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鄭柔病倒之後,雲舒在皇子府中的日子簡直可以說是如魚得水,每日除了幫着夜傾昱分析一些朝中之事以外,她好像便沒有其他的事情可做。
這本該算的上是極爲輕鬆的事情,可是不知爲何,夜傾昱近來總覺得她焦灼的很。
但是這股焦灼是從何而來,他不得而知。
一直以來,雲舒都不是一個情緒外露的人,是以她如此表現,方纔讓夜傾昱上了心。
這一日晚間,夜傾昱處理完公事已經是月上中天,可是誰知回到寢房的時候,他發現雲舒竟然還沒有入睡。
看着她微閉着眼躺着榻上,可是呼吸卻依舊清淺,他便知道,她想是並沒有睡着,即便是睡着了,睡得也不熟。
就在他輕手輕腳的上牀之後,卻見雲舒很自然的翻了一個身縮在了他的懷中,微皺的眉頭漸漸舒展開。
夜傾昱就勢將她摟進懷裡,大掌輕輕的拍了拍她的頭,他的聲音低低的響起,帶着黑夜裡獨有的醉人之感,“舒兒,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他已經留意了好幾日了,只是她一直沒有對他說,是以他便也就沒有問,可是眼下瞧着有愈演愈烈的狀況,那他想他還是該瞭解一下的。
聽聞夜傾昱的話,雲舒的呼吸頓時一滯。
沉默了好半晌之後,她緩緩的睜開了眼睛,隨後微微仰頭望着他說道,“鄭柔眼下雖是病倒,可是早晚會好的,你覺得如今這般情況下,若是她好了會如何做?”
“怎麼忽然提到她?”
“若我是她,便會去找夜傾瑄。”說着話,雲舒的眼中泛着是森森寒光,在這般靜寂的夜中,顯得尤爲了冷冽。
聞言,夜傾昱神色稍怔,隨後輕輕拍了下她的頭說道,“大晚上的尋思那些做什麼,凡事有我。”
“你心裡也是這般猜測對不對,那就證明我的擔憂不是多餘的。”
“倘或只爲此事,那你不必憂心,我會處理好的。”
“不是憂心,我只是想提醒你這件事。”說完,雲舒將臉抵在了他的胸前,並不再多言。
一聽這話,夜傾昱的心下頓生疑惑。
提醒?!
可是他還未來得及細問,雲舒便已經在他懷裡轉了一個身準備睡去。
見狀,他到了嘴邊的話還是嚥了回去。
誰知片刻之後,雲舒原本微閉的眼睛卻倏然睜開,隨後伸手猛地扣住了夜傾昱搭在自己腰間的手,“你還不睡做什麼?”
“等你睡了我,我再睡。”
雲舒:“……”
她應當是沒有聽錯吧,這位殿下說的是什麼?!
瞧着雲舒猛然轉頭瞪着他,夜傾昱卻沒皮沒臉的湊上前去討了一個香吻,隨後方纔含笑說道,“舒兒若果然睡不着,我倒是有個好辦法,保證管用。”
“不用、不用,睡得着、睡得着……”
想必若是用他所謂的辦法,那她就不是睡不着那麼簡單,而是沒的睡了。
“可是我睡不着了,舒兒是不是該負責一下?”一邊說着,夜傾昱一邊朝着雲舒緊緊的貼了過去,被子下的手也漸漸變得不再安分。
“又不是我拿小棍支着你的眼皮不讓你睡,你是不是胡攪蠻纏的訛人?”
“真狠心,害我獨守空閨那麼久我都沒有和你計較,如今居然還狠心的拒絕我,舒兒心裡是不是已經開始厭棄我了?”
