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國臨海郡,郡內百姓靠水吃水大多以捕魚爲生,雖不比寧國其他城鎮富裕多少,但這裡向來極少被戰火波及,即使天下四分,此郡也是天下最爲平靜的幾座大城之一,如今四國間明爭暗鬥對臨海郡不曾產生絲毫影響,然而,半月之前一道突兀的王令傳來,禁海不說,還要求沿海所有居民在一個月之內必須全部遷往內陸。
起初,百姓皆不願離開自己出生、祖輩一直生活的地方,但隨着時間一天天過去,郡內聚集的軍隊越來越多,近五十萬軍隊前後進入了臨海郡,這可是寧國從未有過的大動作,一直生活安穩的人們終於驚慌了,各種流言層出不窮時,各條通往內陸的道路之上終於出現了羣羣捨棄故鄉的蕭瑟身影。
“唉……”
郡城高高的城牆上,紫陽低頭望着滿是士兵已無普通百姓的街道一聲長嘆由心底發出:有多少百姓背井離鄉,又有多少士兵將戰死沙場?軍中大多士兵都只知有敵將至,但敵從何來就一無所知,士兵如此,平民就更茫然了。紫陽和若月因爲擔心在天炎軍隊到來前國內便因爲這破天荒的消息而出現動盪,因此他們不敢將天炎的情報如實告知麾下將領,更不敢公告天下百姓,至今也只有少數高級將領知道天炎的存在。
這臨海郡城,是寧國築起的第一道防線,二十萬軍隊駐守城中,其餘還有近三十萬分佈四周,共計五十萬寧國軍隊構築起來的堅實壁壘嚴陣以待,只等海上的敵人出現。
“公子。”
子痕雙手捧着一個精小的信筒來到牆頭,恭敬地站在了紫陽身後。“小姐來信了。”
“倩兒!”
紫陽口中輕輕唸叨一聲並轉身伸手向子痕,腦中再次閃過這次離別前倩兒憂傷的俏臉及已經溼潤的眼角。不管她計劃着什麼,紫陽都相信倩兒絕不會傷害到他,而那離別的一刻他卻沒能伸手爲她拭去淚痕,沒有說出一句安慰的話便進了馬車,離開了燕國……想到這些,紫陽又在心底嘆了口氣:佳人柔情,卻……
在紫陽出神的時候,一旁的子痕始終保持着恭敬的姿勢。從紫陽的一聲低吟,子痕便知道紫陽是在想倩兒,由此,子痕也是在心底深深地嘆了口氣:若是沒有當年宮闈之變,他們兩人此時必定也已是太子和太子妃了,可如今兩人不但背井離鄉飄蕩至此,還敵我難明。
“三天嗎?”紫陽略帶無力卻又夾着些許期待的聲音淡淡響起。
子痕再次聽到紫陽的聲音纔回過神來,卻發現手中的傳書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了紫陽手裡,不過子痕對此也沒有絲毫驚訝,雖然他也是一流的武功高手,但在紫陽和倩兒面前就好似嬰孩面對成人一般
,因此能在他不知覺的時候取走手中之物對子痕來說完全在情理之中。
“蕭將軍。”紫陽目光轉向一側站的筆直的蕭夢樓,淡聲問道:“郡城附近的平民還有多少沒有遷離?”
蕭夢樓聞言便抱拳躬身回道:“回公子,八九成百姓都已按公主殿下的命令遷離,但還有一些不願離開的留了下來。”
此時跟隨在紫陽身邊的便只有子痕與蕭夢樓二人,雖然在離開寧王宮前,若月也連夜給紫陽調集了一個百人的精英護衛小隊,卻是被他謝絕了。
蕭夢樓回完話後便微微擡頭瞟了紫陽一眼,臨行前若月不但將一塊純金令牌交到他手中,還吩咐一切都聽紫陽指示,這表示若月將這臨海郡內軍民的性命都交到紫陽手中!這是緊緊兩個字‘信任’就能概括的嗎?而如此信任彼此的兩人在那一夜爲什麼又生出猜忌,紫陽爲什麼突然南下,若月爲什麼沒有勸阻或是同行……
一路上蕭夢樓都在想着這些問題卻始終不得解,他不可能與子痕商量,雖然現在同在紫陽身邊,但蕭夢樓和子痕自己心裡都清楚他們終究是屬於不同的陣營;蕭夢樓也不敢直接找紫陽解答,以他的身份根本沒有資格在‘風月’之間多嘴。
紫陽看了一眼獨自沉思的子痕和蕭夢樓,淡淡一笑,再望向一隊剛剛到城牆下巡邏的士兵,淡聲問道:“領兵主帥是個怎麼樣的人?”
