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岸哨所大營的後面,有一個巨大的帳篷,這裡就是臨時設立的議政廳。弗雷德和衆位大臣在這等候着船上的特使,弗雷德坐在正中間,大臣們分坐在兩旁。外面腳步聲逐漸響起,沒過多久在衛兵的引領下,進來幾個人。
領頭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穿着一身紅玫瑰色的長袍,一頭微紫色的短髮梳理得很整齊;橢圓臉型,臉色白淨,兩道濃眉下是一雙幽灰的眼睛,表情上隱隱掛着一種淡然的微笑。
這人見到弗雷德,便低頭施禮:“拜見大將軍!”
弗雷德看了看他,憑着直覺感到這個人不一般,必須用心對付。於是,他平靜地迴應:“請坐。”
旁邊有人搬來椅子,那個人致了謝,坐下了。
“該怎麼稱呼你?”弗雷德問。
“我叫維森。”那人問答。
“你是遠處那支船隊上的成員嗎?”弗雷德接着問。
“是。”維森回答很乾脆。
“你們從哪裡來,在那停了那麼久,想要幹什麼?”
“我們是來自東方的諾里達部落,奉我們的領袖龐科斯之命來與大西洲聯繫通商事宜。”
“聯繫通商?那爲什麼停在海上這麼久纔來?”
“因爲我們不想貿然打擾您,所以故意在海上停留幾日。今天,我就是來專門拜會您的。”維森說到這兒,轉過頭對身後的隨從說:“把東西擡過來。”
幾個隨從出去了,沒過一會兒,擡進來幾個很大的木箱。
“打開。”維森命令道。
箱子被一一打開,在場的人都爲之一驚:箱子裡面,全是上好的金銀器具;還有各色的寶石、珍珠、金線的布料;另外還有各種各樣沒見過的寶貝。整個帳篷被渲染在一片珠光寶氣之中。
還有一些箱子裡裝滿了瓶子,維森站起來介紹道:“這是我們東方特產的水果酒,味道很不錯。”說着他拿起一個瓶子打開瓶蓋,一股醉人的酒香立刻散發出來。在場的大臣們、衛兵們都被這香味深深地吸引,不斷小聲地讚賞着。不過,弗雷德依然平靜地看着維森,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尊敬的大將軍,這些都是我們領袖龐科斯贈送給大西洲和您的禮物,以此表示我們希望和大西洲通商的誠意。我們這次一共來了幾百艘商船,每船都是滿載貨物。如果您同意,我立刻返回向領袖報告,然後船隊會把貨物全部運來交易買賣。”
弗雷德還是不動聲色地坐着,讓人看不出他心裡在想些什麼。旁邊幾個大臣坐不住了,他們認爲這不僅是增加國庫財富的好機會,還可以增強和東方部落的友好關係,一舉兩得。
“大將軍,這位使者說得非常有道理。通商對我們雙方都是有很大好處的。對方帶來這麼多禮物表示誠意,真是用心良苦!大將軍應該答應。”一位大臣站起來,對弗雷德說。
“是啊,大將軍,這可是爲國家爭取財富的機會,千萬不要錯過。”另一位大臣附和道。在座的大臣也紛紛表示同意。
“你回去告訴你們的首領,我們不能跟你們通商。請你們的船隊立刻回去,不要再停在我們的近海上!”弗雷德忽然語氣堅硬地說。
這一番話讓在場的人大吃一驚,那些大臣們完全沒想到,弗雷德會如此生硬地拒絕別人的好意!
使節維森同樣也沒想到,但他很快平靜下來,微笑着對弗雷德說:“您的決定讓我很遺憾,我的首領也會感到很遺憾。不過我們遵從您的決定,立刻開船回國。”說罷,維森轉身就往外走。
“等一下!”弗雷德說道:“請把這些東西帶走,我們不能收。”
維森停下腳步,面對弗雷德,回答道:“如果您還尊重我們,請收下。”
“不行,馬上帶走……”弗雷德還沒說完,旁邊一位大臣站出來說:“大將軍,事關國家外交的大事,做決定不能太魯莽了。您拒絕通商也就罷了,這些禮物是東方部落友好的表示。如果您就這麼強硬地給對方退回去,肯定會引起不愉快。不如收下,再準備禮物送給他們作爲回禮,這樣即使不通商,至少不會傷了雙方的和氣。”
弗雷德原本很堅決地要求使節把東西帶回去,但聽完這番話他停頓了一下,對那位大臣說:“好吧,你去準備禮物,讓這位使節帶回去。”
“謝謝大將軍!”維森躬身施禮。
一個小時後,維森登上商船,載着大西洲的禮物駛回了船隊。
維森走了,但討論卻來了。大臣們聚在一起,言語中透露着對弗雷德的不滿,甚至對法宵爾也產生了懷疑:“這算什麼事啊?人家大老遠地跑來求我們通商,居然被他那麼強硬的拒絕了!”