話落,夜傾昱便鬆開了正解着雲舒褻衣的手,神色落寞的翻身將臉轉向了牀榻外的那一側,看起來全然是一副受氣小媳婦的模樣。
牀幔間一時無話,雲舒低頭掃了一眼自己身上凌亂的衣物,再看了看渾身繃得緊緊的某人,她的眼中不禁閃過了一絲無奈,她如今當真是對他越來越心軟了。
將手搭在夜傾昱身上的時候,雲舒明顯感覺到他的身子猛地一僵。
“怎麼,六殿下準備從今晚開始就改吃素了?”
聽着雲舒語氣中明顯的笑意,夜傾昱勉強控制着自己沒有立刻轉身將她壓在身下,而是依舊不爲所動的背朝着她而躺。
一隻手輕輕的拄在夜傾昱的左肩上,雲舒的上半身半趴在他的身上,她緩緩的將自己的脣湊近他的耳畔,隨後聲音輕輕的說道,“夜傾昱……”
明顯感覺到他的呼吸一滯,雲舒低低輕笑,隨後媚眼如絲的望着他的側臉,忽然湊上前去咬了一下他的下顎。
然而還未等她退開身子,便被夜傾昱猛地翻身壓倒。
“舒兒,這可是你自找的,怨不得我了。”說話的時候,夜傾昱眼神興奮的望着雲舒,好像她並非是一個人,而是一道美味可口的菜餚,即將被他拆吃入腹。
“殿下說的好聽,可我若是不上前的話,怕是你這會子就憋出內傷了吧!”
沒有理會雲舒打趣他的話,夜傾昱徑直俯下了身子,還一併伸手將她從牀榻上撈起,緊緊的摟進了懷中,薄脣帶着灼人的熱度灑落在了她的臉頰和耳畔。
他的舌尖輕輕的舔舐着她的耳廓,一點點的吮吻和嘶咬,透着無盡的纏綿和旖旎,直到雲舒的小巧白皙的耳朵漸漸變得通紅,他的吻才漸漸轉移到了她的臉頰上,直至流連至她的脣。
彼此呼吸間噴灑的熱氣好似都帶着濃濃的熱度,讓兩人都不自覺的覺得有一絲燥熱之感。
夜傾昱潮潤的指尖輕輕的撫在雲舒的眉心,順着她挺翹的鼻尖漸漸下滑,最終落到了她的脣瓣上。
他只是輕輕的摩擦着她的脣,眼神炙熱的望着她,幽暗的眼中帶着駭人的光芒,令雲舒也不禁有些退卻之意。
果然男人不能寂寞太久,否則一次瘋起來太嚇人了。
等了好半晌,可是夜傾昱都沒有任何的動作,只是用那般要吃人的目光望着她,像是在考慮到底要從哪裡下手似的。
見狀,雲舒臉色微紅的朝着他吼道,“你等什麼呢,再過一會兒我可就睡覺了!”
“呵呵……舒兒原來心急了啊?”
聽着夜傾昱打趣的話,雲舒原本是打算髮脾氣的,可是看着他臉上洋溢的笑容,眸中似是綴滿了點點星光,她便不自覺看的入了迷。
兩人的髮絲纏繞在一起,散在身下的湖藍色滑絲薄被上,愈發映襯的雲舒肌膚白皙清透。
目光落到她頸間掛着的那枚白玉扳指,夜傾昱的眸光不覺一暗,只覺得她的身子如那白玉一般絲滑清潤,令他愛不釋手。
親吻如同細雨一般灑落在她的臉頰和頸間,他的每一下啄吻都輕輕的印在她肩膀的傷疤上,帶着無盡的憐惜和寵溺,似水一般溫柔,漸漸將她包圍和纏繞。
夜色愈發靜寂,房中偶爾傳來衣物的摩擦聲和細碎的低嘆和輕吟聲,透着滿滿的愛意和柔情,令鐵石人也會心化。
雲舒略有些難耐的躺在榻上,看着燭光映照着夜傾昱魅惑醉人的側臉,他氤氳的眸光滿含深情的凝視着她,瞬間便令她覺得整個人愈發迷醉。
“嗯……”開口的聲音已經變得支離破碎,腦中變得渾渾噩噩,好像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唯獨只剩下眼前這個人的樣貌,異常清晰的浮現在她的腦海中,終此一生,揮之不去。
微熱的肌膚緊緊的貼合,彼此之間傳遞着異樣的酥麻感,令人難以呼吸的熱吻緊密的灑落,夜傾昱咬着雲舒雙脣,直至變得充血豔紅。
彷彿冬日中綻放的一朵紅梅,任由豔麗的血色在潔白的雪地裡慢慢暈染開。
時而激烈時而溫柔的逗弄着雲舒的舌尖,夜傾昱的吻變得越來越急迫,似是恨不得將她揉碎進他的身體裡。?
