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楠的生意做得大,又接連這麼長時間不在京城,鋪子裡生意上攢了不少的是,往往都是一大早出門,傍晚才能回來,可是自那日得知有人在自家宅子外轉悠開始,他便很少去鋪子裡了,有什麼事也只是讓掌櫃到宅子裡來商量一番,然後便把人送出去了,金鎏知道他是怕自己往外跑,何公甫懶得管她,他卻不能不管,可是該出去的她還是要出去,她來京城是爲了救老夫人和茹夫人,可不是來坐以待斃的,這日一大早用了早膳後她便帶着碧璽準備出門。
何楠像是知道金鎏這日要出門一樣,她剛出院子便被逮住了,“你這是要去哪?”
“爹!我要去外面轉轉!”金鎏看了一眼旁邊給自己行禮的小丫鬟一眼說道,湊近了也沒等何楠發難便低聲道:“我要去白將軍府!”
“你去那做什麼,白小六跟着你去了富源縣,白家老太太已經恨死你了,你這一去,她還不把你告到宮裡去,讓容貴妃在皇上面前立上一功,不能去!”何楠趕走了身邊的下人,低聲說道。
“不會的,白家老夫人還欠着我祖母的人情呢!”金鎏忙道,她今日是一定要出門的,因爲她早打聽好了,容貴妃今日要出宮來看老夫人,這正是她探容貴妃口風的好機會,她可不能錯過!
“人情重要還是人家的寶貝孫子重要!”何楠直搖頭,“你就聽我的,不能去!”
“那舅舅是讓我坐以待斃?朝廷已經派人盯着咱們了,咱們若是不做點什麼,真讓人請到宮裡去,別說是我,就是讓人看一眼碧璽也能認出來,到時候再要想辦法救難了!”金鎏忙道,她沒有跟何楠說,夜鷹昨晚來了她的屋子,他已經打聽出來了,幫着端王爺放消息出去的正是容貴妃,就憑着一點,她也不會把自己賣給皇帝,要賣也是賣給端親王,可是端親王現在不在京城,也拿她沒有辦法,況且她要和容貴妃說的話是互惠互利的事,她就不相信容貴妃會拒絕她。
聽金鎏這麼說,何楠也猶豫了,這些日子在宅子外面轉悠的人越來越多,看樣子就算金鎏不出門,宮裡遲早也要有行動了,就像金鎏說的那樣,若是現在不做點什麼,等宮裡真把人帶走,他們就真的什麼也做不了了,兩個沒有救出來,還要賠進去幾個!
“舅舅,你就讓我去吧,你看我這都裝扮好了,誰能認出我來!”何楠有些動搖,金鎏忙加把勁道,見他不說話,就當他是默認了,帶着碧璽便要走,卻又被他喚住了。
“你就這樣去?別說門都進不了,便是進去了,只怕也會連累白家!”何楠開口說道,見金鎏望着自己,嘆了口氣,道:“你去換身下人的衣裳,白家在我鋪子裡定了些皮貨,你就跟着皮貨鋪子裡的掌櫃去送貨好了!”
金鎏聞言一喜,覺得這個辦法好,忙答應了一聲和碧璽回了房。
何楠鋪子裡的皮草是全京城最好的,白家定的皮貨是爲了換季的時候,給府裡的主子們做幾件褂子大氅什麼的。
金鎏和碧璽扮成小夥計跟着皮貨鋪子的呂掌櫃進了白府,因爲是何楠交代過的,雖然沒有說明二人的身份,可是呂掌櫃也是見慣了世面的,又見她們細皮嫩肉的,小手白的像蔥段一樣,哪裡敢讓他們做搬運貨物的活計,只讓他們跟在自己身後,生怕出了一點紕漏。
白府三房人都住在一起,男人不是死了便是在外面當差,婆婆媳婦倒是有十幾位,聽說老太太發話給大家做衣裳,都一窩蜂的趕了過來,還帶着幾個哥兒姐兒,一屋子的人圍着山一般高的皮貨嘰嘰喳喳的好不熱鬧,還不是拉着金鎏問這皮草是不是新貨,是說明皮子,怎麼毛色這樣的光亮。
金鎏哪裡曉得這個,還好有呂掌櫃在幫她圓了過去,纔沒有讓她露餡,倒是幾個覺得她好相貌的孤寡婦人討了沒趣,忍不住歪嘴斜眼的唸了他幾句什麼中看不中用,賣皮貨的連這點子淺顯的問題都不知道。
金鎏只當作沒有聽見,心裡則暗自慶幸自己沒有嫁進這個家庭裡來,要不成天面對這些婆婆媳婦的,她不死也會瘋的!只是她有些好奇,白家的女眷應該都來了,就連見過兩次面的白家二夫人都在,爲何單單沒見畢寧郡主的身影,正想着呢,一個有些眼熟的丫鬟便走了進來。
一屋子的人見這丫鬟來了,臉上都露出了殷勤的笑,直喚她海棠姑娘,問老太太怎麼沒來。
“老太太曉得幾位夫人和少奶奶在這挑的正高興,說她老人家就不來湊這個熱鬧了。”海棠笑着說道,給呂掌櫃使了個眼色便帶着他走到旁邊低聲問道:“我們家老太太請呂掌櫃另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準備好了!白老夫人特意交代的事情,在下怎麼敢忘,都在外面那箱子裡呢!”呂掌櫃哈着腰朝門外的紅木包銅邊長條木箱子指了一下,笑呵呵的說道。
“這就好,呂掌櫃請跟我來吧,我家老夫人要看看東西!”海棠聞言笑着說道,帶着滿臉堆笑的呂掌櫃便要往外走。
金鎏拉着碧璽正要跟着往外走,一個年齡稍大的媳婦卻拉住了呂掌櫃:“喲,海棠姑娘這是要把人帶哪去?我們都是些不識貨的,海棠姑娘把呂掌櫃的帶走了,叫我們可怎麼挑!”
