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向文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他其實不能明白鳳擎軒的心情,只是覺得若是心中喜歡,那麼就在一起就好了。
然而他不會對九五至尊的鳳擎軒說這樣的話。
四天之後,就是臘月二十八了,還有兩天就是大年三十。
這一天,秦隨風終於是匆匆趕到了滄州。
紀蘭馨早上起牀打水的時候,看見站在院子門口風塵僕僕的秦隨風,驚得連手中的水盆都沒拿穩,直接掉在了地上。
“秦、秦太醫,你怎麼會來?”
蘅碧汐聽見紀蘭馨的喊聲,還以爲這個丫頭出現了幻覺,連忙出來一看,也是呆在了那裡。
“秦隨風,你怎麼從宮裡跑出來了?”
秦隨風看着兩個衣着樸素,見難掩風姿的兩個女子都是呆若木雞狀,不由笑了笑:“難道在下就不能來了?”
蘅碧汐回過神後,有些遲疑地問道:“是陛下派你來的?”
秦隨風搖頭:“你的身子問題很嚴重,所以我上書請求陛下讓在下來滄州爲你看病。沒想到陛下竟然准奏了,所以我就連夜趕過來了。”
蘅碧汐狐疑地看着秦隨風:“你會有這麼好心嗎?放棄你在宮裡的錦衣玉食,跑來這小小的滄州爲一個奴婢來看病?”
秦隨風正色道:“醫者父母心,在我的眼裡,沒有高低貴賤之分,病人在我的眼裡都是一樣的。你的病情,一直都是我在調理,如今尚未痊癒,我如何能放心的下?何況,我曾發誓,爲了秋萍我要護你周全。”
前半段都是鳳擎軒交代下來的說辭,撒一個善意的謊言,不要告訴蘅碧汐,這一切都是他的旨意。
蘅碧汐這才放了心,面上也露出了一個真心的笑容:“若是陛下派你來的,我只怕會馬上就拿掃把將你掃出去!”
秦隨風有些後怕地聳了聳肩。
秦隨風的到來,並沒有給蘅碧汐平靜的生活掀起太多的漣漪。
到底是秦隨風自己想要來給自己醫治,還是陛下的旨意,蘅碧汐沒有刨根問底。
很快就到了除夕夜,秦隨風、蘅碧汐和紀蘭馨三人做了一桌簡單的飯菜,圍坐在一起談天說地,聊着聊着,便說到了關於鳳擎軒的事。
秦隨風放下酒杯,問道:“對了,蘅姑娘,你知道陛下如今改了年號的事嗎?”
蘅碧汐自從來了這裡就沒有出過門,搖了搖頭。
秦隨風繼續說道:“陛下將年號改成了‘奉元’,如今是奉元元年了。”
蘅碧汐點點頭,大概是鳳擎軒終於將錢太后和王氏的勢力徹底清除朝堂的一種紀念吧。
秦隨風見蘅碧汐對這個話題沒有過多的迴應,心知她是不願提及鳳擎軒,一時也有些氣惱自己的榆木腦袋,怎麼非要哪壺不開提哪壺。
秦隨風見狀,只得輕嘆一聲,又拿起酒杯一飲而盡,將眼底的苦澀收斂起來。
蘅碧汐注意到了秦隨風眼底的恨意,心裡忽然冒出一個念頭:自己想要回宮報仇,秦隨風會是一個重要的幫手!
“那個人在宮裡是生是死,是好是壞,都跟我們這些小老百姓沒有關係了。就算有關係,也只有一些新仇舊恨而已。”
蘅碧汐一邊說着,一邊注意秦隨風的神情。
果然秦隨風在聽見蘅碧汐的話語之時,面容出現了一瞬的糾結之色,手中的酒杯幾乎都要被他給捏碎。
當初若不是鳳擎軒一時興起要冊封秋萍,秋萍又怎麼會爲了守住自己的貞潔上吊自盡?鳳擎軒就是害死秋萍的罪魁禍首,這一點秦隨風永遠都不會忘記。
轉眼已是奉元三年,秦隨風足足花了三年的時間纔將蘅碧汐的身子調理好。
然而藥物雖然能治好蘅碧汐的病,卻無法抹平她心裡的恨意。
這三年,將蘅碧汐打磨得平靜了許多,眉眼間似古井無波,然而在寂靜無聲的夜晚,她的淚水總是會一次次地打溼枕巾。
“秦大人這一次給奴婢看完病,便不會再來了吧?”
蘅碧汐將自己的手收了回來,看着在整理藥箱的秦隨風平靜地說道。
秦隨風的手微微停頓了一刻,背對着蘅碧汐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不甘:“難道蘅姑娘就打算一直呆在滄州?”
蘅碧汐撫摸了自己簡單的髮髻道:“自然是不願不想不甘。”
秦隨風臉色稍緩,將整理好的藥箱背在了自己身上:“既然如此,蘅姑娘需要在下做什麼?”