只是聽着雲舒口中偶爾不自覺逸出的嚶嚀聲和低喘聲,夜傾昱便已經覺得口乾舌燥,他的呼吸已經亂了節奏,變得無比的粗重。
“舒兒,我心悅你。”
誰知聽聞這話,雲舒卻鳳眼微眯的望着他,聲音斷斷續續的說道,“男人在……在牀榻上的話,都是騙人的……”
聞言,夜傾昱臉色頓時一沉。
他眸色深深的望着雲舒,隨後忽然勾脣一笑,頓時陰邪無比。
見狀,雲舒神色防備的望着他,方纔扯着身下的錦被準備蓋到自己的身上,可是誰知就被他連人帶被都一把抱了起來,而他竟直接下了榻,又對着她說了一遍,“舒兒,我愛你。”
說完,夜傾昱甚至還湊近她問道,“這下可算是真話了?”
“算……算……”他能不能把她放下?
似是看出了雲舒有些緊張的樣子,夜傾昱眸光一閃,隨後忽然笑道,“舒兒也說一句給我聽聽。”
“殿下這是在得寸進尺嗎?”
“舒兒若不願說那我也不勉強……”話落,夜傾昱卻抱着她轉身朝後倒去,整個人都被她壓在了下面,“用做的也使得。”
雲舒:“……”
若是論起不要臉面的境界,想來夜傾昱稱第二的話,根本就無人敢稱第一。
這一晚,某位覬覦別人美色已久的皇子殿下終是如願以償,將雲舒翻過來調過去的擺弄了許久,他方纔終於偃旗息鼓。
翌日一早待到雲舒醒來的時候,看着銅鏡之中自己脖頸上不滿了咬痕,她的眼中便佈滿了盛怒之色。
日後她若是再讓他爬上她的牀,她就不姓鳳!
……
自從這一晚之後,雲舒好似又恢復了正常,依舊每日都在爲夜傾昱的事情忙碌着,將六皇子府打理的井井有條。
不過在這期間,隨着鄭柔的身子一點點的康復,雲舒卻一直沒有再對她出手。
不止是鄭柔,就連尉遲凜雲舒也極少理會,而是專心的料理皇子府中的事情,好像已經忘記了自己報仇的打算了一般。
而云舒如此反常的舉動,夜傾昱自然也注意到了,可是還未等他有何行動,雲舒便對他坦白了一切,徹底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讓他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你說什麼?!”擰眉望着雲舒,夜傾昱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我要去北境。”
“不可能!”上次她已經私自跑去北朐一次了,這回他說什麼都不會同意的。
見夜傾昱如此堅決的回絕了她,雲舒便只能繼續好言好語的試圖說服他,“陛下要對臨水和北朐同時發兵,這是天下大業一統的好時機,你應該明白的。”
“這是父皇告訴你的?”
“……是。”
眸光陰暗的瞪着雲舒,很明顯這位素日脾氣極佳的六殿下已經被惹毛了,“他還同你說了什麼?”
“不日之後,靖安王會率軍再次出兵臨水,而老王爺則會在那之前暗中抵達北境,趁北朐如今內亂,將其一舉攻下。”
“既然皇叔會前往,那你該跟着去摻和什麼?”
