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於邪惡諸神的部落又來了,”矮人國王坦格利姆說道。“吹響戰爭號角。我們集合起來準備戰鬥。”
國王從寶座上站起來,舉起他的大戰錘。在那一刻,白恩可以看到一個像閃電一樣的光環在武器的頭部周圍閃爍。空氣中充滿了臭氧的味道。
國王的侍衛們歡呼雀躍,但白恩感到他們的勇氣背後隱藏着深深的不安。
‘風魄’在劍鞘中抖動,似乎要自行躍出一樣,白恩拔出劍,發現這柄混血劍的劍刃上同樣流轉着閃爍的電光。就好像要和矮人國王的武器競爭一樣。
“這非常好,”格雷羅根在白恩身邊說道。
這非常糟糕,白恩心想,考慮到即將到來的邪惡諸神的大軍,由一個無法形容其力量的惡魔領導。他不知道今天早上起牀時他怎麼會認爲事情很糟糕。那時他唯一擔心的就是宿醉。現在他有更糟的事情要操心了。
國王在他的牧師們的陪同下,大步走下臺階,走進大廳。他的衛兵跟在他後面。在井外的大廳裡,矮人正在匆忙地聚集在一起。戰士們從每一個入口衝了出來。有些人繫上了盾牌和武器。
另一些人的胸前綁了半條胸甲,他們匆忙地把緊固件繫緊。在白恩的注視下,他看到一個老戰士把頭盔塞在頭上,往地上吐唾沫,還用斧頭練習了幾下。他看見白恩在看他,就向他豎起大拇指。
白恩用眼角的餘光看到哈格瑞姆正在召集他的隧道戰士。他們也穿着沉重的矮人盔甲。潛行的時代似乎已經結束了,現在他們需要最強大的保護。白恩沒有責怪他們。當他想起他在接近岡特格瑞姆終戰時所見到的大量黑暗諸神的戰士,當他想到傳說中渴血殺戮領主的致命威脅時,他自己的鍊甲襯衫突然顯得很不合適了。
除了戰鬥,還能做什麼呢?他把‘風魄’重新插回道劍鞘裡,它發出一聲類似抱怨的風吹聲,白恩皺了皺眉頭,但沒再關注這一點,而是大步走到哈格瑞姆站的地方。
“他們是怎麼找到我們的?”他大聲喊道,以便在矮人們備戰的喧鬧聲中讓自己的聲音被聽見。
“我不知道。也許他們找到了我們殺獵犬的地方。也許他的同夥發現了我們的氣味。這有什麼關係?這是預言。最後一天到了。”
“儘量別那麼樂觀。”白恩調侃道,他環顧四周,想看看格雷羅根、斯諾瑞和瓦里克在哪兒。他可以看到兩個棄誓者站在國王附近。瓦里克不見了。白恩不知他去了哪裡。他意識到,無論這場戰鬥中發生了什麼,他的位置都應該在他的同伴旁邊。除此之外,他知道他沒有機會自己找到走出這些大廳的路。而其他任何人都可以矇住眼睛做這件事。
另一方面,他可能過於樂觀了,以爲自己有機會逃脫。只要那個渴血殺戮領主在場,斯諾瑞和格雷羅根就不會離開,但他懷疑即使是這兩個強大的戰士也無法戰勝如此強大的惡魔。至於他自己,他的法術對於惡魔來說幾乎沒有什麼用。當然,單純從理論上來說,惡魔的魔法對他的法術也沒有任何優勢。只不過惡魔要解決掉他,並不需要魔法。
“祝你好運!”他對哈格瑞姆喊道,然後跑到格雷羅根站的地方。
“願格瑞尼、格倫尼爾和威立雅守護你,白恩。”
這時從通道里傳來了戰鬥的聲音:喇叭聲、武器的碰撞聲和某種可怕的東西的咆哮聲在走廊裡迴盪。矮人們已經完成了他們的部署,他們的戰線被佈置到井邊大廳的對面。這裡的矮人肯定比保衛那座倒塌黑塔鎮子的人要多,但這並不是一個令人安心的想法。與攻擊者所能召集的人數相比,他們少得可憐。
白恩把衣服口袋和揹包裡的所有藥劑和施法材料全部取出來,思考着什麼樣的法術能在這種情況下對他更有利。想來想去,似乎儘可能地保護自己的法術是唯一的答案。
於是他先是用繪陣筆在地上繪製出一個複雜的圓形法陣,然後用另外一根帶有秘銀材料的筆在中間套用了一個五角星法陣。最後劃破手指,在法陣中心再次用鮮血混合施法材料繪製了一個小一些三角形法陣。
接着他開始一邊唸誦咒語,一邊在法陣內一個接一個地繪製符文和魔咒。他能感覺到自己體內的魔力飛快地流失,注入到法陣之中。隨着咒語的進行,法陣開始發出微微的魔法光芒,最外圈是淡黃色的,中間時閃亮的銀白色,最內圈則是血紅的顏色。最終,當白恩完成咒語,三種顏色混合在一起,法陣發出的光芒變成了一種詭異的紫紅色。
