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漢白玉的臺階之上,慕霆臉色十分難看的看着還跪在那裡,卻隨時會倒下的蘇眠月,眉頭緊皺着,腳下的步子卻邁不出去了。
擡起眼簾,蘇眠月看了慕霆一眼,沙啞的說道:“皇上又何必動氣呢?臣妾越是悽慘,不是越能取悅於皇上嗎?這似乎,是臣妾在後宮之中存活的唯一理由吧?”
“皇后娘娘!”碧蕪低聲驚呼,怕蘇眠月會再次惹怒慕霆,遭受責罰。
蘇眠月卻拂開了碧蕪的手,雙目鎖定在慕霆身上,嗤笑道:“皇上,臣妾很想知道,到底要臣妾怎麼做,皇上才能相信臣妾真的是沒有爭鬥之心?不用皇上罰禁閉,臣妾也極少出鳳棲宮。知道靈貴妃柔弱,臣妾更是不敢跟她見面。可不管臣妾怎麼做,還是隔幾天就要被問罪,真的是臣妾做錯了嗎?還是,皇上就只想要看臣妾悽悽慘慘慼戚的模樣?若皇上真的看臣妾如此礙眼,何不廢后?又或者,直接將鳳棲宮劃爲禁地,臣妾可以保證絕不會外出惹事”
慕霆被問的臉色發黑,便是他自己也明白,今日責罰蘇眠月,的確是遷怒。
可慕霆是帝王,即便是他做錯了,也只能是別人承受後果,絕不會承認自己有錯。
“皇上,算臣妾求您吧,看在夫妻一場的情分上,給臣妾一條生路,讓臣妾過幾天安生的日子。”蘇眠月以退爲進的說着,只是那雙冷清的眸子,卻是含着嘲諷的笑意,更讓人相信她是哀莫大於心死。
“你是皇后,天瀾國的國母。”慕霆似是而非的說了一句,便要轉身回未央宮去。
“皇后娘娘!”卻聽碧蕪驚呼一聲,跪求道:“皇上,皇后娘娘暈倒了,求您宣御醫吧。”
慕霆身子一僵,猛然回身,便見蘇眠月的身子癱軟在碧蕪懷裡,因爲怕傷到蘇眠月,碧蕪也不敢亂動,支撐的很是費力。
慕霆還沒反應過來,在春花秋月等宮人趕過來之前,已經疾走幾步將蘇眠月抱了起來,快速的朝鳳棲宮的方向而去,並且讓人宣召御醫。
被顧靈打發出來查看情況的宮女,忙轉身回去稟告消息,直氣的顧靈不顧身懷有孕,砸碎了一地的珍寶。
而那些原本就在各處打探消息的宮人,也是在第一時間將這個消息傳遞給主子,各宮各院便開始走動着,這又是一場新的站隊的開始。
再說鳳棲宮,御醫還沒那麼快到來,碧蕪卻已經開始安排人爲蘇眠月處理傷口。
洗傷口的藥酒、包紮的棉布、各種治療外傷的藥粉,便連退燒藥等也都準備齊全,有條不紊的爲蘇眠月將傷口處理好,御醫來了之後也省了麻煩,直接開了一些藥,讓鳳棲宮的人去御醫院那邊取來,便跪安了。
坐在金絲楠木的椅子上,慕霆抿着脣,看着還在昏迷中,因爲後背受傷而趴在那裡的蘇眠月,不知在想些什麼。
碧蕪見狀,上了一杯茶,猶豫了一下,便跪在慕霆腳邊,叩首道:“皇上,奴婢自知人微言輕,但請皇上看在皇后娘娘傷重的份上兒,免了皇后娘娘的責罰吧。”
額頭緊挨着地面,碧蕪不敢擡頭直視龍顏。
“皇后每次……”慕霆頓了一下,眉頭微皺,問道:“都是你們自己處理傷勢嗎?”
碧蕪有點蒙,擡頭看了慕霆一眼,見他還在看着蘇眠月,便如實回話道:“是。”多餘的話一句不說,任由慕霆自己去猜測原因。
慕霆並沒有再說話,而是又坐了一刻鐘之後,便對碧蕪吩咐道:“好好伺候你的主子,她醒來就告訴她,老實的在鳳棲宮養傷。”慕霆擡腿便走,只是在離開之前,卻又補充道:“沒人會來打擾她。”
“奴婢代皇后娘娘叩謝皇上恩典,恭送皇上。”碧蕪驚喜的叩首。
蘇眠月這一次是真的受了罪,一直到傍晚才轉醒,由着碧蕪給她餵了清粥,並不知道整個後宮都在議論着,蘇眠月這位‘冷宮’皇后,是否有可能重新獲寵。
“小姐,今兒可是嚇死奴婢了,您裝暈裝的可是真相。”寢殿內沒有外人,碧蕪便湊上前來,小聲說道:“不過,奴婢也是真的服了小姐了,這麼重的傷,裝暈還能裝睡着了,要不是奴婢親手給小姐上藥,還以爲小姐這一身傷都是假的呢。”
蘇眠月呵呵一聲,睨了碧蕪一眼,哼道:“你被蘸了辣椒油的鞭子打十五下,再在烈日下曬烤一番,看你是真暈還是裝暈。”
“小姐,你不是裝的啊?”剛纔還笑着的碧蕪,這會淚眼朦朧起來,緊張的詢問了半天,確定蘇眠月真的沒有大礙之後,還是帶着哭腔的說道:“小姐貴爲皇后,卻總是要承受這些苦楚,奴婢真的搞不懂,小姐爲何要默默的承受着,要是相爺知道了,定不會眼睜睜的看着小姐受苦的。”