“北境之地情況複雜,若非有一個熟悉那裡的人先去的話,怕是這場仗也不會打的很容易,是以我必須去。”
聞言,夜傾昱竟一時被氣笑了。
“依你之言,這世上若是沒有你鳳卿的話,是不是豐延國還拿不下他北朐了?!”
“你這分明就是在強詞奪理。”
“隨便你如何理解,總之我不准你去。”戰場之上刀劍無眼,他好不容易纔護住她這條命,哪裡捨得她再去冒險,“燕漓,給我看着她。”
“……屬下遵命。”
誰知燕漓方纔如此說,便見千行一把打在了他的腦袋上,“敢看着我家小姐,我看你是不打算娶我了是不是?!”
“不是、不是……”
一時被燕漓和千行鬧得頭痛,夜傾昱的臉色變得陰沉一片。
見狀,雲舒趕忙示意千行拉着燕漓離開,待到房中沒有了旁人,雲舒忽然捧住夜傾昱的臉就親了上去。
這若是換了往常的話,只怕夜傾昱早就化身爲狼撲上去了,可是今日他卻一臉不悅的伸手將雲舒踮起的腳尖按了下去,雙手緊緊的掐着她的胳膊,眸光幽暗無比。
“不許用這招勾引我,我說了不會同意的,到最後你也不過是偷雞不成蝕把米而已。”
看着夜傾昱果然一副不爲所動的樣子,雲舒不覺嘆了一口氣,隨後無力的垂下了自己的雙手走到一旁的椅子那坐下。
“夜傾昱,不管鳳家曾經發生了什麼,可我畢竟是豐延的將軍,我想去,不僅僅是因爲陛下的命令而已。”
幾步走到了雲舒的面前,夜傾昱緩緩的蹲在她的面前,勉強壓制着自己的怒意說道,“你是將軍,心繫百姓,那我呢?”
“我會平安回來的。”
“舒兒,這句話你自己相信嗎?”戰場之上的事情誰能說得準,生死不過就是一瞬間的事情,怎麼可能是她一句保證就能作數的。
“我……”
雲舒的話還未說完,不料卻忽然見燕洄出現在了房中,“殿下,鄭公子來了。”
“讓他滾!”
“呵呵……未想到六殿下也有脾氣這麼大的時候,本侯還真是開了眼界了。”說着話,便見安瑾然帶着安魚緩步走進了房中,一臉的幸災樂禍之意。
“大姐姐!”
“卿兒,你是不是要去北境?”
聞言,雲舒猛地轉頭瞪向了安瑾然,怪他多嘴說出了這些事情。
“我不說她就不高興,那爲了她高興,我便只能將自己猜到的都告訴她了。”話雖如此說,可是事實上,安瑾然就只是單純的想給夜傾昱添亂而已。
“安魚,你來的正好,我管不了她了,她定要去北境之地送死,你說說她吧!”見自己也說不聽雲舒,夜傾昱便索性將事情丟給了安魚,想着她的話雲舒還是會顧忌一些的。
“不是去送死,我只是跟在老王爺的身後出謀劃策而已,我不會親自上戰場的。”
“即便如此,可也還是會有危險啊!”
幾人一時爭執不下,安瑾然便朝着一旁沉默的鄭蕭然說道,“你說呢?”
見話頭忽然被丟到了自己的身上,鄭蕭然初時一愣,隨後便望着雲舒鄭重其事的說道,“不管卿兒去不去北境,我都是要去的,若你決定了,我便是死也會護你周全。”
“哼,侯府如今就剩下了你這麼一個獨苗,你竟不好生愛惜的性命,反而隨隨便便的準備爲別人送命,怕是撫遠候知道就要哭死了。”
聽聞夜傾昱毫不留情的一番諷刺,鄭蕭然的臉色明顯一僵,隨後沉默的皺起了眉頭。
沒有理會那三個男人之間的暗流涌動,安魚徑直拉着雲舒的手走到了一旁說道,“卿兒,你同我說實話,你爲何非要去北境不可?”
