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日後我們回到軍營,將韓翼叫來帥帳中。帳內最顯眼的是帳前方掛着一幅南齊邊界大地圖,圖上標明山川河流,城池關隘。一張簡單的太師椅前是一張簡單長桌,上擺滿所有的兵書與軍事文書文牒。下放十張靠椅。
看着眼前的韓翼,一身銀色鎧甲,寒光瑟瑟。我坐在太師椅上,手中撥弄着筆頭。
“我要召回飛虎軍”手中筆停下了轉動。這話是想告訴給誰?
他被我嚇的不輕,身上晃了晃,腳下的位置上前兩步。音量提高回道:“元帥三思”
“哼。三思,在三思齊軍就要進入我南國朝堂了,這思我思不了了”手握重拳撞擊桌面,雙眼直直盯着韓翼。
他顯然想不到我會這麼說。
我又說了一句:“你跟軒轅凌說,飛虎軍我召定,不僅僅如此,這裡三軍也會改成飛虎軍,我會以飛虎軍軍令飛虎軍軍旗號令三軍。”
韓翼有點急了:“你這就是吃定陛下會幫你頂着。”
我雙眼凝視着他,嘴角勾起笑,一字一頓:“他不頂也得頂着。”那男子他會嗎?若是他不願意,是否會下詔書殺我一次。頤然殿荷花池旁那仙風道骨的男子,那讓我許下終身的男子,他可否願意替我頂下這逆天大事?
“我不管朝堂上他們怎麼看,他們說我叛國也好,說我不忠也好,這飛虎軍我召定了,也用定了,你讓軒轅凌自己看着辦。”
軒轅凌,你該強大起來。如果你那麼的弱,只怕有一天,我也會將你給拉下皇位。我想起了那一張臉對我的溫情,采薇宮的鬥嘴。那彼此的相依偎。那承寵的初夜,一幕幕,我心裡知道,我愛上這個男兒,卻心裡對他也有了恨。
韓翼爲軒轅凌捏了一把汗,心裡問了句軒轅凌,你到底喜歡的是什麼女子?
韓翼無奈的搖搖頭:“元帥都決定了,還跟末將說這些幹什麼。”
我笑了笑:“我要你幫我寫奏摺,以我落款,還有寫上讓他給我一百萬兩的軍餉。”
韓翼點着頭,那看我的眼神就向從未認識過一樣。我何嘗真的認識過他們。我想起,我離宮或者說他應該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他將我摟在懷中,還溫情一片,他在想着我有多少厚顏無恥,與仇人還能嬉笑承歡。
韓翼問了句:“你會平反楊家嗎?”
我眼神堅毅,看着所有的一切。我肯定道:“會”
韓翼被我一次一次的話語震的不輕。
思慮良久,他將手擡過頭頂,做一個大禮,語言勸慰道:“末將只希望元帥能懂得陛下對您的深情厚誼,莫辜負陛下的一片癡心。”
韓翼的話讓我跌坐回位置。軒轅凌對我的一片癡心?我與他相識雖在幼時,但是相處不過半年,軒轅凌會對我情深厚意嗎?
當他退出帥營。我召來了蕭瑜。
我端坐正中,看着前來的蕭瑜,多年不見,這幾日忙碌還沒好好與他言語。曾經熟悉的人在這幾年的戰場上死了不少,能留在身邊已經沒幾個了。
“末將參見將軍”
我不言語,只是看着他。
他看了我。從上到下。從左到右。那不是那日初見時候的眼神,而是狐疑一肚子的疑問。蕭瑜心裡想跑,就如多年前的塞外,那個叫木易看到他就會跑掉。
“怎麼,看到本帥想跑了”我盯着他,開心的笑了一下。多年的風霜我們早已都不是曾經在軍營裡把酒言歡的軍醫跟少將軍了.那時候風雨來襲有蕭伯伯頂着,那時候就算知道明天恐怕就是最後一日,也可以壯志豪情一起唱起這邊塞的情歌。
蕭瑜點了點頭.果然歲月催人,一別多年,曾經木易一臉的稚嫩,如今她依舊是容顏未變,但是那眼神,早已經沒有曾經的純淨,那是歷經滄桑後的堅毅。
“對。末將想跑,卻不能跑。如多年前的邊塞,我依舊當你是木易,依舊是那個讓我可以逗弄的木易。”
我心中感動,一年的宮廷歲月。雖然我不曾加入後宮恩怨。卻從那裡帶回來滿身傷痕,帶回了一身國仇家恨。
我看着他問了句: “說吧,有什麼想問的只要我能說的,我都會告訴你。”
蕭瑜咬了咬嘴脣。脣角被咬出了血絲,還是無奈的問了句:“你到底是誰?”
