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是陸漸紅過來了,樑子軍的眼神便有些複雜了。當年在校的時候,樑子軍跟陸漸紅住一個宿舍,剛進校那會兒,樑子軍挺橫,後來陸漸紅看不過眼了,一次把他收拾了,學校後來還給了陸漸紅處分,不過陸漸紅還是給樑子軍撂下了一句話:“以後要是再看到你囂張,一直打到我退學爲止!”
陸漸紅在學校拳擊隊是有名的拼命三郎,這話給樑子軍造成了很深的心理陰影,據說就是從那個時候,樑子軍成變成“娘子軍”的。
“樑子軍,說話的聲音還是那麼大,還是那麼囂張啊。”陸漸紅淡淡道,“剛纔我好像聽到你在說起我,現在挺長能耐啊,鹹豬手都動到老同學的身上了,挺能啊。”
陸漸紅這副話里根本沒有一丁點兒當官的味道,江湖味很足,連王惠聽着都覺得意外得很。
樑子軍撇了撇嘴,道:“陸漸紅,不要以爲我怕你。”
陸漸紅怔了一下,失笑道:“樑子軍,我要你怕我幹嘛?我真不知道你想說什麼,剛剛邵華說狗嘴裡吐不出象牙,這句話說得大錯特錯,我看啊,是狗改不了吃屎。邵華,就當是被狗咬了一口吧,王惠,咱們喝酒去。”
“陸漸紅……”樑子軍被羞辱了一下,忍不住放大了聲音,由此可見,在他的心裡還是有陰影的,尤其是說出“不要以爲我怕你”,反而恰恰是懼怕的反證。
陸漸紅豁然轉過身來,逼視着樑子軍,慢吞吞地道:“今天是同學聚會,不要鬧事。”
張榮強這時打着哈哈走了過來,笑着道:“是啊是啊,同學一場,開個玩笑嘛。”
莊國鋒在樑子軍的身後咳了一聲,道:“大家別傷了和氣,走,大家都到聚友廳吃飯去。”
陸漸紅盯了王惠一眼,王惠也有些尷尬,想不到同學聚會會聚成這個樣子來。
張榮強笑道:“來都來了,據說還有其他的項目,就當是看看熱鬧吧。”
陸漸紅沒好氣地說:“我就知道,少了我喝酒,你就賺不到多少錢了。”
“都知道你酒量大,銷酒不找你找誰去。”張榮強跟陸漸紅開着玩笑,走向了包間。
二十多人自然不可能圍在一張桌子上,所以分成了兩桌,陸漸紅這一桌除了王惠、張榮強和邵華以外,剩下的幾位在學校裡平日關係都還不錯,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剛剛發生的事情只當是個小插曲,自然不會有人提起。
剛剛坐下來的時候,相互間還有些矛盾,在聊了幾句之後,一羣男女便嘰嘰喳喳地熟絡了,問起各自的境況來。
這年頭,出類拔萃的人不是沒有,就像陸漸紅、王惠和張榮強,都是佼佼者,但更多的則是平平庸庸,爲着家庭和生活而忙碌操勞。不過人都有虛榮心,一個班四十多位同學有一半沒到,除了聯繫不上,混得不好而不好意思參加也是一個主要因素,也就是說,能來這裡的,基本上還算過得不賴。有白領,有自己做生意的,還有兩個在官場低層混着,不過應該都在小康線以上。
輪到張榮強自我介紹的時候,這小子裝逼地說自己開了一個小飯店,還特意把那個“小”字咬得很重。
陸漸紅忍着笑道:“張老闆,要不下一次聚會就放到你的飯店。”
張榮強笑道:“只要有人給錢,當然歡迎。”
此言立刻遭至一陣噓聲,被人指責沒有人性,頓時一陣大笑。
王惠的身份是不必多做介紹的,大家都知道的,副廳級的職位早已脫離了縣城的圈子,那兩位混跡於仕途的仁兄自然清楚副廳級的份量,顯得很是恭敬,頻頻向王惠敬酒。
王惠被弄得被尷尬,不住拿眼看陸漸紅,陸漸紅只當沒看到,與張榮強喝起酒來。
當陸漸紅說自己是老師的時候,衆人都露出心照不宣的不以爲然來,不過面子還是要給的,紛紛說着教師這職業不錯。有的說,教師職業穩定,而且這幾年國家對教育非常重視,工資也是不斷飛漲,標準的旱澇保收。也有的說,如果是教高中的,弄個班主任噹噹,帶個好班,獎金不低,假期再搞個補習班,財源滾滾。有的還說,要是走狗屎運做大學老師,既輕鬆又來錢。當然,這只是就教師這一行業而言了,並不是說陸漸紅,他是怎麼也不可能到大學任教的。
邵華在邊上聽得滿頭疑雲,當時陸漸紅可就是一市之長了,現在怎麼會是老師呢?不過聽着衆人對陸漸紅不大重視的樣子,心裡覺着不大自在,便道:“陸漸紅,以你的級別,起碼是個中層領導吧?”
陸漸紅摸了摸鼻子,含糊着道:“級別什麼的,都是虛的。”
王惠神情古怪,對這個同學的低調那是深有領會的,其實他也清楚,像這樣的同學聚會,聚會是一個方面,但更重要的是看能不能尋找到一些自己有用的人脈資源,自己之所以如此,不就是想走一走莊國鋒這個門路嗎?陸漸紅的低調多半是不想多惹出事來,便打着岔道:“今天是同學聚會,就不要嚴查戶口了,來,喝酒,喝酒。”
陸漸紅向王惠點了點頭,露出一絲欣賞之色,王惠笑了笑,表示這是他應該做的。
酒至中途,陸漸紅尿意陡生,出去撒尿,站在廁所裡,陸漸紅不由苦笑,如果不是想湊個熱鬧,尋找一下當年的同學氛圍,沒想到弄的這麼沒勁,真想就這麼一走了之。
陸漸紅前腳剛走,包間的門被打開,莊國鋒端着酒杯走了進來,身後還跟着樑子軍,提着個酒瓶,做着專職的酒司令。
莊國鋒一進來,便讓樑子軍把酒杯滿上,大喇喇地道:“各位同學,幾十年如一日,當初畢業的時候個個都是意氣風發,一眨二十年了,歲月如刀啊,至今才混了個一官半職,真是慚愧啊。”
有人笑道:“你要是慚愧,讓我們的臉往哪兒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