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取花毒?”她不答反問。
那些人口耳相傳的消息若是真,那麼,這就是他極欲隱瞞的約定?
孫獨行淡然揚笑。“這是交換條件嗎?”一個答案換一個答案?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脣瓣微啓,欲出口的話卻忽然遭人打斷——
“孫大哥!”
嬌媚的女音自近身處響起,秋彼岸微愣,周身警戒驟升。
孫獨行聽聞喚聲,眉頭猛地打了個死結。不用特地回頭看,他也知道來者何人。
又是個麻煩的傢伙!
Wшw ⊕тt kān ⊕C〇 不過……這裡倒也有個小麻煩。他鬆開眉頭,望向面色倏沉的秋彼岸,默默伸掌覆上她持杯的手。
大庭廣衆之下,可別出了什麼岔子纔好。
指掌相觸的瞬間,秋彼岸猛一頓,擡眼對上他和煦的笑臉。
無語對峙,瞪到她的柳眉不知打了幾個死結,這纔不情不願地將垂在桌面下的手擡起,覆上杯子的另一邊。
她什麼事都不會做,行了吧?
見到她迴應,孫獨行這才滿意地鬆手,掛起一貫的溫和笑意,轉首面向正好來到他面前的主僕二人。
他微微頷首示意。“好久不見了,朱姑娘。”
“真的是你!孫大哥……我本來還不相信,這纔想來北境看看,沒想到你竟然真的在這兒……”朱香琦心有不甘地質問:“聽說表哥找你幫忙對付那隻妖孽,看來這事是真的了?”
紫陽門現任掌門於日前發出了有意傳位的訊息,但繼位人選和日子卻遲遲未公佈,使得底下幾名自覺有資格的弟子開始相互拉攏勢力、剷除異己,讓整個紫陽門陷入了漫無天日的明爭暗鬥、爾虞我詐的黑暗中。
她是繼位人選之一,也可說是最被看好的一個,擁護她的呼聲甚至高於勢在必得的唐熾,但……
“你爲何要站在他那邊?他給了你什麼好處?”美眸含淚控訴,那副我見猶憐的嬌弱模樣,加那上酥心入骨的嬌嗔,讓周遭男子不由得感到不捨,外帶一陣心疼……
除了孫獨行以外。
朱香琦身邊的丫鬟也在旁跟着幫腔:“是啊!孫公子,你真是太不夠意思了!也不想想咱們小姐究竟是爲誰努力到這等地步,可你竟然……”
“雙兒,住口!”朱香琦軟聲嬌斥,雙頰倏然泛出紅暈。
“小姐,雙兒沒說錯啊!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小姐爲了將來有朝一日能夠跟着孫公子夫唱婦隨,是多麼努力地鑽研各種毒物藥理,甚至爲了能配得上孫公子的稱號,還勉強自己去跟衆人爭奪掌門之位。可偏偏小姐的一切苦心孫公子都不明白,雙兒也替小姐心急啊!”
孫獨行眼醫倏然掠過一道利芒,冷眼看着她們主僕倆一搭一唱。
“朱姑娘似乎有所誤解,孫某並無意介入紫陽門的掌門之爭。”他誰也不幫。
“既是無意介入,那爲何——”
“哈啾!”殺風景的低俗聲響打斷了她的控訴。
原來是她們主僕倆身上的脂粉香氣太過濃郁,害得一旁沉默以對、努力假裝自己不存在的秋彼岸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主僕倆十分有默契地朝聲音來源橫眼一瞪,然而從頭至尾眼中只有孫獨行的她們,這時才赫然發現秋彼岸的存在。
“你……”朱香琦先是一愣,接着詫異地伸出蔥白玉指,不敢置信地指着與孫獨行同桌的女子。
這女人是從哪冒出來的?
“你是什麼人?明明旁邊空位這麼多,怎麼還敢這麼不知羞恥地跟孫公子共擠一桌啊!”雙兒率先跳出來發難。
要知道,孫獨行除了診治病患之外,向來都與女子保持一定距離,不會與任何女性有過於曖昧的親近,沒有人能例外。
偏偏這個例外,現在就出現在她們面前,朱香琦驚詫的水眸中閃過一道冷芒。
聽見雙兒莫須有的指控,秋彼岸不悅地眯起眼。
不知羞恥?她好端端的坐在這兒,什麼話也沒說,什麼事也沒做,憑什麼得讓一個根本不認識的女人指控她不知羞恥?