“五夫人說笑了,若是說五夫人不識貨,那便沒有人識貨了!”海棠也不氣惱,轉身望着白五夫人笑道。
海棠的話一出口,其他的婆婆媳婦都笑了起來,這位五夫人別的不行,挑皮貨首飾可是有一手,平日裡這些人都是比她大的,臉皮又都沒有她厚,自是不好說的,海棠這話可算是說出她們的心聲了,也難怪她們會笑了。
白五夫人有些不服氣了,比自己年長的她不敢說,只敢瞪了瞪比自己小,又笑的孩子們,呲道:“你們笑什麼,你們懂什麼!”
孩子們見大人們在笑,哪裡還需要懂什麼,只是不敢高聲大笑,之偷偷的吃吃笑了。
海棠見白五夫人不樂意了,知道她是瞧見外面那箱子好東西,覺得沒有拿出來讓她挑不高興,忙上前拉着她的手悄悄:“我的好夫人,這不是宮中的貴人來了嗎?老太太讓呂掌櫃拿的這些是讓貴人挑的,等會奴婢再把其他的送過來讓夫人們挑,你是最識貨的,那剩下的,還不緊着你挑?”
這話若是讓其他人聽了,必定不高興,可是海棠的聲音小,加上廳裡又熱鬧,並沒有人聽見,又討了白五夫人的好,她便也不生氣了,伸手掐了海棠白嫩的小臉一下,笑道:“就你一張小嘴會說,難怪老太太這麼稀罕你,行了行了,我也就是跟你玩笑幾句,你還當真了,去吧!”
“哎,奴婢多謝五夫人了!”海棠笑嘻嘻的說道,朝呂掌櫃使了個眼色,又給在場的幾位夫人行了一禮,這才轉身走了出去,一出去還朝搬箱子的金鎏和碧璽看了一眼,也沒有說什麼,便領着他們朝老夫人的院子走去。
進了院子,金鎏就見七八個屏氣凝神的宮女手持拂塵香爐等物站在主屋的屋檐下,見着有人來了也沒有擡頭看一眼,如同雕塑一般,和碧璽對視了一眼,跟着呂掌櫃進了正廳。
“把東西就放這吧!我先進去通稟一聲!”海棠指着正廳正中間的一個圓桌開口說道,說完扭身便掀開簾子進了旁邊的暖閣。
金鎏已經知道容貴妃來了,聽裡面的聲音像是她在和老夫人說話,好像還哭了的樣子,和碧璽放下東西,靜靜的在外面候着。
沒過一會,海棠便走了出來,看了金鎏和碧璽一眼,對呂掌櫃道:“讓這兩位把東西搬進去吧,掌櫃的在門外便是了!”
呂掌櫃懂規矩,忙答應了一聲。
金鎏和碧璽便把箱子又擡了起來,早有小丫鬟把正廳和暖閣之間的薄棉緞繡芙蓉花簾子掛了起來,方便呂掌櫃在外面解說,二人也正好搬着箱子從掀起的簾子下走了進去,先給屋子裡的祖孫二人請了安,然後便靜靜的站在箱子兩邊。
“今兒個請你回來,出了讓你散散心外,還有一個便是城裡的皮貨鋪子進了些好貨,想讓你挑挑,給你做件褂子。”一見東西搬了進來,白老夫人便開口說道,她的聲音有些嘶啞,不像以前那樣有中氣了。
“還是祖母關心本宮。”容貴妃紅着眼圈說道,雖然她並不缺這些,可是失去了皇帝的疼寵,現在也只有親情能安慰一下她了。
白老夫人見容貴妃又要哭的樣子,忙揮了揮手道:“好了,既然回來了便要高高興興的,快瞧瞧有什麼好的,你若是喜歡便多挑幾樣!”說着示意海棠讓人把箱子打開。
海棠點了點頭,對金鎏和碧璽道:“把箱子打開吧!”
金鎏和碧璽答應了一聲把箱子打了開來,容貴妃擡眼去看箱子裡的皮貨,她身邊的秋雯卻見旁邊站着的小子直盯着自家主子看,心中不悅,正想呵斥他一聲,待看清他的樣子,眼睛一下子瞠了起來,張口結舌的喚了容貴妃一聲:“娘……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