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了浮泛在生與愛與死的川流上的許多別的時代,以及這些時代之被遺忘,我便感覺到離開塵世的自由了。
——泰戈爾《飛鳥集》
人的眼睛一旦失明,摸索的不是擋砸前方的是誰?是站在你身後的人是誰?
看完電影不知所措的下午,在恬淡的時光,關白和杜樂樂在擁擠的街道里閒暇的踱步。道邊的梧桐落下的聲息,把時間打上死結。不用去限定季節的更迭,關白拉着杜樂樂的手在漫無目的踱步。
該用什麼的年紀來說限定關白的心理?快樂的像個孩子,沉默的觀察者。
“樂樂。”關白說:“歷史劇裡的感情部分,大多是導演的謊言。”關白評價影院裡剛剛看的電影:“可是,如果沒有這些謊言,是沒法子有那麼成功的電影。“
“你這麼說也對。歷史劇裡的感情欺騙了我們,還是導演欺騙了我們。”
“自己欺騙自己罷了。”
“說的也是呢。”杜樂樂有些口渴,在影院裡的爆米花吞噬了口裡的一切溼潤,杜樂樂舔舔嘴脣:“關白,喝點東西好嗎?”
“不啦,還是早點回去吧。”關白說:“你在這裡等我,我去那裡買杯咖啡吧。”關白指向馬路對面的咖啡館。
巧合在不是巧合的地點巧合的發生。造物主的安排是不可預知的,即使狗一樣的嗅覺也察覺不到蛛絲馬跡。我們對峙生命裡的不可知,穿鑿時間的貫通。
杜樂樂目睹了關白的二十歲的最後一天,安靜而美好,背景是靜靜地嘆息。
關白包裹在潔白天蠶絲裡的靈魂最後對杜樂樂說;“這樣,也是種選擇。”
關白閉上了雙眼。
杜樂樂哭了,沒有哭泣聲,只是淚水不間斷的從眼角滑過,走過杜樂樂的臉頰,下巴,滴落在瀝青馬路上,散發在熾熱的空氣裡。
交警控制的交通秩序,關白死在交通意外,死在過斑馬線被莽撞的司機送去了一個二十歲。關白停留在了二十歲,沒在回來。
關白甩開了生死,不屬於這世界的安詳,到底在那裡出了錯?有人是無法忘記的,即使在我們的破碎的記憶裡已經小時。但是刻在生命線裡的一點,沒有辦法磨平。我們不得去做我們該做的:活着,或者死去。
那是在這裡最糟糕的一個春季。寒冷的侵襲,擱置在心底的孤獨,各種不安得聲音蠢蠢欲動。像是馱着棉的蠢驢,每一次的浸水,不堪負重重新站起。
楚小葉電話裡慌張的說:“夏樹,你…關白出事了。”接着,楚小葉低低的抽泣聲從話筒的另一邊傳來。
我看見關白的最後一眼是在停屍間裡。杜樂樂昏厥了了不知多少次。每一次醒來不停的說,這是個夢,這是個夢。
後來,杜樂樂被送進了某家療養室裡。我和楚小葉去看過她。她的嘴裡一直在嘟噥着關白死前的那句話。
這樣,也是種選擇。
是那個作家說過‘死不生的對立面,只不過是做爲生的一部分存在。’很多人知道這句話的,可是關白是真正能夠明明白白的懂得這句話的人。
關白沒有去選擇,只是被選擇的離去。精彩總是漸次離去的曲目的。
關白的死不是自殺,只是一場意外。沒有遺書,沒有看出他什麼奇怪的異樣。
警官把當天和他最後碰面的人一一問過。只有杜樂樂說是她殺了關白,如果不是她說口渴,關白就不會爲了一杯咖啡死去。
我當時得知關白的死,想是這樣一個沒有邏輯的問題:關白最後一個笑話是什麼來着?