到底是山下的人不長眼,還是他們的道德標準比人高?簡直是莫名其妙!
“這樣不分青紅皁白的指責他人,似乎不妥吧?”孫獨行冷眼睇向盛氣凌人的兩人。“朱姑娘也算是出身名門之流,倘若身旁的丫鬟沒教好、管不住自己的嘴,該說的、不該說的,全憑自己的情緒一古腦兒給倒了,豈不是要教外人看笑話嗎?”不溫不涼的語氣看似提醒,內容卻是十足十的責備,令主僕二人的臉色難看至極。
“這……孫大哥說的是。”朱香琦維持表面功夫地僵笑道:“是我管教不周,還望這位……‘姐姐’不要見怪纔好。”她打量眼前年紀較自己大上兩三歲的沉穩女子,目光掠過一抹鄙夷。
“不知這位‘姐姐’如何稱呼?”她故意加重音調,好突顯她倆的年齡差距。
男人挑對象,總是越年輕貌美的越好,這女人平凡無奇的臉蛋頂多稱得上清秀,與在“江湖美人榜”裡排上位的自己根本沒得比。
她對自己的美貌有着十足的自信,這女人對她應構不成威脅纔是。
豈知秋彼岸僅是冷睇了她一眼,隨即垂眸盯着手中已冷的茶水,緘默不語,完全沒有理會她的打算。
既然要她什麼事也別做,那她就不需要回應這莫名其妙的問題吧?反正她倆八竿子打不着關係,誰理她怎麼稱呼。
“喂!你這女人,人家小姐都好聲好氣地跟你請教了,你還裝聾作啞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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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兒!”朱香琦喝斥丫鬟的放肆。只是向來心高氣傲的自己,又怎能忍受遭人如此漠視。
要不是孫獨行在場,她早就祭出她的白蛇鞭給這女人一頓好打,看她還敢擺什麼架子!
光瞧這女人那副目中無人的模樣,她就不信孫大哥會瞎了眼看上她!
裝模作樣的不理人,是因爲不知該如何說明自己的身份而羞於啓齒吧?
“既然姐姐不願自介,那由孫大哥來介紹也是一樣的吧。”她滿懷期待地轉首望向自己的心上人。
原本在旁看某人鬧脾氣看得正有意思,忽然之間被點名,孫獨行一時差點忘了現在是什麼情況。
“這個……”他朝秋彼岸瞧去,不意發現她竟也朝自己看了過來,唯一不同的是,她眼中隱含着嘲弄的挑釁——
他要如何介紹她的身份呢?
“孫大哥?”看他倆竟若無旁人地在她面前眉目傳情,令朱香琦的臉色變得有點……不,是十分難看。
須臾,孫獨行揚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介紹是吧?
“失禮了,未先行幫兩位做引見,確實是孫某的疏忽。”相較於秋彼岸渾身是刺的警戒,孫獨行倒顯得神情愉悅,自顧自地拉她起身。
“紅兒,這位是紫陽門的表小姐,朱香琦姑娘;朱姑娘,這位是孫某的義妹,秋紅。”
義妹?
這廂大方的熱心幫忙做介紹,另一廂卻是一席話震傻了三張臉;主僕二人不敢置信地瞪着秋彼岸,秋彼岸則是驚駭莫名地瞪着孫獨行。
他在說誰?認錯人了吧?
“孫大哥,這秋紅姐姐……不知是出身何處呢?”朱香琦好不容易從震驚中找回了聲音,訥訥地開口道:“那個……我沒別的意思,只是……沒人見過或聽過這人,依孫大哥的身份,竟然就這麼隨……輕易地認她做義妹,不甚妥當吧?”
