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豐年間,豐延國再次出兵臨水,靖安王親率大軍趕往豐延與臨水的邊境之地,戰事一觸即發。
而與此同時,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卻是,老王爺早已在暗中前往了北境之地,親自調兵遣將,準備打北朐國一個措手不及。
難得這次老王爺親自掛帥,軍中勢氣大振,大有一鼓作氣吞併北朐的架勢。
在北境之地蟄伏了幾日之後,老王爺便接到了夜傾辰傳來的消息,只言他已舍大部隊先行抵達了臨水的邊境之地,北朐這邊可以動手了。
這一日,老王爺神色肅穆的坐在帳中,霸氣四溢。
他與夜傾辰雖爲父子,可是兩人周身的氣質卻大不相同,一個是清冷狠厲,一個霸氣外露,不過只一眼看去,便可知這父子倆皆非常人。
“今次兵發北朐,勢必要將其一舉拿下,爲此,陛下欽點一人爲將,作爲咱們的先鋒軍。”說着話,老王爺拍了拍手,隨後便見一身鎧甲的“男子”走了進來。
只見那人一身銀色鎧甲,外披大紅色的斗篷,腰間一柄青霜劍,神色傲然,粉面朱脣,眉宇之間頗見英氣,倒是有些讓人難辨雌雄。
“末將公子卿,見過元帥。”
見狀,營帳中的人不禁交頭接耳,不知道這位公子卿是何來歷,竟然能夠得到陛下的欽點。
更重要的是,能夠讓老王爺點頭答應讓她來陣前,那想必的確是有些本事的。
只不過……
看着她這瘦弱的小身板,衆人的心下不禁有些擔憂,也不知她能不能受得了這軍中的艱苦生活,若是一個不小心折騰出病來,難保陛下還要不高興。
僅僅看着帳中這些人的神色,雲舒便可知他們的心裡在想些什麼,大抵是將她當成了豐鄰城中嬌養的世家公子哥,來此混些名堂的。
如此一想,雲舒不禁微微勾脣,並沒有急着解釋什麼。
待到帳中其他的人都散開之後,老王爺眸光如炬的望着雲舒,隨後方纔開口說道,“不愧是虎將之女,果然有些鳳彧的模樣。”
見老王爺如此不避諱的提到了鳳將軍,雲舒的眸光不覺一閃,隨後神色微斂,“老王爺謬讚了,鳳卿愧不敢當。”
“多年之前本王曾與你爹有過一面之緣,那是個擰不動的木頭,適合帶兵打仗,但是不適合入朝爲官。”
聞言,雲舒微低着頭沒有說話。
“此次要攻打北朐,是一次出其不意最好的機會,你心下有何計劃嗎?”不再東拉西扯的說那些沒有用的事情,老王爺將話題重新拉了回來。
“依末將之見,除卻末將本身率領的這一支先鋒軍之外,最好再分出五路軍。”
“哪五路?”
“東、南、西、北、中五軍,東、西兩路爲策應部隊,爲先鋒軍輔助;南軍負責押送糧草,保護物資;北軍負責斷後作戰,還要協同中軍保護主帥,至於中軍……”
“鳳家丫頭!”雲舒的話還未說完,就被老王爺忽然打斷,“你安排了一整支部隊保護本王的安危,是當本王年老不中用了嗎?”
“鳳卿不敢。”
“本王瞧着你和你爹一樣,怕是什麼不敢做的吧!”
一聽這話,雲舒趕忙拱手回道,“回老王爺的話,鳳卿以爲,將者,軍之統帥者也,若是不能確保您的安危,怕是會軍中生亂。”
雖然老王爺素來不信那一套,只是眼下聽聞雲舒如此說,他竟難得的沒有反駁,而是滿眼深意的望着她,並沒有出言反駁。
他心知皇兄是有意派這丫頭前來,想必兩人之間是有何交易,至於鳳卿這個原本已死之人爲何還會活在世上,老王爺沒興趣知道,也不會去多加理會。
“瞧你說的頭頭是道,可莫要讓本王失望。”
“鳳卿定不辱命。”
話落,雲舒便拱手一拜,隨後轉身出了帳中。
看着營地中三三兩兩的人都在對着她指指點點的議論着什麼,雲舒卻好像根本看不見似的,徑直回了自己的帳中。
一見雲舒回來,千行趕忙朝着她跑了過去,“小姐,怎麼樣,老王爺他有沒有爲難你啊?”
