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的兩天,一晃而過。
星期天,在家吃了中飯,張然就揣着他爸給的兩百塊,離家返校。
當他走到鎮上的時候,遇到了這個年代經常遇到的麻煩事,訛錢。
一個梳着中分的年輕人從張然旁邊迎面而過,藉故用手撞了張然一下,“啪”的一聲,手上的雪糕掉在地上。
中分年輕人攔在張然前面,一副吊兒郎當的拽拽樣子,“兄弟,你撞掉了我的雪糕。”
張然看了地上的半截雪糕一眼,轉頭看了看周圍,不遠處還聚集了四五個人,正蹲在路邊,朝這邊張望着呢。
張然心知遇到了訛詐,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欄路的年輕人,直截了當地問:“說吧,你想怎麼樣?”
年輕人顯然諳熟此道,故做兇惡狀,“你撞了我,你問我怎麼辦?”
張然從兜裡拿了一張五塊錢,“這樣吧,我給你五塊錢,你自己再去買一根。這事就此作罷。如何?”
年輕人眼尖,他剛纔在張然從兜裡拿錢的時候,看到了一疊錢,其中還有一張紅的,眼中閃過一絲貪婪。
年輕人之前老遠就看準了張然,十七八歲年級,眉清目秀,一副單純無害的長相,個子雖然高高的,但是單薄瘦弱,衣着打扮是個上學的高中生模樣,於是藉故撞了上去,發生了眼前這一幕。
周圍人來人往,年輕人沒有接張然手中的五塊錢,“這樣吧,我也不要你的錢,你去給我買個一樣的雪糕。怎麼樣?”
“行,你在這等着,我去旁邊店裡給你買。”
“不行,你跑了咋辦?”年輕人眼見張然上鉤,嘴角上揚,“這樣吧,我帶你過去買,我這個雪糕這邊沒得賣,要去遠點的店纔有。”
“可以,你帶路。“張然也笑了起來,心知怎麼回事,但是他一點都不虛。他以前在隊伍時,可是搏擊高手,退伍後,更是學過散打,打過黑拳,雖然現在身體素質比不上當年壯年,但收拾這幾個街頭小混混,應該還不在話下。
眼見魚兒上鉤,年輕人大喜,回頭向遠處的蹲着的幾個同伴打了個眼色,那夥人立馬跟了過來。
一夥人夾帶着張然離開了主街,拐進了一個小道,來到了街後的一片舊屋區。
張然停下腳步不肯走了,“大哥,你要帶我去哪?這個方向好像沒有店鋪。”
“傻小子,你真以爲賠個雪糕就把我打發了?“年輕人也不在裝了,伸手推了張然一把,周圍幾人立刻把張然圍在牆邊角落裡。
張然臉色一沉,“那你們想怎麼樣?”
年輕人露出了真面目,回頭看了同夥幾個,“我們這七個人,你每個人給個十塊錢,大家交個朋友,怎麼樣?”
“我不給,那又如何?”
“不給?你不給,我們打你一頓,你不還是得給,何必呢!”年輕人跟同伴幾個人對視一眼,笑了起來。
其中一個高瘦,嘴邊有顆痣,讓張然看着有點眼熟的人說話了,“這樣吧,兄弟們也給我個面子。看你也還是個在讀學生,你給我們每人五塊錢,這事就了結了,以後我們也不再找你了。”
他們這一唱一和的,張然就兩個字迴應,“沒錢!”
“王東,這小子不上道呢。“年輕人看了高瘦人一眼,然後惡狠狠地對張然罵道:“臭小子,我看你是找打。”說着,手一揮,一巴掌朝張然扇去。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聲,年輕人右手被張然拿住,左臉浮現出一個鮮紅的巴掌印。卻是打張然不成,自己反被打了一記耳光。
年輕人懵了片刻,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被打了,“兄弟們,搞死他。哎喲。”他話還沒說完,正面被張然一記蹬腿踩飛,“撲通”趴在地,爬不起來。
張然一動起手來,快,狠,準,背靠着牆,左手握住從左邊打過來的拳頭,一扭一放,右手一拳,直擊在那人眉中,打的那人頭昏眼花,倒在地上。右手收回,一記肘擊,打在右邊圍過來另一人的胸口,那人立時倒地,又解決一人。
前面一人衝過來,飛腿向他胸口踹來,張然側身避讓,那人收勢不住,空腳踹到了牆上,還來不及收腿。張然手臂一揮,一記響亮的耳光把那人打的旋轉一圈,癱倒在地。
剩下三人你望我,我望你,一陣發懵,不知道該不該上,看這架勢,上去也是白搭送菜。
張然二話不說,衝上前,左右各一拳,又是兩人到底,最後只剩下那個叫王東的人。
“別打我。”王東開始求饒了,“張然,我跟你初中同學過,別打我。”
“初中同學,王東?“張然猶疑地打量着,“你初中哪個班?”