“這是我與陛下之間的約定。”
“是他逼着你去的?”聽雲舒提起了慶豐帝,安魚的眼中還是不可避免的閃過了一抹異色。
“不是,是我自己要去的。”
只要她能夠在這次的戰役中大獲全勝,那麼日後大姐姐的安全便也會得到保障。
同安魚說了許久的話之後,雲舒還是沒有改變自己的心意,似是已經打定了主意要去北境,不管別人如何說,都無法扭轉她的心意。
瞧着她一副誓死不改心志的模樣,夜傾昱的眼睛微微眯起,隨後竟然轉身走出了房中。
見狀,安魚不禁滿眼憂色的說道,“他也是不放心你,這下恐是會很生氣的。”
眸光定定的望着夜傾昱離開的身影,雲舒隨即緩緩的低下頭望着安魚握着她的手,眸中一片深沉之色。
她如何不知道夜傾昱對她的擔憂和關心,可是爲了大姐姐的安危,她必須去!
從一開始的時候,她就沒有打算非要爲鳳家平反昭雪,只要讓那些害過他們的人得到應有的懲罰就夠了,可是誰知後來竟然發現大姐姐還在世,如今甚至可能還有二姐姐。
那麼她報仇之後呢,難道她們就要頂着鳳家餘孽的身份活一輩子嗎?
更何況,她想陪着夜傾昱一路走下去,那麼她的身份就絕對不能是那個見不得人的鳳卿,須得要堂堂正正才行。
爲此,她必須放手一搏,只要這次在與北朐的戰爭中得到勝利,那麼不管鳳家當日的罪名是什麼,她同大姐姐都可以光明正大的活在世上,這是她如今唯一的目標。
有了這一層保障之後,她才能夠毫無束縛的去報仇,再不會束手束腳,也不必擔心因此連累了夜傾昱。
想到這些,雲舒的眼中便充滿了堅毅之色。
安魚自小同雲舒一起長大,自然知道她是什麼樣的性子,她決定的事情就連爹爹都無法扭轉,更何況是她的幾句話而已。
沉默了半晌之後,她便從懷中掏出了一塊漆黑的令牌,直接塞進了雲舒的手中。
可是安瑾然在一旁看着卻頓時就黑了一張臉,神色不悅的說道,“誒,這是我送你防身之用的,你怎麼給她了?”
“這既是你送我的,那我用來做什麼都是我的自由,你憑什麼管?”
聞言,安瑾然不禁一時語塞。
“侯爺若是捨不得,眼下也可以拿回去,我也不是非要不可。”說着話,安魚便將那令牌遞到了安瑾然的面前。
“我幾時說過捨不得……”
瞧着安瑾然這般老鼠見了貓的樣子,雲舒不禁詫異的瞪大了雙眼,根本不敢相信自己見到了什麼。
這還是她之前在北朐見到的不可一世的川寧侯嗎,這簡直就是夜傾昱的翻版啊!
“卿兒,你將這令牌拿好,可以號令一隊死士,你會用得上的。”
“多謝大姐姐。”想到什麼,雲舒忽然意味深長的朝着一旁的安瑾然說道,“也多謝未來的大姐夫了……”
“卿兒!”
見雲舒居然如此喚着安瑾然,安魚頓時臉色羞紅的瞪了她一眼。
“你方纔叫我什麼?”不同於安魚的一臉羞臊,安瑾然則是一臉驚喜的望着雲舒,似是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還想聽啊?”