“好端端的,老王爺難爲我做什麼?”
“你不是……不是……”千行微低着頭嘟着嘴,可是口中的聲音卻越來越低,直至徹底一絲聲音也無。
瞧着千行似是一副難以啓齒的樣子,雲舒便大概猜到了她要說什麼,於是便含笑回道,“就算我是鳳家人,可是連陛下都沒有直接問罪,老王爺何苦去管這閒事。”
“卿兒說的對,靖安王府的人素來都不好管閒事。”說話間,便見鄭蕭然面上帶笑的走了進來。
“你身上的傷當真好徹底了嗎?”
“自然,否則我如何能夠長途跋涉的來這裡。”說完,還好似怕雲舒不相信似的,鄭蕭然竟撩起了自己的袖管給她看。
見他手臂上的劍傷果然已經開始結痂,雲舒這才放心的點了點頭。
“這一次老王爺帶的多是自己的兵,而非北境之地的駐軍,他們怕是隻識靖安王府不識鳳家,如此一來,你帶起來怕是會有些吃力。”話說到這兒的時候,鄭蕭然的眼中不禁充滿了憂色。
可是雲舒聽聞他的話卻只是微微勾脣,神色顯得有幾分漫不經心,“昔日的鳳家軍也不是從一開始是聽從我和爹爹的,這一點你無需擔憂。”
“是我多慮了。”
輕輕的拍了拍鄭蕭然的肩膀,雲舒難得一臉正色的說道,“此次出兵我打算速戰速決,是以你須得好生保護好自己,萬萬不可有何閃失。”
“放心。”
他知道卿兒在擔心什麼,侯府如今只剩下他這麼一個人,若是他再有何閃失的話,只怕爹孃就會受不住了。
只是他身爲男兒,馳騁疆場本就是職責所在,即便不是爲了卿兒,如今豐延兵發北朐,他也一樣會率軍來此。
隨即兩人相視一笑,不在話下。
……
這一日夜間,本該是衆人安歇之時,卻不料營地之中燈火通明,混白如晝。
只見三軍嚴陣以待,黑壓壓的一片整齊的站在老王爺的陣前,神色十分嚴肅。
眸光冷冽的掃視了一圈兒,雲舒聲音清朗微沉的響起,“丑時末出兵,每人帶一塊木板和一捆草,可聽清楚了嗎?”
說完,雲舒還環視了一圈,見無人反駁這才微微點了點頭。
但是事實上,她心裡明白的很,這些將士不出言反駁,不是因爲甘心聽從她的吩咐,而是因爲有老王爺在一旁鎮着,再加上連鄭蕭然都對自己言聽計從,是以他們纔不敢胡亂造次。
想來若是稍後這些東西派不上用場,屆時就是他們開鬧的時候了。
想到這,雲舒脣角微勾,眸中寒意凜凜。
丑時末方到,雲舒看着眼前站的整整齊齊的一隊人馬,她的眼中不覺閃過了絲絲笑意。
倒都是聰明的很,她本想抓一兩個殺雞儆猴一下,卻沒有想到都如此聽話,既然如此,那或許倒是省了她許多麻煩。
身手利落的翻身上馬,雲舒神采飛揚的高坐馬上,鳳眼微微眯起,帶着無盡的凌銳之氣。
“出兵!”
話落,便見黑壓壓的將士整齊劃一的朝着北朐進發。
這本該是一個極好的開端,可是誰知在行至半路的時候,雲舒忽然發現了有一人倚在路旁歇息,並不再行進。
見狀,她高高騎在馬上睥睨着那名小兵,薄脣緊緊的抿了起來。
“爲何停下?”
“稟告將軍,標下有病走不動。”說話的時候,那人的神色未有絲毫的懼意,好像根本不怕雲舒處置他似的。
而周圍繼續趕路的人見到這般情況,不禁紛紛轉頭來看,似是打算看雲舒要如何決斷。
朝着那人冷冷的一笑,雲舒的眼中透着絲絲邪氣,“既然如此,那便別走了。”
一聽這話,那人頓時感激涕零的朝着雲舒磕頭,誰知他方纔跪在地上,便聽到雲舒的聲音接着響起,“來人,就地處決。”
“什麼?!”