王東趕緊道:“我初中72班,在你們班隔壁。”
張然回想一下,好像有印象了,難怪有點眼熟,他樂了,“既然知道咱們是初中同學,你們還來打劫我?”
王東臉露訕色,“這不是纔剛想起來嗎?”
這時,周圍的幾個人也從地上爬了起來,張然這幾下下手雖然看着很狠,但是力道其實並不重,幾個人也就是一時岔氣,這會緩過神了。此時幾個人看着張然,面露畏懼之色,誰知道這麼一個瘦弱少年,打架那麼凌厲狠辣。
張然在記憶中搜索了下王東這個名字的記憶,沒有任何信息,看來這小子後來也就是個小混混,在臨江也沒混出個什麼名堂,但想着王東畢竟也是同學過,雖說現在是小混混,日後未必用不着,於是環視着周圍幾個人,“這次看在王東是我同學面上,就放過你們了,下次再碰到我,就沒那麼便宜了。”說完,轉身走了。
張然走後,幾個人圍在了王東身邊,“東哥,這傢伙什麼人啊?身手恁地厲害。”
“東哥,你們真是同學啊。”
“哼。“王東看着周圍的同伴,裝作出跟張然很熟的樣子,得意地說道:“這個張然,以前是我初中隔壁班同學。人家讀書厲害呢,現在好像在上高中。”
“東哥,這個張然這麼厲害,以後我們跟他混,還會怕誰。”
王東白了一眼,“你想屁哦,人家學習好着呢,以後會上大學,你以爲他跟我們一樣?”
……
此時20世紀初,南下打工潮流還未襲來,很多人初中畢業後,未考上高中,閒散在家,無所事事,整日在外吊兒郎當。結交朋友,又得花費,怎麼辦?於是很多少年人幹起了偷摸拐騙的勾搭。
今天街上這一小插曲,張然見怪不怪,以前他也是其中一員,對這些小混混的齷蹉勾當門清,其實這些小混混雖然成羣結隊,也就是欺負些老實學生,碰到狠的,也就鳥獸散了,嘴上說什麼哥們義氣,那都是忽悠人的。
張然回到鎮上候車點,此時去縣城的客車停靠在路旁等候,一箇中年女子的售票員在那喊着,“臨江了,去臨江的趕緊上車了,還有十來分鐘就發車了。臨江,去臨江的趕緊了。”
張然走進車門前,掏了一張五元紙幣給售票員,售票員給他找回2元。別看從清江鎮到縣城要一個半小時,票價還真就是才3元,此時人民幣的購買力遠非十多年後可以比擬。
上了車,還好,車內還有幾個座位,張然在最後一排的靠窗位置坐下,把車窗打開,悶熱的天氣,車內氣流不通,各種氣味交雜,實在是難聞。
等了差不多半個小時,終於車內擠滿了人,客車才緩緩開動,搖搖晃晃地駛向縣城。
到了縣城,天色還早,張然沒有直接回學校,找了個理髮店進去。他早就受不了自己這個遮眼蓬鬆的二八分郭富城髮型了,受熱還不好洗。
半個小時後,張然滿意地看着鏡子裡面的板寸髮型,清爽自然,整個人的氣質立時從陰鬱柔和變得陽光帥氣。
給了理髮錢,正要出門,理髮師忽然叫住了他,“小帥哥,慢走,跟你打個商量。”
張然迴轉過身,問道:“什麼事?”
理髮師想了想,說道:“是這樣,你這個髮型配你頭型正好,我打算給你拍張照片,如何?”
張然一想,立時明瞭對方的心思,笑道:“你是打算給我拍張照片,然後貼在門口,由此讓更多的人來理髮,是麼?”
理髮師心思被道破,揉了揉鼻子,訕訕地笑了笑,“這對你也沒什麼損失,不是嗎?”
“但是對我也沒啥好處。”
“我可以免了你這次理髮錢,怎麼樣?”
“不行,我不差這兩塊錢。”
理髮師盯着張然看了會,想放棄又捨不得,“我可以再給你補償。”
張然樂了,問道:“多少?”
“十塊錢,咋樣?”在理髮師看來,十塊錢對於一個高中生來說也不少了,何況看張然衣着也不像是富裕人家子弟。
哪知張然毫不遲疑地拒絕,“不行,太少了。”
“那你說多少?”
“一百,少一點都不行。”
“一百?”理髮師驚得睜大了眼睛,“我這店一個月才賺個兩三百,你要一百?”
“那算了。”張然轉身擡腳步出門外。
“慢着!”理髮師咬了咬牙,“一百就一百,但是我要拍幾張相片。”
張然皺了皺眉,“最多三張,而且相片只限於貼在你們店內。”
“行吧。”理髮師無奈地嘆了口氣,“小兄弟,小小年紀,心思靈巧,真不得了,將來可不得了啊!”
“承你吉言!”
拿了理髮師一百元,配合着理髮師拍了三張照片後,張然離開了理髮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