蕭夢樓一聽這話就知道是在問他,於是收回心思回道:“在寧國算是最優秀的武將了,公子應該聽說過他的,杜勝老將軍。”
“確實聽過。”紫陽微笑着點了點頭,再道:“穩健剛毅,一向穩中求勝,絕不打沒有把握的仗,讓他來這裡也在情理之中!”
紫陽說完之後又沉默下來。
蕭夢樓沒有從紫陽的話中聽出紫陽想與杜勝見面的意思,但若月又有那樣的指令,於是低聲問道:“公子要去見見他嗎?”
“現在還不到時候,就讓我們先看看這位年過六十的老將軍怎麼打第一仗吧!”紫陽望着碧藍的大海搖頭道:“我們若去了,這位老將軍必然心生顧忌,以爲寧王不相信他的能力,若他在戰場上頭腦一熱做出些不好的舉動就不好了。”
“公子考慮周全,但若杜將軍指揮不利致使全軍受損,到時該如何是好?”蕭夢樓說這話並不是懷疑寧國的常勝將軍,只是單純地想知道紫陽在那時會怎樣重整軍心不穩的軍隊。
紫陽望着蕭夢樓冷冷一笑,認真的說道:“身先士卒,直取敵軍主帥之首級。”
“這……”
蕭夢樓和子痕同時上前一步,若紫陽出了什麼意外,那他們如何向自
己的主子交代,而子痕的擔憂比蕭夢樓更甚一層,因爲他知道天炎軍中武功在倩兒之上的人並不少,每一個重要將帥身邊都會三名甚至更多的此等高手護於身前,單憑紫陽一人實在是凶多吉少。
還不待子痕勸阻,紫陽又笑道:“這只是最後的一步棋而已,我想也到不了這一步,再說我也不會對不瞭解的敵人出手。”
子痕和蕭夢樓聞言終於鬆了口氣,但同時也在想紫陽現在不去見杜勝是不是也是因爲他不瞭解天炎軍隊而選擇先在一旁觀望?
“走吧,找個地方休息兩天。”
紫陽一步步走下階梯,萬縷銀白的髮絲在風中交錯,分分合合。
同一時刻,數千裡之外的燕國帝都。
零濤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走在街道上,最後卻不自覺地來到店門緊閉的紫月軒之前。從天山歸來不過一年多時間,而這期中卻發生了太多的事:遇上第一個心動的女孩;帝都外上見識到了世間最美的劍法;母后璃芳身隕;親兄弟卻突然變成沒有一點血緣關係的……
“唉……”
零濤望着紫月軒這與繁華帝都完全不符的樸素店面深深嘆了聲,便欲轉身離開。
“零濤世子,爲什麼不進來坐坐呢?”
零濤回頭便看到紫月軒店門緩緩打開,一個有些面熟卻又想不起在哪見過的年輕人正面帶微笑地看着他。
“你是……”零濤戒備地望着開門男子,單是對他稱呼就知道這男子不曾在皇家謀事,不會是任何一個世子或者燕王的手下;但又清楚他的世子身份;而且這人還是在紫月軒出現。
“公子裡邊請。”男子見零濤身形未動便又側身邀請:“我家主子已備好茶點,望公子賞臉。”
“嗯!”零濤上下掃視了男子一遍,最後才點頭並走進紫月軒。
紫月軒與之前相比並沒有多少變化,唯一的變化便是人氣少了,零濤跟在男子身後一直來到後院都未曾遇到任何一人,曾經熱鬧非常的茶樓如今已是人去樓空,許多事情一旦發生就無法挽回,這裡終究是不可能再如從前那般了;茶樓如此,人也同樣如此,與紫陽也無法再做回兄弟了!想到這些,零濤心裡也很不是滋味,但又能如何?
轉過最後一個彎,零濤終於見到男子口中的‘主子’,她的身姿只要見過一次便永遠都不會忘記,而且零濤在幾個月之前就在這茶樓裡還曾與她見過不少次。
“倩……兒……小姐?”
零濤腦中頓時翻騰起來:她不是已經在七星山隕落了嗎?爲什麼她不去找燕紫陽報仇或者什麼,而留在這裡?見他便是爲了尋找燕紫陽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