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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罪側寫師 讀心者 分節 8

紀念,所以,那段日子,我每天都用手邊的工具慢慢地打磨。每一個部分都不能浪費,否則,就是謀殺了。”

鄭巖有一瞬間的走神,這句話他也說過。他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輕咳了一聲,問道:“之所以一直沒有說,是因爲害怕別人知道這一切嗎?”

“不。”她搖了搖頭,“我雖然活着,但如同死去,我和他們在一起。”

鄭巖點了點頭,問:“那些畫,又是怎麼回事?”

“那是他們在這個世界上生活的最後的痕跡,我必須知道他們每個人都是誰,我也不能讓別人知道他們是誰。”

鄭巖再次點了點頭:“最後一個問題,其他的殘骸呢?既然要有個交代,總不能只用這些。”

“我不知道,也許還在那裡。”她搖了搖頭,“我只能帶走這些。”

然後,她就重新看着那扇已經封死的窗戶,又回到了自己的世界裡。

鄭巖等了一會兒,知道她不會再說話,這才起身離開。

“我覺得不太對勁。”準備返回總部的前一天晚上,鄭巖突然對杜麗說道,“我說不好是什麼地方,但就是覺得好像還差了點什麼。”

那天從那個倖存者的房間裡出來的時候,她的父親也已經交代了一切,那些餐具是他偷偷埋掉的。

從Y市接回她後,這個倖存者就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整天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不見任何人,甚至以死來威脅。

這不是辦法。可是他也不敢刺激女兒,更不敢放任她就那樣把自己關在屋子裡。

他想要了解她的一切,悄無聲息地。

於是,他趁着她熟睡的時候將一臺監控器放了進去。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他看到了此生最恐怖的一幕。

他的女兒,災難中唯一的倖存者,從牀下拖出了一個箱子,從裡面拿出了一件件餐具,由人骨做成的餐具——這很好辨認,因爲裡面有幾個頭骨。

然後,她坐在書桌前,用一把刻刀,用那隻殘存的右手,在那上面用力地刻着什麼。

他幾乎想馬上就衝進去奪下那些會讓人噩夢連連的東西,可是,他的女兒卻沉浸其中,不吃不喝地工作着,臉上的神情是他從未見過的莊重與虔誠。

他沒有去打擾她,也不太敢去,她手裡拿着一把刀。

而且,他大概已經知道自己的女兒在失蹤的那兩個月裡都做了什麼。

這件事情必須要解決掉,被人發現的話,一切就都完了。

他在監控器前看了五天,她就在書桌前不吃不睡地做了五天,五天之後,她終於完成了手裡的工作,然後,一下子暈倒在地。

這給了這個父親足夠的時間。他先將自己的女兒送進了醫院治療,然後重新回到她的房間,看着那五套餐具——不,現在應該叫藝術品了,女兒的意思他很明白。

那上面是五個不同的人的畫像,他不知道代表的都是哪些人,但是肯定和那些失蹤的人有關,他不能讓警察發現這些東西。

趁着女兒在醫院休養的時機,他把那些東西拿了出去,在市區另一頭的公園,樹林最裡面的地方把它們埋了。

這下可闖了大禍,他完全沒想到那些東西對她意味着什麼。起初,她從醫院回到家的時候,什麼都沒有說,他以爲她忘了自己做過什麼。

但是第二天,他就發現她不見了,他四處尋找,報警,貼尋人啓事。但她還是杳無音訊,直到第七天,當他疲憊不堪地回到家的時候,看見她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臉色陰沉,她的面前放着一張圖紙,對自己房間的改造圖,下面還列出了一份清單。

不用說話他也知道,那些東西,他必須幫她買回來。

再後來,就有了她現在的房間。

“可是剩下那些骨頭到什麼地方去了?”