“就是啊,這是多好的一條財富航線呀,唉……”
“沒辦法,我們現在只能聽他的。”
“法宵爾國王不會看走眼了吧?”
“天知道!”
“反正有這樣的領袖,國家遲早要出事!”
“我覺得法宵爾國王是推算失誤。”
“怎麼講?”
“你們想,法宵爾國王推算說有敵人入侵,要我們在弗雷德的領導下做好迎敵準備。我們來這邊佈防有些日子了,可敵人呢?在哪?難道是對面的那支毫無戰鬥力的商船隊?人家是來送寶貝的,我們卻把人家當成敵人,可笑!”
“更可笑的是,他居然不要寶貝……”
臨近傍晚,衛兵又向弗雷德報告:“大將軍,對面的船隊開走了。”
“什麼?”弗雷德顯得很驚訝,連忙跑到高臺上遠望:果然!原本那支船隊停靠的海面,現在是空空一片。
大臣們聞訊也都趕來了,大家暗暗鬆口氣:“這下好了,警報解除了。”
“在這兒待了這麼長時間,沒想到到頭來白忙一場。”
“總算可以回去睡個安穩覺嘍!”
所有人的心理都放鬆下來,唯獨弗雷德卻更緊張了,他想:“法宵爾陛下的預言難道錯了?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夜,當侍衛報告發現那支船隊的時候,國王曾親口對我們說:‘敵人已經襲來,你們必須要團結一致,保衛我們的國家!’顯然,他所說的敵人就是指這支船隊!我之所以拒絕了來使通商的請求,是因爲我覺得,他們的目的是以通商爲藉口,讓我們放鬆警惕,好趁機襲擊我們。可現在,他們卻真的離開了這裡,看不見了。難道法宵爾陛下所說的敵人真的不是他們?那麼,真正的敵人又會在哪裡呢?”
弗雷德覺得這件事難以判斷。他一個人走到議政廳,若有所思地溜達着。這時候,幾位重要的大臣跟着走過來,其中一個對弗雷德說:“大將軍,咱們還是早點趕回都城爲好,有很多重要的事情需要您回去處理。”
弗雷德猶豫了,一方面他確實不知道繼續留在這兒還有什麼意義;另一方面,他又害怕那支所謂的敵人船隊來個以退爲進,等他們走了之後再來攻打這裡。
一位大臣看出了弗雷德的顧慮,便說:“大將軍,經過偵查,那支船隊的確已經跑得無影無蹤了。而且從各個方面看,他們都不像是侵略軍的樣子。所以您和一些主要大臣,儘可以放心地回去處理國事。這裡交給東岸哨所官兵守衛就可以了,有什麼情況他們會及時報告的。”
弗雷德知道,自己上午對待使節的態度,已經引起一些大臣的不滿。自己年輕又沒有任何資歷,在處理大事上還得依靠這些大臣。如果和他們的關係搞得太僵,那對於大西洲的團結是十分不利的。於是,弗雷德點點頭:“好吧,明天我們就回去。不過東岸哨所的部隊不能有一點兒懈怠,一定要不分晝夜地嚴密佈防!”
“是,大將軍儘管放心。屬下今晚準備在議政廳擺上宴席,爲大將軍和各位大臣送行,大將軍請務必前去捧場。”
“這個……”弗雷德本來想推辭,但微一考慮,還是同意了:“嗯,我會去的。”
到了晚上,議政廳燈火通明。各位大臣們圍坐在酒席旁,把酒言歡。弗雷德沒有其他人那麼好的興致,只是象徵性地喝了幾杯。
“來,大將軍、各位大人,嚐嚐這好酒。”東岸哨所的官員,讓衛兵把上午使者維森帶來的水果酒擡了進來,給大臣們每人都倒滿一杯。頓時,濃郁的酒香瀰漫了整個大廳。輪到弗雷德這兒,有人特別找了個比較大的杯子。
“我不喝這酒。”酒杯剛找來,弗雷德推辭道。
“哎,大將軍這麼好的酒不喝太可惜了。再說您如果不喝,屬下們就更不敢喝了,那這好酒不就浪費了嗎?”
“是啊是啊,大將軍喝吧,這送行的酒是不能拒絕的。”
大臣們如此鼓動,讓弗雷德很沒辦法。他只好端起酒杯,說:“好,我喝。”說完,一飲而盡,那酒的味道果然是香醇無比。
大臣們開始盡情品嚐着來自東方部落的美酒,十分高興。就這樣,酒席一直持續到子夜才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