“想。”這一聲“姐夫”簡直比什麼“侯爺”的好聽多了,只要得到了安魚家裡人的認同,那她就算暫時不喜歡他也跑不了了。
看着安瑾然眸中難以掩飾的興奮之意,雲舒忽然勾脣一笑,瞬間就令一旁的鄭蕭然覺得有些頭皮發麻,可是瞧着安瑾然依舊笑的開心的模樣,他就覺得這位侯爺大抵是沒救了。
卿兒脣邊的那一抹笑意分明與六殿下別無二致,想來定然是她又打算算計人了。
果然,鄭蕭然方纔如此想着,便聽到雲舒不懷好意的聲音響起,“只這一堆死士,怕是大姐姐的心裡還是難免擔憂啊!”
聽聞雲舒這一聲輕嘆,安瑾然頓時會意,趕忙又從懷中掏出了一張紙交給了她,“這是北朐邊境的地形圖,有了這個,便是你要深入敵營的話也安全許多。”
見狀,不止是雲舒,就連鄭蕭然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不想大姐夫思慮的如此周全,竟然連這個都備下了,那小妹就不客氣的笑納了。”說完,雲舒便半點不客氣的將其收入了袖管中。
“哈哈……不客氣、不客氣,都是自家人嘛!”
一聽這話,雲舒含笑的掃了安魚一眼,隨後眸中難掩笑意的地下了頭,心道夜傾昱看人還真是準。
原本她還擔心他的做法有些冒險,可是如今看來,倒是事半功倍,效果顯著。
夜傾昱書房中倒是一片歡聲笑語,幾人相處的其樂融融,可是他這邊的情況就變得複雜的多了。
原來方纔他在走出房間之後便直接進了宮,此刻跪在御書房的地上,他的神色顯得無比的認真嚴肅,薄脣緊緊的抿成了一條線。
慶豐帝神色和煦的坐在上首的位置,一頭銀白的髮絲將他整個人都顯得更加的和藹了許多,不禁讓人有片刻的錯覺,好像忘記了他是一位殺伐決斷的皇帝。
“昱兒,你這是做什麼啊?”怎地一來就跪在了地上,倒也不知他是爲了何事。
“兒臣有罪,特來向父皇請罪,還望父皇摒退左右。”
疑惑的看着夜傾昱,慶豐帝朝着身邊的蔡青示意了一下,後者會意之後便帶着殿內的人都退了出去,就連段御風也一併離開了房中。
“你這話從何說起啊?”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夜傾昱的眼中帶着孤注一擲的決絕之意,“兒臣私藏鳳家餘孽,還望父皇降罪。”
聞言,慶豐帝的眸光倏然一凝,隨後眸光銳利的瞪着夜傾昱,“還有呢?”
“當日鳳卿找到兒臣的時候,便言說鳳家之時另有隱情,只是那時她手中毫無一絲證據,兒臣也未免打草驚蛇,是以不敢將她送交父皇手中,本是想着待到查出些什麼再將人移交父皇。”
“那如今可查出什麼了?”
“啓稟父皇,兒臣手上的證據尚不足以對幕後之人問罪,是以還在調查中。”
眸色沉沉的望着夜傾昱,慶豐帝的神色變得很是耐人尋味,“那你今日來此,雖爲請罪,但是卻並不打算將人交出來了?”
“兒臣不敢,兒臣只是聽聞父皇有意派遣鳳卿前去北境之地,是以有些話要說。”
“你想說什麼?”
緩緩的擡起頭直視着慶豐帝的雙眼,夜傾昱的眸中帶着前所未有的堅定,“兒臣……願同路前往。”
聽聞夜傾昱如此說,縱使是慶豐帝也不禁一愣。
“你也要去北境?!”