這就是鄭巖感到奇怪的地方,W市公安局派出了警察會合了Y市公安局的人,按照倖存者的指示找到了那個山洞並進行了搜查,那裡的確有人生活過的痕跡,甚至還有一些殘存的衣物和包裹,但是卻始終沒有找到那些剩餘的骨頭——那個倖存者說過,她只帶走了一部分。

或許是被山裡的野獸叼走了。W市公安局的人這樣認爲,但是Y市公安局的人卻不這麼想,雖然是深山老林,但那林子里根本沒有大型的野獸。

第二天一早,Z小組謝絕了W市公安局準備招待一下的好意,決定啓程離開,然而這個時候大家發現,鄭巖不見了。

“他昨天晚上沒和我在一起。”看着唐賀功疑惑的眼神,杜麗不滿地說道,“我不是他的保姆,沒必要去盯着他的一舉一動。”

“我知道,杜醫生,可是,大概也只有你知道他可能會去了哪裡。”

“我不知道。”杜麗苦笑了一下,“如果他夢遊,恐怕他都不知道自己去了哪裡。”

“這下麻煩了。”唐賀功的臉色變了變。

“但是如果他不是夢遊的話,我想起一個地方,他可能在那裡。”杜麗深吸了一口氣,說道。

“什麼地方?”

“那個女人的家。”杜麗看着唐賀功,說道,“還有些問題困擾着他,我猜他極有可能是去找答案了。”

杜麗對鄭巖的瞭解幫了Z小組的大忙。等他們趕到那個倖存者的家時,鄭巖正在那裡,就站在她的臥室門前。

他看了一眼急匆匆走過來的唐賀功等人,突然伸出手,阻止了他們繼續向前。然後,他走進了房間。

現在,這裡依然只有他一個人,他先走到了書架前,那上面沒擺放什麼書,僅有的幾本也是他看不懂的外文。他也不需要看懂。他更關注的是另一樣東西,一個地球儀,但是地球儀的支架卻是一隻古銅色的手臂。

看起來是銅質的,他想拿起那個大概要費點力氣,於是做好了準備伸出手,然而手上傳來的重量讓他悚然一驚,和銅比起來,那玩意居然很輕。

他想到什麼東西,用力把它摔在了地下。那不是銅,甚至不是任何金屬,沒有一種金屬會這麼容易就被摔斷。

斷口處露出的是白色的東西和中空的管子。他俯下身撿了起來,然後用力嚥了口唾沫。

是骨頭,真正的人手臂的臂骨,只不過被僞裝成了銅質的藝術品。

“每一個部分都不能浪費,否則就是謀殺了。”他想起了這句他和她都說過的話,眼睛開始在房間裡尋找。

那個檯燈,他上前扯下了頭骨造型的燈罩,用力摔在了牆上,還有那個手骨型的燈座,也一併被他用力摔在了牆上。

是骨頭,真正的人的頭骨和手骨。

沒錯,他們都在這裡。她和他們在一起。她沒有食言,她一直都在履行着這個承諾。

這些肯定不夠。

他要繼續尋找,對了,書桌腿,那是四條人腿的形狀。他用力掀翻了桌子,然後掰斷了那些桌腿,和他預料的一樣。

還有什麼?一定還有。他發瘋一般在屋子裡尋找着,書架上的那隻鷹的模型,那雙眼睛太大了;維納斯的雕塑,她的比例太不協調了,竟然還是平胸;那個畫架,邊框太寬了;那把刻刀,手柄太細了,竟然還是手指的形狀……

當守在外面的唐賀功等人終於聽到裡面傳來的窸窸窣窣的聲音破門而入時,剛好看到鄭巖站在牀前,手裡抓着那個抱枕,猛地用力,抱枕被他撕成了兩半,從裡面紛紛揚揚飄灑出來的,並不是棉絮,而是一縷縷黑色的頭髮。

“她說過,她和他們在一起。”鄭巖站在那裡,說道。

第三章 紅酒飄香

犯罪地圖學的應用早在100 多年前的1900 年就已經開始,經過100多年的發展,早已經成爲了一門成熟的學科,在國外,和犯罪心理畫像一樣,也是一門熱門學科。

紅木書桌、水晶吊燈、足夠裝下幾千本書的書架、施華洛世奇的水晶茶几和上面放着的法國羅曼尼·康帝紅酒,還有身下的真皮沙發,對面藤椅上坐着的那個穿着OL制服、黑色長筒絲襪、黑色尖頭高跟鞋,正捧着一本書看得認真的長髮披肩的女人……

鄭巖面無表情地翻了個身,望着白色的天花板開始發呆。

這個畫面倒是很熟悉,但絕對不是他家。他家的陳設很簡單,一張牀,一個衣櫃,一臺筆記本電腦,客廳裡還有一個沙發和一臺電視,廚房裡只有一臺冰箱,洗手間裡多了一臺洗衣機。