雖是力持冷靜,語氣卻顯得相當咬牙切齒。
之前,她也曾三番兩次纏着他,要他認她做義妹,卻一再遭拒。是她硬是擅自將他與唐熾掛上同輩分,叫了聲大哥後就拒絕改口,而他則是懶得與她計較,這才任她一路大哥大哥的喊。
她一直都認爲,他之所以會對她有着一份對別的女人所沒有的寬容,是因爲他心裡定有她的一席之地。然而,如今不知從哪冒出了個野女人,搶走了她所覬覦的一切光環……
她不甘願啊!
聽出她對秋彼岸的鄙夷,令孫獨行心底頓感不悅,只見他和氣的笑容依舊,目光卻是驟冷。
“朱姑娘涉世未深,不曾見聞過的人比比皆是,又何以見得,紅兒與孫某並不相識呢?”
朱香琦猛地一窒,急聲辯駁道:“不、不是的,孫大哥,我沒有別的意思?”
“沒想到朱姑娘竟是如此膚淺之人……既是話不投機,多說無益,恕孫某不奉陪了。”語畢,他探手攬過仍呆站在一旁的秋彼岸,一刻也不願多待,瞬間提氣飛身出樓外。
“孫大哥!”朱香琦急喚,卻只來得及瞄見那抹青色殘影消失在眼前。
怔然許久,哀傷的面容逐漸轉爲陰霾,不復剛纔的嬌弱模樣。
“小姐,現在該怎麼辦?”
怎麼辦?
她迷戀他已久,卻從未得到他的正面迴應。如今他將那原本該是她應得的殊榮,全數交予那個女人,甚至對她如此決絕……
那個叫秋紅的女人算什麼東西!
“雙兒,知道孫大哥在探聽什麼了嗎?”
“知道一些。孫公子似乎想找出究竟是誰在背後放出消息的……”
“是嗎?”她眼中閃過一絲算計。“那麼,我們就趁早把一切都解決吧。”
一片白皚的北境山脈,足以證明那隻花妖已經確實被消滅,而唐熾又未能自北境復返,也就是說,“那東西”如今應該是在孫大哥身上……她冷哼了聲。
想長留在孫獨行身旁,可不是隻會耍性子裝柔弱就成的。
她會讓那女人知道,能夠獨佔孫獨行的,只有她朱香琦,不會有別人!
“放開我!”待回過神,發現自己再度莫名其妙被他摟在懷裡,秋彼岸猛然掙扎。
什麼話不能好好說,非得這樣抱來摟去的?
孫獨行垂眸低覷她驚怒的臉龐,微微一笑,待落在稍遠的無人街角,這才鬆開環抱着她的臂膀。
“失禮了,姑娘。”
秋彼岸暗惱地自他懷中退開,一雙眼戒備地瞪着他。每次只要一被他的氣息包圍,就會令她不由自主地失神。
他的懷抱,太危險。
孫獨行倒是不以爲意地笑道:“不知姑娘對於孫某的表現覺得如何?”他可是確實完成了她丟出的考驗,沒泄露她一分一毫的底細呢。
表現?什麼表現?秋彼岸不禁厭到茫然,不曉得他指的是哪一樁。
“不過,這回的事件倒也提醒了孫某——雖然無人識得姑娘,但認識孫某的人卻不少,之後遇上此般情況的機會還是有,不如就先在此討論一下姑娘的掩飾身份如何?”
對了,身份!
“誰是你義妹!”她反應慢半拍地怒斥。
孫獨行愣了愣,隨即笑道:“所以,孫某這不就在徵求姑娘的意見了嗎?”
什麼意見?她再度感覺處在狀況外,腦袋和他所說的話接不上軌。
難道她還在恍神不成?用力甩甩頭,努力讓自己清醒一些。
“只是暫時用來掩人耳目的稱謂,畢竟在到達目的地之前,姑娘都得跟在孫某身邊。爲了避免泄露姑娘的身份,孫某認爲繼續維持義兄妹這身分較不會令人起疑,不知姑娘認爲如何?”
不如何!就算只是作戲,她也不想與任何人扯上關係!
但,雖然她對眼前的一切狀況感到不悅,心裡卻也明白他這提議的必要性,她不能因爲在意這點小事而讓自己功虧一簣。
只是……
“沒其它的?”她面有難色。不知爲何,一想到要與他以兄妹相稱,她就感到彆扭。
孫獨行伸手摩挲下顎,思索了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