我拉着他一起扯開營簾,走出帥帳。隨手拿起兩壇酒,一罈扔給他,一罈自己打開了酒蓋狂飲起來。以前只覺得酒喝着喉嚨燒,卻不曾覺得如今盡是如此的好喝,一口下去。心中清涼一片,想着那三個字。卻又一片愁苦,只能在將一口飲盡,爲我,蕭伯伯至死一直牽掛。我想起了母親的臨終遺願,我也想安平度日。奈何國仇家恨不可不報.我也想就老死在那宮中,與軒轅凌就彼此欺瞞一生也好,奈何事事不如意,終究錯了要回頭。
喝着手中的酒,心裡的痛化成了嘴中的言。卻是一個字:“爽”
蕭瑜只是靜靜陪伴着,看我落寞一身:“若是當時你沒有私自離開軍營而是隨我回上京,今日你是否會更開顏一些”這是問他也是在問我。
我也不知道,只是知道往事皆已成煙。我終究無法回到曾經,也無法忘記那個人,那個名字。
我又喝了一口,笑了笑,是笑自己癡傻,還是在笑自己無用。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些許惆悵:“我也不知道我是誰?”
蕭瑜只是將我手中的酒罈接過,放到身旁說了句:“喝多了傷身。”
我笑了笑看着他,我認爲我很鄭重其事說道:“以前我是蕭家軍兵營裡的軍醫木易,之後是遊歷天下的神醫楊瀟,後來是宮廷後宮中的美人蕭子若,如今在這軍營他們希望我是蕭洋”我頓了頓,心裡苦的無法言語:“卻不敢告訴衆人,我的真名是楊子吟,我的父親是楊相楊遠知,我的母親是飛虎寨的土匪婆子上官玉,我的大哥哥叫楊詠,他七歲隨我父親上戰場,九歲當先鋒,十二歲封校尉,十三歲被斬於上京菜市口.我一家忠臣,卻無法用真名示人”我多想這些話是告訴軒轅凌,但是說不了,言不明.“我一家三百五十多口,被人抄家問斬。我從九歲開始,就不敢言自己真實身份,你說我是誰?”
我看向蕭瑜。我多想可以好好的哭一場,但是所有的一切告訴我,眼淚不能流。那麼多的人命在我手中還沒有討回公道,楊家的飛虎軍還未召回,楊家的英靈不安。我的祖祖輩輩都用那不甘的眼神夜夜入我夢中,告訴我,楊家不是叛軍,不背那叛國名。
蕭瑜驚愕的望着我,我想起最近這幾天他們都是這樣的表情。每個人都在看着我的不一樣,都在問着我的不一樣,但是他們幾人真正的懂我,又真正認識我。我重重身份,哪個又真的懂,就連那曾經與我同牀共枕的軒轅凌,心中是否又懂我?
還是酒最好,它懂。我將蕭瑜身旁的罈子拿起,又是一飲。北風呼嘯,卻沒有一絲涼意,難道是心寒過了頭,就沒了感覺?
蕭瑜理了理思緒:從我剛纔的言語中抓住。不可思議的看着我“你是女的?”
我緊張中將他嘴給捂住
“小聲點,你想我被砍頭嗎?”