聽聞雲舒的話,莫要說是那人,就連一旁的鄭蕭然也不禁一驚,可是他素來知道雲舒從不會在軍中胡亂殺人,是以便依舊沉默着沒有做聲。
倒是雲舒身邊的副將荊元禮見到這般情況,不禁皺着眉頭開口爲那人求情道,“將軍,他雖偷懶,可是到底罪不至死啊!”
“殺他沒有錯,錯的是我不該問他原因,盤問過後我若是再不處決他,那麼接下來大家就都會有樣學樣,那咱們也就不必突襲北朐了。”
“這……”
一時被雲舒的話堵得語塞,荊元禮面有愧色的低下了頭不再多言。
“將軍饒命、將軍饒命啊,標下再也不敢了……”
耳邊不時傳來方纔那人的求救聲,可是雲舒的面色卻變得異常的冷凝,“毫無一絲將士該有的血性。”
這種人留着也是無用,倒不如直接殺了乾淨。
冷眼看着四周一時被驚呆的將士,雲舒聲音冷冷的說道,“再有藉機生事的人,莫怪本將手中的青霜劍不留情面。”
“卑職遵命。”
震懾全軍之後,雲舒這才依舊率軍前行,而原本準備效仿方纔那人不將雲舒放在的眼中的一些將士也紛紛歇了念頭。
鄭蕭然策馬走在雲舒的旁邊,看着她側臉的線條隱匿在光影之中,他的眼中不禁含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鳳卿就是鳳卿,不管過了多久,無論她曾經經歷過什麼,只要披上戰袍,她就是如此的不可一世和奪人心魄。
沒有察覺到鄭蕭然一直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雲舒認真的留意着周圍的地形,腦海中不停的回憶着安瑾然交給她的那張地形圖。
又走了約莫有半個時辰左右,前面的人卻忽然停了下來。
“怎麼回事?”
“啓稟將軍,前面道路泥濘不堪,還有幾處散坑,裡面多是積水。”要想直接過去的話,怕是不會容易。
聞言,荊元禮不禁一臉憂色的朝着雲舒問道,“將軍,要繞路嗎?”
“不能繞。”
眼下已經寅時中了,若是再繞路的話,怕是趕至北朐連天都要亮了。
“可是……”見雲舒直接出言拒絕,荊元禮不禁皺起了眉頭。
若是不繞路的話,這道要如何走呢?
“吩咐將士,將手中的草丟進坑中,再將木板鋪到上面。”
隨着雲舒的話說出來,荊元禮的眸光不禁變得越來越亮,“將軍睿智,原來這草和木板是這般作用,屬下佩服。”
“快些去吧!”
待到荊元禮離開之後,就連鄭蕭然都不禁有些好奇的朝着雲舒問道,“卿兒怎知道這一處的道路會如此泥濘難走呢?”
他倒是知道安瑾然給了她北朐之地的地形圖,可是那也不會連哪裡有坑有泥都知道吧!
“我見這幾日天色不大好,昨夜夜間連星星都見不到,便擔心會突降暴雨,是以讓他們先準備着,便是今日用不上,接下來也總有用得上的時候。”
“還是卿兒聰慧。”
朝着鄭蕭然得意的一笑,雲舒的眼睛映着四周的火光,泛着淡淡的華彩。
從北境之地的鳳翔城出發,直至將要寅時末大軍方纔抵達了北朐邊境的榆林城。
天色方纔矇矇亮,雲舒高高的藏匿在樹上眺望着榆林城中的情況。
“約莫着片刻之後,城門便會開了,我已經讓燕漓和千行先去接應,待會兒城門一開,便是攻佔榆林城之時。”
“卑職明白。”
重新落座於馬上的時候,雲舒一把抽出了腰間的青霜劍,眼中充滿了凌然之氣。
可是荊元禮在一旁看着,卻支支吾吾的開口說道,“將軍……您要親自率軍攻打嗎?”
“否則呢?”
“卑職以爲,您會留守帳中呢!”