白恩皺着眉頭看着法陣發出的顏色,這和他預計的完全不同,他本以爲應該是某種紅色和銀色混合的顏色。他無法確定是否施法失敗,只能用魔力去探知一下,但卻發現法陣運轉地十分流暢。
白恩無奈地搖了搖頭,他沒有時間、魔力和材料再繪製一個這樣的法陣了。
就在白恩准備進行下一步的時候,他擡頭看了看坦格利姆國王站的地方,矮人國王手裡拿着一個盾牌,周圍有四個同樣持盾的護衛。“他們已經攻破了城門。”國王說道,“我們的哨兵會拖延他們一段時間。”
白恩往坦格利姆的遠處望去,他看到婦女們和那些上了年紀、受了傷而無法參加戰鬥的人正從一個他以前從未見過的入口消失。當最後一個人進去後,門在他們身後被封上了,而且封得很巧妙,連隱蔽的出口也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他們帶着我們的寶藏去金庫,等待最後的戰鬥結束。”坦格利姆繼續說道。“如果我們勝利了,他們就會獲得自由。否則,他們就會死。”
“他這是話什麼意思?”白恩下意識地問道。
“金庫只能從外面打開,”站在白恩身邊的格雷羅根回答道。
白恩突然慶幸自己沒有試圖從那些門裡逃走。他認爲最糟糕的事情莫過於蜷縮在陰暗的地下室裡,等着被悶死或餓死,而此時外面正在激烈的戰鬥。至少在這裡,他可以控制自己的命運,當死亡來臨時,他會很快死去。他希望如此。
他現在可以看到瓦里克回來了。年輕的矮人把馬凱森的槍綁在胸前,拎着一個裝滿炸彈的袋子。他以一種白恩從未見過的堅定意志向這邊跑來,在白恩身邊停了下來。
“幫我拿一會兒。”瓦里克對白恩說,把槍遞給他。白恩把他的槍接了過來,驚訝於它的重量,以及瓦里克處理它時的輕鬆自如。瓦里克拿出他的書和鋼條筆,開始在書頁上寫了一些筆記。看到白恩驚訝的表情,他說:“這只是最後的說明。以防以後有人遇到這種情況。好吧,我們只能期望這件事發生了,對嗎?”
白恩勉強笑了笑,但笑得很顫抖。“我想是這樣。”
在遠處,喧鬧聲達到了頂峰,接着是野獸般的勝利吼聲。白恩猜測矮人哨兵的情況不太好。
坦格利姆開始在矮人中大喊起來。白恩一個字也聽不懂,但矮人們似乎很喜歡。他們熱烈地爲他歡呼,甚至是格雷羅根和斯諾瑞。接着矮人們開始唱歌,只有瓦里克沒有加入響亮的合唱,因爲他太忙於寫作了。
白恩目不轉睛地盯着門口,他知道他們的敵人會從那裡進來。他知道幾百個拿着十字弓的矮人也在做着同樣的事情。但這並不能使他安心。他有一種迫近末日的壓迫感。恐懼攫住了他的心。他的靈魂蒙上了陰影。他知道有什麼可怕的東西正在逼近。
“我打賭斯諾瑞殺死的敵人比你還多,格雷羅根。”斯諾瑞突然說道。
格雷羅根嘲弄地哼了一聲。“這個人類都會殺死比你還多的敵人。”
“你想打賭嗎,白恩?”斯諾瑞轉頭問道。
白恩搖了搖頭。他的嘴太乾了,無法作出反應。恐懼感已開始在他的頭腦中紮根,一種麻痹性的恐懼動搖了他清醒的基礎,使他想找一個黑暗的角落躲起來,啜泣。他的一部分思想告訴他,這是不正常的,他不應該感到這樣的恐懼,但他仍然很難與之鬥爭。那可怕的吼聲中有什麼東西把他的血變成了水。
“記住,斯諾瑞,”格雷羅根說道。“這個惡魔是我的。”
“那要看斯諾瑞是不是第一個到達。”斯諾瑞笑着說。
白恩發現他再也不能忍受一直注視入口了,於是他看了一眼格雷羅根和斯諾瑞。他看得出,就連這倆人也很緊張。格雷羅根的指關節都白了,因爲他把斧頭握得太緊了。斯諾瑞的手在他緊握斧頭的地方微微顫抖。看到白恩看着他,他咧嘴笑了。他似乎在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顫抖停止了。
“斯諾瑞不擔心,”斯諾瑞說道,接着小聲補充道。“不是非常擔心”。
白恩也咧嘴一笑,他知道自己看上去一定很不自然。他覺得自己臉上的皮膚太緊了,好像他所有的頭髮都豎起來了,形成了一個發冠。他想,他的臉色大概也跟死人一樣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