我不知道蕭瑜爲什麼興奮起來。他一口氣罈子中的酒喝了精光,眼神有些曖昧的看着我:“你知道不知道老子以爲自己得了龍陽怪癖,都不敢娶老婆。”
我笑的猖狂“你小子不會是喜歡本帥吧”喜歡我,軒轅凌還說要給我後位,要娶我爲妻,他還說要讓我當王妃,但是他哪樣做到了。他曾經說過對我一輩子好的。又做到了嗎?他殺我全家,斬我九族可有想過那裡面也有我,虧那荷花池寒冷,我絲毫不思索就跳進去救他。他可有記得這份情。他爲長生殿一擲百萬,卻這邊口口聲聲說着甜言蜜語。那個混蛋,他是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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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瑜盯着我望了又望:“那你能嫁給我嗎?”他隨手拿起另一個酒罈子。喝一口,道一眼,眼神閃爍。
我被他嚇的拉回思緒,進口的酒全吐了出來又一絲慌亂卻又馬上拉回了現實,拍了拍他的肩膀“堂堂大將軍,你還怕沒妻子啊。”
他清了清口:“是啊,很多很多,都快把我家將軍府門檻給踏破了,尤其這幾次收到家書,我娘都問我該怎麼辦,想着是不是一次性娶它個三妻四妾。”
我一副誰信你的話。喝着罈子中的酒,聽着遠方營帳內傳來的歌聲。
他盯着我,看着我想從哪裡看懂,卻發現追究我在躲避他的眼神:“你還別不信,你知道不。他們現在都覺得本將軍前程遠大,何況我又長的這麼好看,之前沒出徵的時候,多少的女子叫媒人上門尋親,如果不是因爲你,只怕我現在連兒子都有了。”說着還不忘嘆上幾口氣。
我想了想這小子有這本事。將手中的酒罈子喝了口遞給他:“那我以後賠給你一個娘子就是了”我心裡想起了清蓮。如果他們兩見上了,會不會看上對方呢:“別廢話,先喝完了它。”
蕭瑜聽了我的話,喜出望外追着我:“你答應的,賠給我一個娘子,元帥說話要算話,軍令可是不能改的。”
我回頭怒目對着他:“你娶娘子,關我軍令什麼事情?”
“元帥的話如君王聖旨。”
是這樣嗎?好像小時候父親沒跟我說過這個。我對着他擺擺手,“知道了。等這場戰完了,回去我就賠給你一個。”
“還要是本將軍喜歡的”他站定,看着我。我將背影留給了他。
“保證你喜歡。”
蕭瑜看着我遠去的身影,心裡默默說了句:我想要妻,從來都只有你一位。或許是那次軍營的第一次就淪陷的,或者只是聽了你的名字就淪陷了。
蒼鷹隼鷂長空中疾飛如電,震聲長鳴。盡展雄姿時而一飛沖天,時而停止飛翔棲落在樹尖。
寅時擂鼓,卯時點將臺點兵,辰時操練。
第二日,點將臺前。號角連天,一側漂亮羽毛插在大旗的頂端底下紅色布上用金色的絲線繡着騰龍的圖案,中間的兩面上繡着斗大的“南”字 。另一側羽毛低端黑色布上用紅色的絲線繡着白虎飛躍,中間的兩面上繡着斗大的“楊”字,在浩浩風中獵獵招展。我站在兩面軍旗之中。張羽立我身旁。三十萬虎狼之師立於臺下。
我對着三軍喝令,傳令天下
第一令
傳我號令,傳遍九州
斬龍劍在手,從此三軍改軍名飛虎軍
全軍上下,以飛虎令爲尊。
三軍將士齊回聲“遵令” “遵令” “遵令”
第二令
傳我號令,傳遍九州
斬龍劍在手,飛虎軍聽令
傳各州郡,飛虎舊將,五日爲期,速速歸來
抗軍令者,若無意外。皆按軍令處置。
三軍將士齊回:“遵令” “遵令” “遵令”
第三令
傳我號令。三軍操練
整裝待發。興泰城外三十里駐紮,十日後,興泰城外,決一死戰。
取齊國將帥首級,慰我父輩在天之靈。
第三令,全軍歡呼。他們等這場戰役等了太久。從三個半月前主帥戰死,他們退守,幾次齊國戰前叫陣,讓他們恨的牙癢癢的。
我看着全軍的士氣,張軍師問了句:“元帥可想到破城的方法?”
我笑了笑。三個月來,北塞冰封,萬里雪飄。北風呼呼狂卷着三十萬將士,寒風刺骨凍了四肢,他們卻堅定的守衛軍帳,頂着漫天飛雪目視遠方,以防有敵軍來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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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戎裝束甲徵邊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