“是。”
方纔百般制止舒兒不住,他心裡雖氣,可是更多的卻是無奈。
他心知她的抱負和志向,皇子府那片方寸之地終究不是她最終的歸處,她是不可一世的女將軍,如何能夠就此埋沒了才華。
既然她鐵了心要去,可他又放心不下她,那便只能隨着她一道離開,此去不管是生是死,他都陪着她便是了。
“昱兒,你可知爲何朕沒有直接對鳳卿和你問罪嗎?”說着話,慶豐帝漫不經心的收起了手中的奏摺,隨後起身走到夜傾昱的面前扶起了他。
“兒臣愚笨,還望父皇明示。”
“你可知當年華兒爲何會收留你在雲華宮?”說到“華兒”兩個字的時候,慶豐帝明顯一頓,眸中也染上了絲絲憂傷。
沒有想到慶豐帝會忽然提起容嘉貴妃,夜傾昱頓時一愣,隨後方纔回道,“兒臣不知。”
轉頭看了夜傾昱一眼,慶豐帝的眼神中很複雜,不知他心裡是想到了什麼。
殿內一時無話,隔了好半晌之後,慶豐帝才幽幽的嘆了一口氣說道,“你回去吧,鳳卿的事情朕已經拿定了主意,至於你……若是讓朕知道你爲了那丫頭私自出城的話,就莫怪朕拿她開刀了。”
“父皇……”
“好了,退下吧!”
瞧着慶豐帝一臉的疲憊之色,夜傾昱便只能轉身走出了御書房。
事到如今他方纔明白,或許父皇一早就已經知道了舒兒的存在,也許是因着大皇兄三番兩次的引着他去猜測,也有可能是父皇自己得到了什麼消息,而他之所以遲遲沒有對舒兒問罪,想來便在等着這一日,利用她兵發北朐,勝算會更大。
至於自己,想必是爲了留着他牽制大皇兄,畢竟一旦倒臺的話,那麼勢必三皇兄就要出現在人前,面對這朝中種種的風刀霜劍。
就在夜傾昱走至門口的時候,慶豐帝卻又忽然喚住了他,“昱兒,你是不是心儀那鳳家丫頭?”
腳步猛地一頓,夜傾昱的身子僵住的同時,他聽見自己的聲音異常堅定的響起,“兒臣想娶她爲妻。”
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個份兒上,那也沒必要再繼續遮遮掩掩的了。
“可你已經有皇子妃了。”
“那是父皇爲兒臣迎娶的皇子妃,並非兒臣的妻。”
聞言,慶豐帝的眉頭緊緊的一皺,隨後語氣不確定的朝着他問道,“你也想像辰兒一樣,與她一生一世一雙人?”
“是。”就算他曾經娶過旁人又如何,至少這顆心從未容下過任何人。
“就算你今後要走的路,根本無法允許你這樣任性?”
“父皇不知,兒臣一生隱忍,可是唯有在對她的事情上十分任性。”轉身對視上慶豐帝滿含滄桑的一雙眼睛,夜傾昱接着說道,“而且,兒臣想要任性到底。”
看着慶豐帝的眼睛似是透着一絲質疑,夜傾昱竟忽然勾脣一笑,“不管父皇將來如何決定,兒臣都與她共進退,萬望父皇,賜她與兒臣合葬。”
說完,他神色恭敬的朝着慶豐帝一拜,隨後身姿卓然的走出了御書房。
慶豐帝滿眼渾濁的望着夜傾昱離開的背影,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開,臉上也浮現了一絲笑意。
蔡青走進殿中的時候便見到慶豐帝一臉的笑意,心下不禁覺得疑惑不已。
他方纔明明瞧着六殿下一臉的沉重之色,怎地陛下倒好像極爲開心的模樣?
“陛下今日如此高興,想是有何喜事?”
“倒也不算是喜事,只是解決了一樁一直以來的心病而已。”說着話,慶豐帝一臉輕鬆的活動了一下肩膀的筋骨,隨後再次笑開。
“老奴倒是不知陛下有何心病,不過解了就好、解了就好。”
“就只你會說!”
