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義府當然不知道此事的前因後果,當即率領衆人到縣境相迎。
一路無話,把這位張都督讓進了縣衙的客廳之中。
雙方分賓主落座。
李義府輕咳一聲道:“不知張都督今日大駕光臨,到底所爲何事?”
“還請李縣令摒去左右,老夫有幾句話,想和您單獨談談。”
“好吧。”李義府揮了揮手,道:“你們暫且退下!”
等伺候的丫鬟僕役都撤走了,張信忽然間就變了臉色,他猛地一拍几案,道:“李義府,你好大的膽子!”
“張都督何出此言?”
“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手中那份公文乃是僞造。私制公文到底是什麼罪過,李縣令身爲朝廷命官,不會不知道吧?”
要是李義府不知道郭業的真實身份,被張信當面問起來,肯定得慌了手腳。
不過現在,張信無論說什麼都不會讓他慌亂了。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着,萬事有秦王擔當,他怕什麼?
李義府裝傻充愣道:“公文?什麼公文?”
“當然是廢除茂州商行專賣特權的公文!”
“那份公文可不是僞造。”李義府淡然道:“您要是不信的話,我可以把那份公文拿來,請您當面驗看。”
他這麼滿不在乎的態度,越發堅定了張信的判斷——此子已經受了郭小寶的蠱惑,準備反叛朝廷了,當然用不着在乎自己這個頂頭上司的態度。
張信冷笑一聲,道:“不必看了。你既然敢僞造公文,想必有信心能夠以假亂真。不過,李縣令別忘了那句話,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就算你做的再象,秦王千歲不承認,那就是假的!”
李義府白眼一翻,道:“若是張都督固執己見,那也沒關係,下官奉陪到底。就請行文秦王千歲問上一問。看他老人家承認不承認有這份公文。”
“哼,恐怕在秦王千歲的迴文到來之前……”張信盯着李義府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你已經起兵叛唐了吧?”
這話可是大大出乎了李義府的預料之外,他一愣神,道:“謀反?笑話,我乃是朝廷命官,我的岳父乃是朝廷的武陽縣公。我爲什麼要謀反?”
“因爲你不僅有個高官岳父,還有個好兄弟,玉面小白龍郭小寶!此人的真實身份,就不用老夫點明瞭吧?”
李義府越聽越糊塗了,道:“郭小寶的真實身份?這您也知道?這……這跟謀反搭什麼界?”
“得了吧!別裝了!”張信道:“郭小寶乃是朝廷欽犯,手下有一千多亡命之徒。意欲以石泉縣爲基,起兵反唐。這事可瞞不過我。”
李義府聽了這話就是心中一動,沉聲道:“張都督又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張信嘿嘿一笑,道:“李縣令不必着急,也不必對老夫心生殺意。事實上,咱們都是一路人。”
“一路人?什麼意思?”
“當今大唐天子無道,弒兄殺弟,強納弟媳,逼死老父。後來又兵敗於高句麗,橫徵暴斂弄得三州皆反!老夫不才,願意興義師,爲天下人除此獨夫民賊!”
李義府聞聽此言,不由得心中一陣狂喜!
他暗忖道,怪不得張信知道郭小寶是朝廷欽犯呢,原來他早就與叛軍暗通款曲。這還用找什麼罪證呀?人家都自己都承認了。
儘管心裡面掀起了驚濤駭浪,但是李義府的臉上卻不動聲色,他說道:“既然如此,那張都督今日前來的真正目的是……”
“老夫此來,明着是爲了李縣令,暗中卻是爲的這位郭小寶。現在大家都知根知底了,能不能把他請來,與老夫一會,咱們共商大事。”
“呃……如此也好。還請張都督稍待片刻,李某人去去就來。”
當即,李義府出了客廳,把剛纔的談話內容對郭業詳說了一遍。
郭業道:“難怪張雲勸我不要來石泉縣,原來茂州都督張信是他們的人。”
“那您到底是見見他,還是派人直接拿下?”