看着荊元禮一臉不確定的望着她,雲舒冷冷的收回了視線沒有再多言。
這樣質疑的聲音她也不是第一次聽見了,當初爹爹第一次帶着她上戰場的時候,軍中也有不少的人不同意,可是直至一戰之後,卻再也沒有人會發出質疑的聲音了。
上戰場打仗憑的是實力,眼下即便她說的再是天花亂墜也無用,倒不如待會兒手底下見真招。
不消片刻,榆林城中城門大開,藏匿在樹林中的豐延將士紛紛傾巢而出,千軍萬馬奔騰而過,唯見塵土飛揚。
那守城的侍衛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便已經被斬於馬下。
看着城樓上正準備報信的將士,雲舒右手持劍方纔將一名小兵斬殺,反手便搭弓上箭,脣角微勾,便見那箭矢如同流星一般,“咻”地一下就飛射而出,正中那人的咽喉處,分毫不差,當即斃命。
見狀,雲舒脣邊獰笑,眸光陰冷,率軍一路直攻進城。
許是因着沒有準備的原因,榆林城這一處的防守十分的鬆散,根本就沒有半點困難的就被他們攻下。
待到大軍進城之際,衆人便見雲舒高高坐於馬上,原本白皙的臉上此刻濺上了幾滴血,有機率髮絲散了下來垂在鬢角處,卻讓人愈發覺得她有種魅惑的迷人之感。
她手中的劍尖正朝着地下一滴一滴的滴着鮮血,跟在她身後的將士一眼看過去,只覺得她身上的披風都好似被染紅了幾分。
雲舒轉頭看向了身邊的鄭蕭然,見他依舊安然無恙,隨後方纔微微勾脣,調轉馬頭率軍進城。
說起來,之所以首戰告捷的如此順利,一來是因爲雲舒布戰有方,二來便是因爲她事先早有準備,已經先一步安排好了一切。
從他們出發時起,千行和燕漓便已經偷偷潛入了榆林城,暗中刺殺了城守,又在巡防軍的軍營中放了一些迷香,雖然不多,但是卻足夠他們昏迷一時半刻的了。
而只是這一點點的時間,便已經足夠他們利用的了。
聽聞雲舒事後將她全部的計劃一一道出,荊元禮眼中的敬佩之意不禁愈發明顯。
可是隨即想到什麼,他不禁疑惑的問道,“既然一早就想到了要刺殺城守,那爲何不早些動手,偏要等到咱們出兵的這一日呢?”
“若是我們還未抵達榆林城外那城守便死了,城中必然會戒嚴,屆時自然會驚動北朐的人,那今日的這一場戰役咱們就不會贏得如此輕鬆了。”
“這倒也是,還是將軍您聰明。”說着話,荊元禮便面有愧色的撓了撓頭,毫不客氣的伸手拍在了雲舒的肩膀上。
瞧着荊元禮如此自來熟的樣子,一旁的將士不禁爲他捏了一把汗。
那可是號令三軍的將軍,他竟如此與他勾肩搭背,這成何體統!
更重要的是,萬一將軍一個不高興怪罪下來可如何是好。
但是令衆人大感意外的卻是,雲舒對此好像並未覺得有何不對,甚至還朝着荊元禮微微一笑,頓時滿面生春。
雲舒這一笑自己倒是沒認爲怎樣,可是卻令荊元禮等人紛紛看呆了眼,“將軍……”
“嗯?”
“您長得可真好看,白白嫩嫩的,比咱們這羣大老粗強多了。”他們素日都風吹日曬的,皮膚比雲舒黑了不是一點半點。
聽聞這話,雲舒神色未變,倒是一旁的千行臉色一僵。
不會是被發現了吧?!
事實上,小姐原本的確是不太在意這些事情,若非是大小姐從一開始就逼着她注意自己這張臉,外加自己一直緊迫盯人,怕是小姐的這張臉也比這些五大三粗的男人好不到哪裡去了。
就在她爲雲舒女扮男裝的事情擔心之際,卻見雲舒一臉高深莫測的說道,“自然是悉心保養的結果,否則的話,將來可是會討不到漂亮媳婦的。”
“那……那咱們這樣的……”
“急什麼,等到攻下北朐之後,本將軍絕對幫你們每個人都娶到媳婦。”
“多謝將軍!”