說完,慶豐帝不禁“哈哈”笑了起來,倒是不比方纔當着夜傾昱時那般沉吟的臉色,卻也不知他是爲何開心。
……
且說夜傾昱這邊,回到皇子府的時候,安瑾然等人都已經離開,回到書房的時候便見到雲舒正捧着兩個酒罈子朝着他笑,一臉的心滿意足。
“夜傾昱,我想過了今日的事情,是我未將所有的事情向你交代清楚,你一時不贊同也是自然,我如今再好生給你解釋一番,你先不要生氣,好好聽我說可好?”
見他只是定定的望着她並不說話,雲舒便趕忙說道,“實在不行我可以向你立下軍令狀,若期限之內我未凱旋而歸的話,那我日後便被你綁在腰上,再也不會離開你一步。”
看着她一臉認真嚴肅的朝着他保證,夜傾昱忽然伸手將她摟進了懷中,聲音中透着無限的依戀,“舒兒,是我小看了你,若當真征戰疆場才能證明鳳卿還活着,那你便去吧!”
“你……你怎麼忽然就……”
她原本還準備了好一番說辭準備說服他呢,怎知他不過就是出去了一趟就轉了性了呢?
“夜傾昱,你別嚇唬我,你到底怎麼了?”雖然之前一直希望他能夠如眼下這般體諒她,理解她的決定,可是真的到了這一刻,雲舒的心裡卻忽然有些猶豫。
她總覺得這樣的夜傾昱有些不大對勁兒,甚至已經可以用詭異來形容了。
“我的舒兒,本該那般光彩耀目,不是嗎?”說着話,夜傾昱的手輕輕的拂過她的眼角,看着她眼中閃動的光芒,他的脣邊不自覺的染上了絲絲笑意。
愣愣的看着夜傾昱,好半晌之後,雲舒方纔將頭埋在他的心口處說道,“我知道這樣的我或許會讓你很累,只是這一次,我真的必須去。”
“不累,再也沒有什麼是比喜歡舒兒更值得令我感到驕傲的了,又怎麼會覺得累呢!”似是爲了證明自己說的話都是真的,夜傾昱握着她的手抵在了他的心窩處,眸中情意流轉,“這裡每一聲的跳動,都是因爲你。”
話落,夜傾昱取過一旁的酒遞給了雲舒,似是打算與她開懷暢飲一番。
見狀,雲舒伸手接過之後便直接仰頭喝了一口,隨後狀似不經意的朝着身邊的人問道,“方纔你是去了哪兒?”
“隨意走走而已。”
“真的?”
看着雲舒眼中明顯的懷疑,夜傾昱朝着她微微笑道,“不然舒兒以爲我去了哪,如今有你在,我哪裡敢去那些風月之地。”
“哼,不敢最好!”說完,兩人便對飲暢談,都不再糾結這個問題。
可是事實上,雲舒心知夜傾昱是有意避開這個問題,如此便只能說明,他去的地方並不想讓她知道,又或者說是,她知道之後會爲他擔憂,既然如此,那她便裝作不知道就是了。
不過她心裡隱隱猜測着,夜傾昱他大抵是進宮去了。
雖然她猜不到他與慶豐帝之間都說了什麼,可是瞧着他方纔回來時的神色,安心之餘竟還帶着一絲豁出一切的孤注一擲,雲舒心裡便明白,他也許是做了什麼決定。
想到這,雲舒藉着喝酒的功夫掩住了自己眸中的深思。
她想,在她臨走之前,或許該去擺脫一次三殿下,萬萬要看護好夜傾昱才行,絕對不能讓他魯莽行事。
不經意間轉頭看着夜傾昱一直在盯着她看,雲舒不禁詫異的問道,“看什麼呢?”
“看……吾妻之華彩,非世人可知。”
隨着夜傾昱的話音落下,雲舒便見他傾身而來,隨即脣間便傳來了濃烈的酒香之氣,在鼻息間慢慢散開,令人漸漸沉醉,不願清醒。
原來,當真酒不醉人人自醉這麼一說。
待到酒醒夢清,她策馬而回,便是與他比肩同歸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