蘅碧汐輕輕嘆了一口氣:“又過去了三年,也不知宮裡成了什麼樣子?大約又多了不少鮮嫩的少女,如今我已經二十有三……”
秦隨風心知蘅碧汐已經起了要爭奪的念頭,只要她願意爭,那麼她就不再是“奴婢蘅碧汐”,而是曾經的那個“淑皇貴妃”。
恭恭敬敬地走到了蘅碧汐的面前,秦隨風行了三叩九拜的大禮,然後將頭伏在地上說道:“蘅姑娘正值青春年少,身子也正是女子受孕的最佳時機,一切都在最爲適宜的時刻。”
蘅碧汐連忙將秦隨風扶起來:“如今我還是奴籍,秦大人已是院判,行這樣大的禮,叫奴婢惶恐。”
秦隨風站了起來,態度仍是十分恭敬:“蘅姑娘再回高位,已是註定之事,在下提前幾刻不算什麼。”
“秦大人,在鳳棲宮,我曾經留下了一個匣子。你需要做的是讓陛下看見那個匣子,若是他看見了必然會來見我,還有你要宮裡適時的散播淑皇貴妃就是蘅姑姑的轉世這個傳言。”
蘅碧汐將已經在自己心裡盤旋了三年的復仇計劃說了出來。
秦隨風彷彿看見了鳳擎軒的悲慘下場,冷漠的面容上也浮現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在下知道了,那在下這便回京了。”
秦隨風離開時還不小心撞到了手捧一束桃花的紀蘭馨,他只是微弓下身子表示歉意,便頭也沒回的離開了,紀蘭馨揉着自己的肩膀,滿臉不解的走到蘅碧汐面前,道:“蘭馨方去桃園採來了小姐最愛的桃花。不過秦太醫行色匆匆,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蘅碧汐微笑着接過了那些嬌豔的桃花,放在鼻子下面狠狠地聞了幾下,然後才說道:“蘭馨,準備好回宮了嗎?”
蘭馨萬沒有想到蘅碧汐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一時竟呆在那裡不知自己該說什麼。
這三年在滄州刺史府,她每天都過得無憂無慮,不用像在宮裡那樣提心吊膽,這三年幾乎是她這一生中最爲悠閒幸福的時光。可若回到皇宮,只怕又要過每天心驚膽戰的生活了。
蘅碧汐看得出蘭馨心中的擔憂,將她的手拉到了自己的手心裡:“蘭馨,你侍奉我這麼多年,若不肯隨我回宮,我也理解,我定會給你尋個好人家,安置好你。”
紀蘭馨反應過來蘅碧汐到底在說什麼,臉頓時就漲的通紅:“蘭馨怎麼可能會丟下小姐?若是小姐回到宮裡,還有幾個人像我這樣瞭解小姐?沒有貼心的人陪着,小姐在宮裡必然處處受到掣肘,蘭馨一定要隨小姐回去!”
蘅碧汐望着紀蘭馨一臉的堅定,有些心疼地說道:“你這又是何必呢?”
紀蘭馨直接掙脫了蘅碧汐的手,一把跪了下來:“在蘭馨的心裡,您一直都是奴婢的主子,是奴婢終其一生都要盡心侍奉的人。蘭馨斷不會離開主子半步!”
蘅碧汐忍不住也爲她的話紅了眼眶:“好好好,你既然心意已決,那麼我也不再勸你。”
紀蘭馨起身後,問出自己心中的疑惑:“小姐爲何那麼肯定,咱們就要回宮了?”
蘅碧汐冷哼了一聲道:“當初在鳳棲宮的時候,我一直都防着有這麼一天,特意留了一個可以證明我身份的匣子在那裡。雖然不是什麼十足的鐵證,至少會勾起陛下的懷疑,一旦心裡有了疑心,陛下就一定會去查清楚的,因爲這一次是關於萬羽蘅的懷疑……”
紀蘭馨心中卻是更加的不解:“既然您早就有所準備,爲什麼要在滄州呆了三年才?”
蘅碧汐閉上了眼睛,不願想起三年前在皇宮裡所受的那些屈辱:“一是當時陛下正在氣頭上,若是看見那個匣子,只會覺得那是我的雕蟲小技罷了。二來,我也需要一段徹底安全的日子來調理身子,現在秦隨風已經將我的身體狀態調整到了最佳狀態,是時候回宮向帝后討回原本應該屬於我的一切了!”
紀蘭馨這才意識到,一切都已經到了箭在弦上的地步!
此時的後宮之中,春風還未吹遍,妃嬪們已經身穿春季最新制作的衣服將後宮襯得吒紫嫣紅,好不漂亮!
長慶宮中,正值妃嬪請安。
皇后一如三年前那般坐在最高處,臉上總是帶着一層淡淡的笑意打量着下方的人兒。
一年前的選秀,後宮之中又添了二十多個美人。
望着這些年輕的面孔,皇后常常會在心中概嘆時光老人的殘忍。
已經三十有三的吳綰嵐,年齡幾乎是這些新進妃嬪的兩倍,就算是保養的再好,眼角也已經不可避免地有了魚尾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