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水如危局,而滴水如流言,一滴足以打破當下艱難維繫的平衡,讓事態朝着一發不可收拾的局面發展去。
雞鳴三遍,錦樂宮上下還沉浸在昨夜的安寧祥和中,一名剛值了夜的小太監正打着哈欠解了門禁;朱漆殿門剛露出半大不小的縫,外面一陣寒人心肺的冷風就竄了進來。
小小的一個哆嗦,小太監那惺忪迷離的眼睛就順着門縫望了出去,突然一道隱隱約約的紅影便快速地從眼前閃過!一陣醒腦的激靈竄過,這名小太監的睡意遁去無蹤,無形間被驚心的冷噤所代替。
什麼東西?!腦子裡第一反應就是這帶着驚悚感的好奇,這小太監也是膽子憋大,急忙拉開了殿門追了出去。
深秋的清晨,霧露重,而那一閃而過的“東西”速度極快,無形間讓小太監的辨識能力降低了許多。咬緊脣瓣泛出了忐忑的白,小太監一邊遊走在深宮大院中,一邊仔細地搜尋着剛纔那影子的蹤跡;也不知今早是不是太邪門,一路上連個宮人或是宮中護衛都不曾瞧見,小太監心中那份緊張驟然間攀高了許多。
那紅影的鬼祟“東西”很奇怪,好似在和這小太監捉迷藏般,迷霧中總是遠遠地和他保持着距離;好幾次,這忐忑的小太監以爲跟丟了,它卻又鬼魅地出現在遠處視野中,一會兒廊道轉角,一會兒假山背後,一會兒殿宇飛檐上......行蹤飄忽不定,難以琢磨。
而在緊張中漸漸習慣了它這不定,這小太監也隱隱感到這“鬼東西”似乎有意在逗着自己,朝某個地方去。
老一輩宮人平日閒來無事時。總是拿些神神怪怪的事情說段子。他們說這皇宮表面上看起來富麗堂皇,金碧輝煌的,可經過了幾代君王交替,這深宮大院中哪能沒有一兩個怨氣十足的冤魂呢?在某些特殊的日子裡,怨念特別重時,這些潛藏在凡眼無法目及之處的髒東西就會冒出來,發泄下自己心中積聚已久的怨氣。
諸如此類精怪異聞。小太監平日裡不過是當解悶的樂子。聽過就忘了;可如今自己親身遭遇到,雖然內心是帶着害怕的,可腳步間卻一刻未曾停下過。大概是這宮中日復一日的枯燥。鑄就了他們這些卑微宮人的好奇心,什麼事都秉着一顆刨根問底的心。
兜兜轉轉了好一陣子,那道紅影在宮牆一角出現過後,就再也不見蹤影。小太監沿着宮牆外的紫藤花宮廊繞尋了一大圈。終還是打住了繼續探尋的心,抹着額間細汗又滿腹狐疑地往回走。
可剛路過朱漆剝落的宮殿門前。一陣若有似無地哭聲在耳邊響起!那毛骨悚然之感如在內襯中放了塊冰塊,面色僵白的小太監頓時全身都顫慄起來。
是......是哭聲?!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小太監神情慌張閃爍地反問着自己,而那浮動地在耳際邊斷斷續續地哭聲在無聲提醒着。他不是幻聽了。
芒刺在背,冷汗直冒,小太監當時也不知自己吃了什麼迷心丹。竟然還有勇氣回過頭朝那哭聲傳來處望去!而就是那一眼,終於讓小太監看清了先前一直苦苦追尋的“東西”是什麼!!
幾丈開外的飛檐上。一披頭散髮的女子坐在那裡,她身上那鮮紅如血的裙袂在白茫茫的霧氣中緩緩飄蕩着;她那嗚咽的哭聲幽怨悽婉,如杜鵑啼血般在窮極自己心中積壓的怨恨,綿綿不斷地滋長着小太監心中的恐懼。
而驚慌間,目光突然落在了這陌生殿宇的門匾上,三個金漆大字頓時刺破了小太監最後的心防!
星辰殿。
電光火石間意識到什麼,這神魂盡失的小太監瞪如牛鈴的大眼間瞳孔驟縮,頓時拉尖了嗓子一嚎,拔腿就逃......
而此時錦樂宮門前,此時也是一派凝滯不散的緊張。十幾個宮人湊一堆,在解憂公主寢殿門前圍成不大不小的圈子,看錦樂宮宮人們那各異的表情,似乎眼前發生什麼了不得事情。
圈子中央,一隻木匣子被條鮮紅的綢子包裹着,靜靜躺在雲鳳刻飾的地磚上;紅與白兩種顏色相稱,讓這木匣子在衆人眼中顯得特別扎眼,卻無一人敢上前查點裡面裝着些什麼。
此時服侍解憂公主的老宮人樂易趕至,一瞧這地上裹着紅綢的木匣子,眼皮也是耐不住地驚然一跳,又急急問到這些圍成團的宮人。
“這......這匣子誰送來的,可有人瞧見?!”
樂易一問,場上的更顯得鴉雀無聲,誰也回答不了這疑問。掃了一轉衆人的反應,樂易也察覺到事情的棘手,可眼下總不能讓這來路不明的木匣子一直放在這裡,這老頭子也是卯起膽子湊上前去探探裡面的究竟。
雖不怕是假的,從樂易那顫抖的老手間便能看出一二來,誰知道里面裝些什麼?不祥的預感讓場上人人自危中,不覺間着圍着的圈子擴大了許多。
解了包裹着的紅綢,樂易死盯着眼前着烏漆漆的木匣子,能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加重;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即使裡面裝着個吃人的惡鬼,他們也必須把它給清除掉。
手顫顫地捏住木匣子上的玄扣,樂易側頭眼一閉,這木匣子就赫然被揭開了。
沒有天崩地裂,沒有大呼小叫,這解憂公主寢殿前突然間莫緣由地陷入了死寂中;在懼怕中短暫等待的樂易慢慢明白到,這不知所謂的深冷才更讓人感到恐懼!
緩緩地睜開眼,一見木匣子中的東西,樂易倏然間面如死灰地軟坐在地上,傻了。
木匣子裡沒有吃人的惡鬼,沒有咬人的毒蛇,沒有致命的火藥,只有滿滿一堆亮眼的“金銀珠寶”。而這些金銀珠寶,全都是用錫紙紮成的,說得駭人些那就是燒給死人用的冥物!
這東西向來在宮中是大忌!此時出現在公主寢殿前,裡面深意自然是不言而喻,一堆圍觀的宮人早就嚇得魂不附體,哪裡還有膽子嚷嚷。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