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動於衷的垂下眼睛,秋煙離保持着端正的微笑,不冷不熱地回道:“父皇很少對北離提及幼時之事,所以北離並不知道老夫人與北離的淵源,若有冒犯之處,還望老夫人恕罪。”
任誰都能聽出來這話中的疏離之意。
元起庸眉頭暗皺,正想出聲教訓她,薩木兒卻搶先一步道:“沒關係,西涼王國事繁忙,這點小事沒放在心上也是人之常情。不過,有件事老身真的很好奇,很想問一問公主,公主不介意吧?”
秋煙離擡起眼眸,輕輕笑了下,看似漫不經心,但卻隱隱透露出戒備之色。
薩木兒一副瞭然神情,微偏過頭,悠悠笑道:“老身方纔注意到,公主對老身所行之禮,乃是西涼的禮數,可老身聽聞,中原有‘出嫁從夫’一說,公主如今既已嫁來大胤,理當行中原之禮纔對吧?”
確實,剛纔很多人都忙着看熱鬧,並沒注意到這點。
經她這麼一提醒,再回想一下,是啊,秋煙離行的,好像的確是西涼的禮節啊。
窸窸窣窣的議論聲配合着篝火燃燒的聲音,爲這陡然寂靜的宴席添了幾許嘈雜的生氣。
秋煙離站在當中,身姿筆挺,眸色清亮,彷彿烏雲漫卷的天空下,亭亭靜立的一座冰山,美的叫人挪不開眼眸,也冷得叫人心生敬畏。
她勾了下脣角,似在自嘲,又像在嘲笑對方。
原來在這兒等着她呢……
不過,她既然敢做,自然也早想好了應對之策。
緩緩掀起長睫,秋煙離面上沒有半點慌張緊張之色。她似笑非笑地望着上方,輕曼的語聲如同此刻的她一般,溫柔又不失犀利:“老夫人您要見的,是北離公主,而不是祁王妃。北離既是西涼的王女,當然該行西涼之禮。”
薩木兒饒有興致的笑問:“這兩者有什麼區別嗎?”
秋煙離從善如流地挑了下眉:“當然有,就像老夫人您,當您是白狼將軍時,您要上陣殺敵,保家衛國。當您是突厥王女時,您要恭謹守禮,尊父敬兄。當您是將軍之母時,要教子從嚴,持家有道。”說到這裡,她眼波一轉,忽而看向旁邊的哲也,意味深長地牽起脣角:“我們人,在面對不同的身份時,就要做符合那個身份的事情,就像我們到別人的家裡做客,不管身份多高,地位多麼尊貴,也應該尊重主人,遵守作爲客人的禮節,你說是嗎,哲也將軍?”
聽出她這話是在映射自己,哲也一股心火涌了上來,正欲發作,卻聽薩木兒不輕不重地咳了一聲,他暗暗捏了下拳頭,只能選擇作罷,然後冷着一張臉偃旗息鼓了下去。
能坐在這裡參加這場宴席的大臣還有他們的家眷哪個不是人精?
哲也和薩木兒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神情當然都沒能逃過他們的眼睛。
只是,他們當中的不少人,心裡都生出了同樣的疑問,那就是薩木兒爲何如此縱容秋煙離?
對突厥稍有些瞭解的人都知道,薩木兒年輕時,那是何等的心高氣傲,大氣凜凜。最出名的一件事,就是她還曾爲了自己的婚事,不顧他人的閒言,當庭與他們的王上抗辯,最後硬是以堂堂王女之身,下嫁給一個小小的護衛,也就是哲也的爹。
此事至今仍爲民間百姓所津津樂道。
即便到了如今,她年老體衰,不能再領兵打仗征戰於沙場,但她依舊受到整個突厥臣民的尊敬,按坊間的說法,她纔是“突厥第一尊貴”的女人,連如今的突厥太后都比不上她。
雖說秋煙離既是西涼公主,又是祁王妃,但她在薩木兒面前,畢竟還是一個不成氣候的晚輩,她到底有何過人之處,可以叫薩木兒對她另眼相看到這個地步。
總不可能真是因爲舊時那點稱不上情誼的情誼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