看着雲舒幾句話的功夫就將話題岔了過去,千行和鄭蕭然不禁對視一笑,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絲無奈的笑意。
是他們多餘擔心了,若說旁的事情或許雲舒瞞不住,但是唯有女扮男裝這種事,再沒有人比她更在行了。
……
攻下榆林城之後,雲舒一邊着人給老王爺傳消息回去,一邊拔營而走,大舉朝着北朐都城進發。
這一路上,雲舒接連攻克了北朐的幾座城池,在軍中的威望也是越來越高,衆人對她的態度也從初時的質疑變成了如今的敬佩和服從。
她本打算一鼓作氣攻下去,卻不料北朐的皇室終於有了反應,北帝指派四皇子安景行代爲御駕親征,連同縉雲公主安靈犀一併前往,勢必駐守潼關這一要塞。
聽聞前方傳回來的消息,雲舒卻吩咐全軍安營紮寨不再強攻。
見雲舒這般舉動,鄭蕭然自然毫無異議,可是諸如荊元禮等人卻並不能明白她的打算,於是便神色躊躇的去拉她的營帳中。
看着荊元禮一臉的欲言又止,雲舒在與鄭蕭然研究完進一步的作戰計劃之後,方纔終於將注意力放到了她的身上。
“有事?”
“沒……沒啥……”
瞧着他這般樣子,雲舒便心知他定然是有話要說,於是她便故作了然的點了點頭,“既然無事,那便出去吧!”
“誒,將軍別趕我走啊,有事、有事……”
“說。”
伸出舌頭舔了舔略有些乾裂的嘴脣,荊元禮狠狠的嚥了一口口水,隨後方纔下定決心似的開口說道,“卑職有一事不明,還望將軍明示。”
“什麼事?”
“咱們爲何不一鼓作氣的繼續攻打下去呢,眼下停下來整頓,這不是在給北朐喘息的機會嗎?”說起這件事情,荊元禮就一臉的不解和疑惑,見雲舒面上並無不悅之色,他便噼裡啪啦的說了一大堆。
“說完了?”
“啊,說完了。”愣愣的看了雲舒一眼,荊元禮隨後似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趕忙又接着問道,“將軍您不會生氣吧?”
“不會。”神色閒閒的將手中的地圖推到了一旁,雲舒親手給荊元禮斟了一杯茶遞到他的手上,隨後一字一句的同他說道,“我且問你,咱們接連攻下了北朐幾座城池都如此順利,難道你心裡就不覺得奇怪嗎?”
聞言,荊元禮皺眉想了想,隨後也覺察出了一絲不對勁兒。
按理來說,本該在他們攻下第一座城池之後,北朐的皇室就該有反應了,何以會等了這麼久?
“那依將軍的意思,北朐這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北帝派了安景行和安靈犀前來,這位公主我倒是略有耳聞,聽說她自小長在軍中,也算是個人物,至於那位四皇子殿下,從一個被北帝捨棄的鄉野之子變成了如今風光無限的皇子殿下,你覺得他會是一個無用的草包嗎?”
若按大姐姐的話來說,他倒是個十分溫柔可親的人,可那只是大姐姐看見的其中一面而已,反倒是安瑾然同她說的,雲舒覺得會更加客觀一些。
聽聞雲舒的話,荊元禮卻滿不在乎的嘲笑道,“打仗靠的是力氣和武功,任他如何心機叵測,到了戰場上我都讓他俯首稱臣。”
眸光含笑的望着荊元禮,雲舒微勾脣角說道,“你錯了,兵者,詭道也,單憑蠻力是不行的。”
“那依將軍所言,咱們就這麼幹等着?”
“先瞧瞧這位四皇子殿下有何手段吧,畢竟知己知彼,方纔能百戰不殆。”
說完,雲舒見荊元禮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她,不禁奇怪的問道,“怎麼了?”
“卑職覺得將軍好像什麼都懂,實在是太厲害了!”
“少拍馬屁吧,管理好你手底下的人是正經。”
“卑職遵命。”
論理來講,雲舒身爲一個將軍,本沒有必要非得對荊元禮一個副將解釋這麼多,只是她心下卻算計着,只要向荊元禮一個人解釋了,屆時他將她的意思傳達給下面的人,既能穩定軍心,也不會令她身爲將軍顏面有失,一舉兩得。
當然還有一個更重要的沒有發兵的原因的就是,除了首戰之前那日下了雨之外,之後接連幾十日都滴雨未落,雲舒隱隱覺得這個苗頭不大好,是以才暫時沒有開戰。
而她心中的這個擔憂,在不幾日之後果然便變成了事實。
也許是猜到了雲舒心中的顧忌,安景行在抵達這一處之後,首次派軍出城,大有一舉反擊的架勢。
他們在城中,水井無處,自然不擔心飲水的問題,可是豐延的營地這一邊就不一樣了,他們在城外駐紮的這一處四周都沒有湖泊河流,是以便只能挖坑儲存雨水,但是這麼多的日子未下雨,那坑裡早就乾涸了。
若是此時拔營退兵的話,難免會挫了將士的銳氣,是以雲舒遲遲沒有下令,面對敵軍的侵擾也是防守爲主,並不迎戰。
這一日,雲舒在營地中四處轉悠着,一路走走停停,目光一直在營地中的那些將士身上游移,似是在找什麼人。
荊元禮一直在雲舒的身後跟着,可是兜兜轉轉也不知道她打算做什麼,又逛了一圈之後,他實在是忍不住的問道,“將軍,您到底是在找什麼呢?”