關白家裡的人去學校鬧過幾次,非得給個什麼說法。時間長了,關白家裡人漸漸失去那份不敢相信,再也沒出現在校園。
深陷在痛苦裡的杜樂樂在精神護理院裡出現了幻聽的現象,時常在半夜聽見關白的聲音,對外界產生嚴重的抵抗情緒。楚小葉和我對此也無能爲力。
探病的路上楚小葉顫抖着問我:“夏樹,樂樂以後會怎麼樣?“
“不知道。”實在說不出什麼話來安慰楚小葉。
“這樣,也是種選擇”。這楚小葉輕輕依偎着我的肩,說出了關白死前的唯一遺言。
詩化的未來是什麼行態,是把悲哀一點點來拆。笑靨的假面要怎麼來帶,要把歡笑一滴滴明白。詩篇的結尾怎麼來猜,生命裡一片片空白。沒有想到是這樣的結尾。
不用再猜,不用再愛,沒有依賴亦沒等待。結尾註定安排。誰也不用誰猜。我會試着離開。誰也無法對結尾進行改,後來的後來,只是一片空白。
杜樂樂被轉進特別護理室我和楚小葉來探望。
杜樂樂住的這裡約有一百來人,二十個醫生,護士,警備人員。地方不是很大,人數也不是很多。這裡安詳平靜,住在其中,時常的懷疑不是在現實生活的世界。
杜樂樂住的病房很大,有大大的浴室,寬敞的客廳,窗後是綠色的一片菜園,種着各色的蔬菜,有蘑菇,黃瓜,番茄之類的。
杜樂樂躺在病牀上,空洞洞的眼球看着天花板。杜樂樂突然問我:“夏樹,你有沒有關白的畫像。”
“嗯?”
“關白曾經說過要你替他畫一幅像呢。你忘記了?”
這是在我們的探病種,杜樂樂第一次對我們說的不是含糊不清,詞不達意的言語。
買來畫筆,紙張,我想象關白的面容,在白白的紙張一筆一筆的刻畫關白的面容。
待我完成畫,杜樂樂接過畫,淡淡的笑容綻放在杜樂樂消瘦的臉上。
“謝謝你。”杜樂樂說讚歎說:“很好的畫技。難怪關白說要一副自己的肖像。”
不知道說寫什麼安慰杜樂樂。杜樂樂看着關白的畫像呆呆的出神。無論我和楚小葉說什麼話,杜樂樂對着那幅畫眼睛彷彿都沒有眨過。
這樣,我和楚小葉不得不無可奈何的離開。
主治醫師說,這種情況還需觀察,現在還不能對杜樂樂的病情下結論。沒有做逗留,我們匆匆的踏上了回去的公交車。
車上。我們一言不發,我的腦海裡反覆的思考杜樂樂的話。
關白曾經說過要你替他畫一幅像呢。你忘記了?
很好的畫技。難怪關白說要一副自己的肖像。
一個冰冷的想法浮現在我的心頭。我匆匆的下了車,叫了輛的車,吩咐司機向杜樂樂的護理醫院趕去。
楚小葉不解:“夏樹,怎麼了?”
“別說話。我不知道。”我不耐煩的說:“安靜。”
下了的車,我直奔杜樂樂的護理室。護士告訴我杜樂樂在洗澡。
我甩開拉着我的護士,撇下一邊的楚小葉,衝向浴室。
浴室的流水聲嘩嘩’的流着。
“杜樂樂,你在嗎?”
不祥的預感籠罩着我,我擰浴室的門,是反鎖的。
是的,杜樂樂想自殺。
ωwш ▪тTk an ▪¢O 我撞開門,從浴池裡將全身赤裸,全身是血的昏迷的杜樂樂抱了出來。
浴室裡紅色的鮮血染紅了潔白的浴室,令人作惡的血腥在喉口,鼻子裡充斥。多年以後,我在想如果,我沒有回去,沒有將杜樂樂從血紅的浴池裡救出,那結果又會是怎麼樣的呢?
我想,也許,這也是一種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