭上還纏着藥布,不少人都紅了眼眶,小姐成爲皇后卻反而受了罪,想必夫人在天之靈也是擔憂了,纔會經常入夢的。
蘇眠月自是不知道這些下人心中所想,在祠堂外和蘇哲蘇浩會面,兄妹三人一起爲蘇夫人上香之後,蘇眠月便跪在蒲團之上,雙手合十的唸誦着經文,而蘇哲則是紅着眼眶離開。
“小妹還是起來吧,母親最是疼你,一定不捨看你如此。”蘇浩臨走前說了這麼一句,語調很是哀傷。
待祠堂大門被關上之後,蘇眠月噌的站起身來,嚇了碧蕪一跳。
“碧蕪,要委屈你留在這裡了,平時你要警醒一些,也不能讓任何人進來,若是有危險情況,你就藏到後院的那口枯井裡去,除了我們兄妹三人,沒人知道那處地方。”蘇眠月一邊說着,一邊快速的將外衣脫掉,將髮髻也打亂,隨便在頭頂挽了一下。
這枯井還是蘇哲特意告訴蘇眠月的,知道她忘了一些事,怕她遇到危險無處藏身。
碧蕪看的一愣愣的,她並不知道蘇眠月的計劃,思維也沒那麼跳躍,只是下意識的點頭,也不知道聽沒聽清蘇眠月的話。
快速的從香案下拿出個包袱,以及一個稻草人,蘇眠月將脫下來的衣服給稻草人穿上,放在了蒲團之上,若遠遠的看一眼,還以爲是蘇眠月跪在那裡。
打開包裹,將裡面的男裝穿上身,又戴上了一頂小帽,將額頭處的傷口遮擋上,蘇眠月想了一下,去香爐裡捏了點香灰,朝臉上抹了幾把,立即就變得其貌不揚。
當然,這是在蘇眠月垂着眼眸的情況下,否則那雙靈動的眼睛更是吸引人。
又將包袱皮塞到香案之下,蘇眠月打開窗戶看了一眼外面,確定沒人之後便要跳出去,卻被碧蕪一把給拉住。
“小姐,你這是要出去嗎?那麼多人要害你,你一個人走太危險了。”碧蕪死死地拽着蘇眠月,眼淚也落下來。
“我的碧蕪寶貝,你可不能阻擋我逃生的道路啊。”怕碧蕪一激動再大喊出聲,蘇眠月只能給她分析了利害,見碧蕪一臉的茫然之色,蘇眠月這才低聲道:“碧蕪寶貝,你也知道你家小姐我的處境,再不走就會被人砍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你就乖乖的配合一下,等危機過了,小姐我陪你去喝花酒啊。”
安撫完碧蕪,蘇眠月便要離開,誰想碧蕪卻一把扯住她,蘇眠月剛要張口,碧蕪立即緊張兮兮的做了個噓的手勢,蘇眠月嚇得心肝亂跳,還以爲有人發現她的行蹤了。
“小姐,你是想從狗洞鑽出去嗎?”碧蕪低聲問道。
“廢話,你家小姐我又不會功夫,再說這大白天的翻牆,還不得被人看到。”蘇眠月拍拍胸口,瞪了碧蕪一眼。
“小姐還記得鑽狗洞,卻忘了從哪裡走,真是奇怪。”碧蕪疑惑的看着蘇眠月。
心裡咯噔一聲,蘇眠月擠出假笑來,討好的道:“碧蕪寶貝,你既然知道還不帶路?是想看你家小姐我的笑話嗎?”
“好,奴婢這就帶路,小姐快點跟上。”碧蕪說完,便扶着蘇眠月下了桌子,又將窗戶關好,便拉着蘇眠月朝後門的方向走去,很是輕車熟路的帶着蘇眠月來到偏僻的後院,將一簇雜草扒開,指着一個不大的洞口道:“哎,以前小姐想要溜出府去玩,便會說藉口夫人託夢,要來給夫人祈福,然後從這裡溜走,沒想到小姐都做了皇后,還是一樣。”
蘇眠月嘴角直抽,她是真的沒想到前主就做過這事,怪不得她說母親入夢,太后便准許她回丞相府。
本想再叮囑碧蕪幾句,可這丫頭對蘇府比她還熟悉,蘇眠月想了一下還是住口的好,便矮身從狗洞裡爬出去,絕對是趴着出去的,這狗洞小的也只能容女子鑽過去,只是丞相府有這樣一處地方,就不怕有人藉此處潛入相府嗎?
蘇眠月這麼想着,一擡頭便看到一張熟悉的俊顏,頓時就傻了,半晌才嘿嘿一笑,將髒兮兮的小手遞給面前伸出來的大手,叫了聲二哥。
“就知道你不安分,一個人出來就不怕危險?”將蘇眠月拉起來,蘇浩一臉嫌棄的看着她,又看了看被弄髒的手,拿出帕子擦拭乾淨,卻沒管蘇眠月。
左右臉上都塗了灰,身上再髒點也沒什麼。
“二哥,你怎麼來了?”蘇眠月嘟囔一句,左右看了看,沒有見到蘇哲,這才鬆口氣。
“如今有人盯上你,你一個人出門太危險,我把你安置在安全的地方,你先乖乖的躲上幾日。”彈了一下蘇眠月髒髒的額頭,蘇浩告知性的道。
“不行。”蘇眠月立即拒絕,見蘇浩要來拉她,立即向後退了兩步,語速極快的道:“二哥送我去哪裡都不會安全,我自己有可以藏身之地,二哥便不要爲我費心了,而且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辦。二哥放心,我一定不會讓自己陷入險境的。”
蘇浩看着蘇眠月,見她神態認真,便道:“二哥送你過去。”
“不行。”蘇眠月又一次拒絕,見蘇浩起疑,急忙解釋道:“二哥,我要辦的是私事,你跟着不方便。”
蘇眠月故意做出不好意思的樣子,蘇浩卻是傾身過來,低聲問道:“小妹是要去怡紅院,找雪竹對飲嗎?”