“胖子。”
“啥?!”
“你可知這軍中是否有體格健碩的人,若是有,帶他來見我。”
“唉……您早說啊,我這就給您叫去。”說着話,荊元禮便快步跑開了。
不多時,便見荊元禮帶着一個體格異常健壯的大汗走了過來。
雲舒高高的仰頭看着眼前這人,她的眼中不禁充滿了驚訝之色。
她倒是不知,這軍中竟還有這號人物在!
“標下見過將軍。”
“瞧你這身打扮,你是伙頭軍?”
“回將軍的話,正是。”
神色讚賞的看着眼前之人,雲舒不禁拿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和手臂,隨後含笑的點了點頭,“這身板倒是結實的很,就是你了。”
聽聞雲舒的話,荊元禮和那伙頭軍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絲不解。
“你叫什麼名字?”
“標下名喚吳二,因着在家裡排行老二,是以爹孃便隨意叫了這個名字。”
“從今日起,你便到本將軍的帳前去值夜當班,你可願意?”
一聽得了這樣的好差事,吳二頓時激動的朝着雲舒拜了拜,“願意、願意,標下謝將軍。”
見狀,荊元禮不禁奇怪的撓了撓頭,對雲舒的行爲感到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幾日之後,當他看到雲舒着人推着一把重有千鈞的大刀時,還未等他想明白這是作何之用,便見吳二身着戎裝,跨上駿馬,一把抄起那把大刀,上下左右揮舞,猶如舞動一枝柳樹枝條,舞完下馬,顯得毫不費力。
眼睜睜的看着這般情形,全軍的將士頓時歡聲雷動,不禁佩服的五體投地。
“看不出來啊吳二,你還有這樣的本事!”
“往日倒是我們小看你了,還是將軍有眼光,竟然能發現你還有這樣的能力。”
聽着衆人三言兩語的讚賞奉承着他,吳二略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本想說些什麼,可是看到雲舒站在一旁靜靜的望着他,他便只是笑嘻嘻的默認了衆人的話,並沒有解釋什麼。
“來人,將這把大刀給本將軍懸掛在陣前,五日之後便是咱們出兵的良機。”
隨着雲舒的話音落下,頓時便有人一擁而上準備仔細看看那把大刀,誰知卻被雲舒揮手製止,“此乃天賜寶刀,庇佑我豐延大軍旗開得勝,你們不可隨意褻瀆。”
瞧着雲舒的神色不似作僞,衆人便也就不敢再跟着起鬨,還是由着方纔的那幾人推着大刀立在陣前。
而與此同時的城守府中,一名錦衣華服的少年端坐在椅子上,神色稍顯疑惑的聽着探子的回報,一雙俊眉微微皺起。
“天生神力?!”
“回殿下的話,正是,小人親眼看見的。”那麼多的人合力纔將那把大刀擡到了陣前,陽光之下還泛着森森寒光,看起來駭人極了。
看着上首的人一臉的懷疑之色,旁邊的將領卻支支吾吾的說道,“這世間之大,無奇不有,難保不是真的,殿下還是該小心行事啊!”
聞言,安景行卻朝着那人微微一笑,口中卻毫不客氣的回道,“該小心的不是本殿,而是你。”
“這……您這話是何意啊……”
“宋大人身爲將軍,此時不保家衛國卻更待何時啊?”