微微垂着眼簾,蘇眠月知道前主默默忍受,是因爲心裡有慕霆這個渣男,可她忍受卻是爲了有朝一日能夠離開這個人間煉獄。只是這個念頭不能對任何人講,又怎麼會去牽連蘇家呢。
以爲蘇眠月又難過了,碧蕪急忙岔開話題說道:“小姐,這是慶嬪娘娘讓人送過來的。”
確定外面是自己人守着,碧蕪將一包花生遞給了蘇眠月。
嘴角微微勾起,蘇眠月笑道:“這個慶嬪,倒是個妙人。”
“那也是小姐心善,當初在太子府的時候,若不是小姐暗中搭救了一把,慶嬪哪裡有命進宮,報答小姐也是應當的。”碧蕪嘟着嘴說了一句。
當初在太自府的時候,慶嬪只是身份地位的通房丫頭,因爲得罪了當時的側妃,差點被打死,慕霆卻是置之不理,是蘇眠月用計救了慶嬪,從此慶嬪便是蘇眠月的人了。
不止是這個慶嬪,還有其他幾個看似不起眼的妃嬪,也是蘇眠月的暗樁。
想到前主一方面深愛着慕霆,卻不得不去救他的女人,從而想要掌控後宅,結果卻落了個紅顏薄命的下場,當真是可悲。
“德妃在太子府的時候傷了身子,恐難有孕,想必她會很高興慶嬪在這個時候有了龍嗣的。”撥了一顆花生,蘇眠月嚼了一顆,卻不大喜歡這生的花生的味道,便讓碧蕪拿着吃了,又道:“就是不知那位,是否還能坐得住,還能否記得有本宮這樣一個養病的人物。”
“那位的心胸,可是容不下任何人的,小姐就等着看戲好了。”碧蕪呵呵一笑,又剝了兩顆花生,像小倉鼠一樣的嚼了起來,笑嘻嘻的說道:“小姐怕是不知道,德妃在得知慶嬪有戲後,便立即讓人長了慶嬪的份例,還向皇上請示,想要給慶嬪升份位呢。”
“德妃看着穩重,這次卻是急進了。”蘇眠月搖搖頭,卻是滿意德妃的反應,雖然慶嬪會有點危險,不過能牽制住顧靈,也是蘇眠月願意看到的。
且後宮的女人,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若不是她無心戀戰,倒是可以和這些人玩一場宮鬥。
而慶嬪能讓德妃信賴,自是有她的本事,也不會甘於做一個讓慕霆記不住的女人的。
“吩咐下去,本官養傷期間,鳳棲宮的宮人如往常一樣便好。但是,見到這兩位有喜的主兒,就給我繞道走,誰惹了麻煩,本宮可不會去救她們。”蘇眠月說完,便又覺得有些困了,可趴着睡覺,着實讓難受,便抱怨了起來。
慶嬪有了身孕,如同一顆炸彈般,很快便讓整個後宮的女子都爲之沸騰了。
慕霆倒是去看了一眼,賞賜了一些東西,卻沒有留在那用膳,,與顧靈有身孕的時候可是沒得比,讓人不由得猜測慕霆對這個龍嗣是否在意。
當然,羨慕嫉妒恨的各種心思,也都是掐不滅的,倒是讓鳳棲宮暫時被遺忘了。
如此又過了七八日,蘇眠月背上的傷也好的差不多了,便準備溜出宮去,卻得了慕霆的口諭,要她執掌六宮事宜,氣的蘇眠月差點跳腳。
“這是把我當做免費的勞力嗎?沒事就找點麻煩,養好了身子就給他賣命去,回頭再弄出點幺蛾子來,我纔不幹那費力不討好的事,愛找誰找誰去。”蘇眠月氣的直哼哼,小臉鼓鼓的。
“小姐,下個月就是皇上聖誕了,這時候要小姐主持六宮,也是爲小姐正名,屆時誰還敢瞧不起小姐去,那就是打皇上的臉面。”碧蕪不知道蘇眠月要離開的心思,這會可是高興的不得了。
“狗屁,他過個生日,就要我勞心勞力的,費盡心思不說,還得自掏腰包,平日裡怎麼不見對我那般好?”蘇眠月一頭栽倒在牀榻之上,悶悶不樂的說道:“傳出話去,就說我背上的傷勢又復發了,已經下不了牀了,誰喜歡管事就讓誰接着去。”
“小姐!”碧蕪扶額,最近養傷,主子的性子可是越發的……“小姐不想主持六宮也罷,回頭相爺要是問起來,也就知道小姐過得不如意,定會支援小姐的。”
“啊啊啊。”用力的捶着軟枕,蘇眠月氣惱的坐起身子,看着站在牀邊抿嘴笑的碧蕪,沒好氣的白她一眼,忽地笑容燦爛如三月桃花,衝着碧蕪說道:“既然要我給他幹活,總得掙點工錢不是?咱們可是好久都不曾出宮去了,碧蕪還是去準備一下,今兒也好放鬆放鬆,出去透透氣啊。”
“小姐,不把奴婢折騰死,您心裡是不是就不平衡?”碧蕪滿腦門子的黑線,這次出宮但願不要再遇到麻煩,否則她們主僕怕是不知道怎麼死的了。
而碧蕪不知道是,這次出宮雖然遇到了麻煩,卻也讓蘇眠月的人生有了轉折點,一生的際遇從此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