“你怎麼知道?”蘇眠月下意識的問了一句,見蘇浩無奈搖頭,便嘟着嘴不說話了。
“蘇公子一擲千金,又貌賽潘安,二哥縱然不去風月之地,卻也聽人議論一陣子,倒是沒想到我家小妹還有這個嗜好,二哥可真是小瞧你了。”蘇浩嘖嘖有聲的說着,見蘇眠月尷尬不已,又小聲說道:“其實,二哥也很想去見識一下,只可惜身份使然,二哥怕被父親給打斷腿,這輩子是沒辦法吃杯花酒了,就是不知道父親知曉小妹你的光榮事蹟之後,會有何感想呢?”
“二哥,你這樣威脅自己的妹妹,真的好嗎?”蘇眠月嘟着嘴哼了一聲,反正她這便宜哥哥是吃賣萌這一套的。
“那小妹打算拿什麼來賄賂二哥,讓二哥爲你保守秘密呢?”蘇浩伸手,一臉得意的看着蘇眠月。
“二哥,我都說要請你吃花酒了,是你自己沒膽子去,可怪不得我的。”蘇眠月呵呵一聲,心道:就會打劫自己的妹妹,還能不能讓人愉快的玩耍了。
雖然這麼想着,蘇眠月還是服軟的拿出一個準備送給雪竹的九連環放在蘇浩的手掌上,不滿的嘟囔道:“就當是破財消災了,二哥你要是還敢泄密,以後我都不理你了。”
說完,蘇眠月便傲嬌的哼了一聲,與蘇浩擦肩而過。
看着手中晶瑩剔透的水晶九連環,蘇浩眼神一亮,“怪不得小妹能一擲千金,原來是賺了大錢,這東西至少也要值個幾萬兩銀子,還真是有錢人了。”
才走了兩步的蘇眠月自然聽到蘇浩的話,嘿嘿一笑道:“讓二哥見笑了,不過就是賺了百八十萬兩的,要是二哥哪日想要去青樓楚館之地出出風頭,儘管來告訴小妹我,絕對也讓你紅一把,好讓人知道咱們相府是真正的名門望族。”
看着駐足朝自己淺笑的蘇眠月,蘇浩抽着嘴角道:“在小妹眼中,名門望族便是可以到青樓裡一擲千金,大把的撒錢嗎?”
“整個京都裡,除了相府,其他的大族不都這樣嗎?”蘇眠月不解的回問一句。
蘇浩沒好氣的看了蘇眠月一眼,將九連環收入袖袋之中,哼道:“你說的那些不是紈絝子弟,就是商人,真正的名門望族是不會去煙花之地,自降身價的。”
“二哥此言非也,煙花柳巷雖然不是高雅之地,可有買纔有賣,那也不過是一種職業,是爲了滿足有錢人的需求才會存在的地方。正所謂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那些姑娘們大多身世可憐之外,爲了活下去而勤學苦練,不比千金小姐的才藝淺薄,也不乏情義之輩,二哥可不能戴有色眼鏡看人,這是不可取的。”蘇眠月一副說教的姿態,心裡卻憋着壞笑,真想把蘇浩給拐進青樓去,看看他們的丞相父親會如何處置他。
“有色眼鏡?”蘇浩不解的問道。
蘇眠月笑容一僵,安怪自己說錯話,連忙轉移話題道:“二哥,其實你不去青樓楚館,不是因爲你怕父親惱怒,而是因爲囊中羞澀吧?”
被說的臉色一囧,蘇浩隨即清咳一聲,道:“父親說,女兒嬌養,兒子窮養,且二哥現在已經有俸祿,自是不能再拿公中的銀子去揮霍。”
得,這位蘇丞相的教育理念還真先進,否則原主也不會被寵的分不清實事了。
“哪,別說小妹我不顧兄妹之情,這十萬兩銀子給二哥你留着傍身吧,萬一哪天看中哪個姑娘,總得買點禮物,請人家吃吃飯什麼的,這兜裡沒錢,可是把不到馬子的。”蘇眠月倒是大方,出手就是十萬兩銀子甩了過去。
其實蘇眠月很想說,蘇丞相對女兒得是多偏愛啊,看看鳳棲宮的擺設,再看看前主花銀子從來不知道節制,可親生兒子連花酒都吃不起,還真是可憐啊。
“小妹!”蘇浩被說的紅了臉,儘管沒聽過把馬子這個詞,卻也能明白是什麼意思。
“得,二哥你慢走,小妹我還要去一親芳澤呢,這就別了,回見啊。”蘇眠月眨眨眼睛,給蘇浩來了個飛吻,忙小跑的離開了,就怕蘇浩會追上來攔住她。
待蘇眠月走遠之後,蘇浩看了看手裡的荷包,苦笑道:“小妹,你可知道這十萬兩銀子,就是個燙手的山芋啊,二哥縱然再囊中羞澀,還能用小妹你的銀錢嗎……”
後面的話,蘇浩說不下去了,只想找個機會把銀子還給蘇眠月,卻不知道最後這十萬兩銀子給他留了一線生機,那時候也成爲他能思念親人時唯一的念想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