見安景行似是打算讓他前去叫陣迎敵,那人當即被嚇得面色慘白,甚至連手腳都不知道該放到哪裡纔好,“近來已經多日無雨,只要咱們再繼續圍困他們幾日,想來他們定然就熬不住了。”
神色微涼的別開了眼睛,安景行的眸中透着深深的不耐煩。
全部都是一羣中看不中用的繡花大枕頭,難怪被人家欺負到家門口來了。
“皇兄,他們說的也不無道理啊,萬一那是他們的虛招子呢,還是先着人去查探一番比較靠譜。”說話之人是一名女子,一身墨色深衣,頭髮統統束於腦後,面容雖未十分驚豔,但也的確算得上是一名美人了,此人便是北朐的縉雲宮主——安靈犀。
“嗯。”
淡淡的應了一聲,安景行便並不做聲,直到房中的人都散去之後,安靈犀方纔一臉探究之意的說道,“我說皇兄,你到底來這兒是幹嘛的,真的是爲了打仗嗎,還是想要見安隅啊?”
忽然從安靈犀的口中聽到“安隅”兩個字,安景行的眸光不覺一閃,可是口中卻滿不在乎的說道,“不該你問的事情便不要打聽,免得惹禍上身。”
“哈哈……禍?皇兄覺得,如今還有比豐延發兵攻打咱們更大的禍事了嗎?!”
不再理會安靈犀的話,安景行微皺着眉頭起身走了出去。
他的手垂在袖管中,指尖輕輕的觸摸着裡面的一方繡帕,他的眼底變得幽暗一片。
安隅、安魚,原來都只是鳳棲而已。
如今率軍之人是鳳家的下代家主鳳卿,只要能夠活捉了她,那麼或許他就有機會再見到鳳棲。
若非是安瑾然在其中橫插了一手,他也不會與鳳棲分開,這一次若是能夠見到她,他一定不會再放她離開。
想到這,安景行的手便緊緊的握着手中的繡帕,眸中有一閃而逝的寒光。
……
這一日的夜間,雲舒挑燈夜戰,手中不停的在地圖上勾勾畫畫,口中甚至還不住的朝着下屬吩咐道,“近來天氣乾燥的很,未免敵人火攻,吩咐下去,命衆將士用溼泥塗滿草堆。”
一聽這話,莫要說是別人,就連素日對雲舒敬佩有加的荊元禮也不禁一愣。
這人喝的水都快不夠了,哪裡還能捨得去攪和一些溼泥呢!
見她話音落下之後都無人行動,雲舒原本含笑的眸光頓時變得冷冽,“怎麼,本將軍的話你們都沒有聽到嗎?”
“將軍,非是卑職不從命,只是……”
“本將要的是服從軍令的下屬,你們若人人都有自己的主意,怕是陛下也沒有必要派我前來了。”
一時被雲舒說的無話,帳中的幾員大將相互看了看,最終還是乖乖的走出了帳子。
儘管軍中有很多人對此事頗有微詞,可是不管荊元禮自己心中如何想,至少在聽聞有人背後議論雲舒的時候,他都是義正言辭的訓斥他們的。
而就在他們用溼泥將草堆都塗滿之後,雲舒坐在帳中卻忽然聽到了一陣急風颳過了軍營的上空,很快就停了下來,依舊如方纔那般寂靜無聲。
聞聲,雲舒靜坐微思了片刻,隨後立刻對一旁的鄭蕭然說道,“你速速帶一支精銳部隊,到西南方的密林之中。”
“好,我這就去。”
沒有問任何的緣由,幾乎是雲舒開口,鄭蕭然便直接行動,這是他們二人之間的默契,而是他對雲舒絕無僅有的信任。
一旁的荊元禮還未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便已經聽到了鄭蕭然在外面點將的聲音。
約莫有半盞茶的功夫,便見鄭蕭然風塵僕僕而回。
“你所料不錯,那裡的確是有敵人夜襲。”幸而他們趕去的及時,是以方纔能夠將他們一舉拿下。
“可有放回去一個活口嗎?”
“嗯,已經放回去了。”
神色懵懵的聽着這兩人之間的對話,荊元禮實在是忍不住的開口問道,“將軍,您怎麼知道今夜會有敵人夜襲的?”
而且還精確到了西南方的密林那個地方,簡直是太神了!
還有一點便是,他們既然已經抓到了敵軍的人,爲何還要放回去一人呢,將軍可是有何計劃嗎?
朝着荊元禮勾脣一笑,雲舒神色自得的緩緩開口說道,“想知道?”
“想。”
“既是佈局,自然要布全套,若是無人入局的話,那豈非是我的無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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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二……大奇連自己的名字都用上了,實在是想不起啥貼合的名字了,o(∩_∩)o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