杜麗認爲簡單的陳設有利於他的恢復,越是簡單的環境越能減少他胡亂聯想的概率。

羅曼尼·康帝也不是他這種人能喝得起的,那個牌子的紅酒根本不零售,市場價大概10萬塊一瓶,而且沒有相熟的人,很難搞到手。他能認識這個牌子,全拜愛喝紅酒的杜麗所賜。

但他現在要擔心的不是這個,而是又做了一個噩夢。

他記得很清楚,明明在家裡睡覺,那張並不怎麼舒服的單人牀總是在他翻身的時候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那聲音是他的信標之一,提醒他還在家裡。

但是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坐在一把特殊的椅子上,手正放在一個頭骨上。椅子的扶手就是由這個頭骨做成的,順着那個頭骨向後,是一整條脊椎,然後是那個人的雙腿跪在地上,雙臂撐在地上,構成了椅子的一邊。

鄭巖又把目光移向另一邊,一模一樣的姿勢,一模一樣的骨頭。

這個發現讓他悚然一驚,想要站起身,卻發現被束縛在了椅子上,他這才注意到,自己正坐在一個人的懷裡,真正的懷裡。椅子的靠背也是一個人,鄭巖整個人都陷入了他的身體裡,被他的肋骨環抱着。雙腿也被另外那兩具骸骨用肋骨鎖在了懷裡……

鄭巖用力搖了搖頭,讓自己從回憶中清醒過來,抓過茶几上的紅酒杯一飲而盡。

“10萬塊錢一瓶的紅酒,拜託你有點品酒的基本常識。”杜麗放下手裡的書,無奈地看着鄭巖。

“抱歉。”鄭巖嘴裡說着抱歉,卻一點表達歉意的意思也沒有,又倒了一杯紅酒,一飲而盡。

“這是什麼地方?我怎麼會在這裡?”一連三杯之後,他才問道。

“我的辦公室,至於你爲什麼會在這裡,這也是我想問的問題。我一早到這裡的時候,就看到你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睡着了。”杜麗看着鄭巖,特意加重了語氣說,“只穿內褲。”

鄭巖低下頭看了一眼,暗自鬆了口氣,並沒有杜麗說的那麼可怕,身上好歹還蓋着東西。

“那是我放在辦公室的毯子。”鄭巖的一舉一動都在杜麗的監視之下,她絲毫沒有爲他保留一點自尊心的意思,戲謔道,“不相信我的話,你可以掀開看看。”

“算了。”鄭巖放棄了反抗的意圖,“我還是沒搞明白怎麼會在這裡。”

“我怎麼知道?一整個上午,我不得不推掉原定的安排,作爲一個心理醫生,這樣做對病人來說是很沒有職業道德的體現。”杜麗沒好氣地說道。

“我好像做了一個夢。”鄭巖揉了揉太陽穴,那裡一鼓一鼓的,讓他感到腦袋像要炸開了一樣,“一個很奇怪的夢,夢見我坐在一把由人骨做成的椅子裡。”

“現在告訴我時間、你是誰,以及你在什麼地方。”

“現在是北京時間上午11點30分,我是鄭巖,我在杜麗醫生的辦公室。”鄭巖看了一眼掛在牆上的鐘,說道。

“看來你現在是清醒的。”杜麗點了點頭,“你最後一次完成共情的時候,沒說過這樣的話。”

鄭巖靠在沙發裡:“我沒覺得自己在共情,只是依照現場的線索和破案經驗找到了那些東西。”

“這和你是否主動無關,現在來說說做完那個夢之後發生了什麼。”

“我不知道。”鄭巖搖了搖頭,“完全不記得了。好像是我好不容易纔找到了燈塔,然後,就去追了。”

“看來你把我這裡當成了燈塔。”杜麗搖頭苦笑,“讓你進入別人的主觀世界很容易,走出來卻很難,所以我的意見是你最好還是遠離那些案發現場。”

“我們都知道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廚師長’一天沒有抓到,我就必須堅持下去。”鄭巖看着杜麗,“讓我遠離案發現場,還不如你給我開點藥,讓我不再夢遊。”

“還是送你回家更靠譜。”杜麗嘆了一口氣,“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