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視死如歸，雪海這時驟然回神，她的大喝聲透入珠簾傳了出來，“都給哀家退下去！”
那羣侍衛一頓，不解，“太后？”
“退下去！”雪海聲音驟寒。
可是那羣侍衛你看我，我看你，雖然沒上前了，但也沒退，墨南風看了雪海一眼，終是沉沉開了口：“退下去！”
這羣侍衛屬於墨南風心腹，最終聽的只會是他的命令，墨南風又是雪海心腹，她不需要掌控小兵，只需要有墨南風即可！
侍衛退去，楚逸凡看着珠簾後鳳影，依是那般面無所動，帶着那誰也滅不去的潤笑，看起來詭異極了。
看在雪海眼中也心疼極了，她緩緩從珠簾後走出，在羣臣古怪的眼神中，一步步走近了這個即便夢迴、即便想壓制，也忘卻不了的男子！
“你要殺我？你難道就爲了孤注一擲，纔要殺我嗎？”靜靜看他，她心緒繁雜，眸底盡是哀傷，輕輕的聲音如風飄搖。
楚逸凡抿脣，未言！
雪海潸然失笑，指尖深入肌膚，卻不覺得疼痛，鮮紅的血液，從她指尖流了出來，羣臣皆景，小楚景驚呼着想要過去，卻被墨南風拉住，只能看着那一抹鮮紅，小楚景眼眶都紅了一圈。
良久，雪海看着他笑了，“哀家的武功傳承於你，我們就比一場，你若勝，哀家既往不咎，放你走！”
她是心軟，她又心軟了，還是想給他的一個機會！
她是在說，誰都不許插手！
楚逸凡瀲灩的眸光掠過漣漪，只是一閃而即，未答，算是默認，揮手間，一道氣勁卷席而出，一名侍衛腰間的長劍破鞘而出，落入了他的手中。
雪海眉宇一傷，緩緩的走到另一名侍衛的身旁，抽出了長劍，沒有運用什麼，僅平平靜靜的抽了出來。
指向楚逸凡，遙目相對，她的心更痛了幾分。
明明愛着，卻還要互相廝殺？
這究竟是何等的悲涼？
蕭玄靜靜看着，自始至終最平靜的他，現在也有了一點嘆息。
雪海痛徹心扉，卻是也來不及感覺痛，一道劍光飛掠而來，如洪荒猛獸，他沒有留情，來得突兀，如適才的淬毒之箭，來得強烈，似不殺她不罷休。
雪海瞳孔驟收，一個神龍擺尾，旋身下，長劍橫掃，她的劍氣和他的交錯在了一起，這是他所傳授的運勁之法。
劍氣與劍氣的相撞，刺耳的聲響，似爆裂開來，捲起一陣強風，一些還未來得及站太遠的羣臣，驟時被掀翻在地，疼的齜牙咧嘴！
雪海和楚逸凡都看不到，他們眼中似只剩下了彼此，彼此的戰爭！
雪海含着心痛，提劍掠去，寒光湛湛。
楚逸凡淡淡勾脣，躲避的身形，隨着輪椅的旋轉，是那般的瀟灑自如，一隻修長而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皓腕，他的劍刺了過來。
是胸口的位置！
雪海眸光潸然，本能想再出手，只是又頓了下來，芙蓉說得不錯，她對待某些人，是心軟的！
或許，她也想知道，他是否真會殺了她。
可是劍要刺入她胸口的瞬間，她的皓腕被人一扯，帶着她的身形，竟躲了過去，看在外人眼中，這就似她的躲閃一般。
但她並沒有……
一時間的震驚還未消散，忽地，她的手又被一道莫名的氣勁一帶，就似她用力揮開了他的鉗制，接着眼前一花，他的容顏已近在咫尺。
驚駭的垂眸，她的長劍不知何時穿透了他的胸口，他的鮮血染紅了潔白，也刺紅了她的眼。
一切的一切，來得太快，不過須彌之間，令她措手不及。
她的心，在紅豔中，亦同一時刻停頓了下來，天地的一切聲音彷彿都消失了……
靜，靜，靜，滿堂皆靜。
所有人都未曾預料到這場比鬥如此快捷，雪海的手輕輕的顫抖，失魂落魄的退了一步，瞪着似水的鳳眸，不可思議的看着他，不敢置信。
他的身形緩緩偏離輪椅，看眼就要倒在冰涼的地上，雪海心一窒，慌忙上前接住，看着他蒼白卻仍舊潤笑的容顏，她心如刀絞。
這一劍有多深，她知道，無力迴天，無力迴天了！
淚水不禁流了下來，她悲痛問：“爲什麼？你不是來殺我的嗎？爲什麼要迎上來？爲什麼？”
楚逸凡莞笑，依是未答。
雪海潸然淚下，手心抓着他衣衫緊了又緊，漸漸有了些失控，“逸凡，你是愛我的對不對？你是愛的對不對？”
她的聲聲的問，似要個明確的答案，就像當初詢問他時，就像前世詢問連珏時，她一聲聲問，他永恆沉默。
不同的是，他永恆微笑卻不答。
爲什麼？爲什麼？
“爲什麼，爲什麼你一直都不願意說，爲什麼？”雪海淚如雨下，緊緊的抱住他，一滴滴落在他的臉上，入了肌膚，一片冰涼，含着繁雜，含着疼痛，還有悲涼！
她從未想過重逢竟是生離死別，爲什麼要如此執着？
他靜靜看雪海，如黑寶石般的墨眸一縷深深的情愫一閃而過，他卻依然未開口。
她的容顏，在他眼中漸漸有了些模糊，他指尖輕微動了動，最終還是歸爲了沉寂。
他的眸漸漸闔上，他的笑容依在，是解脫？還是留戀？
“爲什麼？爲什麼你到死不願意開口，爲什麼不願意開口說愛我？你告訴我爲什麼？爲什麼？逸凡……”聲聲呢喃，雪海聲音微沙，手間緊了幾分，擁他入懷，臉貼着他的，淚墜在他的脖頸，雪海漸漸泣不成聲，他留給她的還是那抹最初的潤笑，永恆不變的潤笑，但同時也留給她是無限的疼痛，無限悲傷。
初見，他如仙似聖，令人不忍褻瀆！
再見，他救他出府，救她於惡魔之手！
曾經，比翼雙飛劍！
曾經，徹夜長談！
曾經，曾經的曾經……沒了，再也不能多一個曾經了，沒有同她說一句話，哪怕隻字半句，他就這麼靜靜地，走得靜靜地——
羣臣是該上前呵斥，還是同悲？他們看着此情此景，心緒極爲複雜。
小楚景再也忍不住，脫開墨南風，奔了過去，撲在了雪海身上，“母后，不哭不哭！”
小楚景的聲音哽咽，淚水染滿了他的小臉，他同雪海感情至深，母親在哭，他不知道爲什麼哭，可是卻心裡很是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