“見,爲什麼不見?現在套出他的話來,可比用刑容易多了。”
隨着李義府來到了大廳之內,郭業見一老者精神矍鑠,大馬金刀地坐在那裡,知道這就是茂州都督張信了。
雙方見禮已畢。
郭業道:“剛纔我已經聽李縣令說了,想不到您以茂州都督之尊,還決然起兵反唐,實在是難能可貴。不知招郭某人前來,有何指教?”
“指教倒不敢當,只是有件事情,想和您商量一下。”
“張都督有話請講。”
張信道:“郭將軍是準備在石泉縣起事吧?”
“倒是有這個想法。”
“那問題就來了,老夫也想在茂州起事。茂州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兩軍要是有了誤會,那可就不好了,所以我想和郭將軍事先商量一下兩軍的防區。”
“這樣啊……”郭業對這個問題不置可否,道:“張都督和義軍關係匪淺?”
“實不相瞞。義軍軍師張雲,乃是老夫的族弟。”
“關於義軍,郭某人有幾個問題想請教一下張都督。”
“你問吧。能說的老夫肯定會告訴你。不能說的,你問了也是白問。”
“除了您以外,還有沒有其他州府的官員和義軍有關?呃……我倒不是有意刺探義軍的機密,只是爲了避免誤傷而已。”
張信道:“告訴你也沒什麼。據老夫所知,州府一級的官員,除了老夫以外是沒有了。至於下層的小吏,那就是數不成數。不過這些人即便是誤傷了,也應無大礙。”
這倒是在郭業的預料之內。
畢竟拋開張雲所言的那個“撒手鐗”不提的話,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義軍實在沒什麼前途。朝廷官員這點見識還是有的。
至於下層的小吏,恐怕更多的是首鼠兩端。
他又問道:“關於義軍首領盧天佑,您又知道多少?”
張信道:“此人的家族在眉州經營多年,勢力不小。盧天佑本身乃是盧家的家主。官府橫徵暴斂,逼反了百姓,至少有三成的罪過,應該算到他們家身上。”
“這麼說,這個盧天佑不算是什麼好人了?”
“好人?他要是好人,那這世上也就沒有惡人了。不過此人掩飾地好,對外以盧大善人自居,修橋補路的事情也做過不少。這次三州皆反,他搖身一變,竟然成了義軍的統帥。”
郭業不動聲色地說道:“既然此人如此不堪,那您老又何不想辦法取而代之?”
“取代不了,我勸郭老弟你也不要起那份心思。人家上面有人。要不是靠那位貴人,無論是盧天佑還是咱們倆,要想謀反都是死路一條。”
“哦?那位貴人又是何人?”
“他是……這個問題乃是義軍的最高機密,老夫就不能告訴你了。對了,老夫都告訴你那麼多,我那個問題你還沒回答呢?”
“您是說雙方劃定防區的事……”
“正是。”
郭業微微一笑,道:“不好意思,這我可不能答應。”
“爲什麼?”
“您也說了,茂州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我又何必分您一杯羹?”
“你是鐵了心要與老夫爲敵?
“現在我爲刀俎,您爲魚肉,可談不上什麼爲敵不爲敵的。我只是餓了,要把您手中的勢力吞下而已。來人,把張都督給我拿下!”
“喏!”
郭業一聲令下,精精兒和空空兒齊往上闖,把張信抹肩頭攏二臂,捆了個結結實實。
張信也不反抗,冷笑道:“老夫既然敢來,就不怕你黑吃黑。我若是明天沒有消息傳回去,犬子就會向秦王告發你。到時候你憑藉一千多人,如何對抗朝廷的大軍?”
“哦?是嗎?除了這個,不知張將軍還有什麼手段?”
“沒有了,不過光是這條,就能讓你的一番心血付諸東流。”
張信緩和了一下語氣,繼續道:“年輕人,不要太過貪心。你若是想把整個茂州都吞下去,恐怕會被撐死。聽我一句良言相勸,退一步,與我平分茂州得了。”
郭業搖了搖頭,道:“您這條後手對我沒用!恐怕這次,您老是在劫難逃了。”
張信大驚失色,道:“爲什麼?那怎麼可能?”
“想知道嗎?告訴你也沒什麼,不過……你得拿一條秘密來換。”
“什麼秘密?”
“關照義軍的大人物,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