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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罪側寫師 讀心者 分節 7

施不充分的話,很有可能會釀成慘劇。

Y市公安局在第一時間調集了所有能動用的警力進山搜索,根據他們在派出所登記的路線進行尋找,但是一無所獲,暴雨沖掉了他們留下的所有痕跡。

搜救行動持續了整整三天,在第三天的時候,搜救隊接到了暫時撤離的指令,當地地質局認爲在當時那種情況下很有可能會發生大規模的地質災害。

就在搜救隊撤離的時候,泥石流爆發了,兩名只有18歲的武警戰士躲避不及,永遠留在了山裡。

“你知道我是什麼感覺嗎?”在電話裡,Y市公安局負責那次搜救行動的負責人衝着鄭巖吼道,“我們辛辛苦苦培養出來的戰士,保衛人民生命財產安全的戰士,就爲了這幾個渾蛋的胡鬧丟掉了性命,真他媽的不值!他們既然這麼愛作死,那就讓他們去死好了,何必要搭上我們的戰士?他們的命是命,戰士的命就不是命?他們死在保衛人民生命財產安全上,死在救災前線上,那是他們死得其所!可那些人是什麼?他們就是嫌生活太安逸了,嫌命太長了,給自己找點麻煩!可惜我那兩個戰士,當年都只有18歲,到現在還沒找到屍體,每次面對他們的家人,我都覺得我應該扒下自己這身警服,因爲我沒有保護好他們,我不配做一名警察!”

“後來呢?”等負責人的情緒平復了下來,鄭巖才繼續問道。

“雨停了之後,我們又搜索了大概一個月,還是沒有發現任何線索,因爲那場泥石流,我們判斷這幾個人可能和那兩個戰士一樣,不知道被衝到了什麼地方,埋在了地下,因此停止了搜索。”

“可是我聽說有個倖存者?”

“對,確實很讓人意外。”負責人苦笑了一下,“停止搜索大概一個月之後,一個衣衫襤褸的女人到派出所報案,說自己就是那支探險隊裡的一員,和其他人走散了,好不容易纔逃出來,請求我們幫助。她當時的樣子真的很慘,身上的衣服幾乎成了碎布條,蓬頭垢面,精神也有點恍惚,整個人和她留在派出所的登記照片完全不一致,瘦得已經脫相了,最慘的是,她只剩一條胳膊。”

“哪條胳膊?”

電話那頭愣了一下,負責人大概沒想到鄭巖會這麼問,下意識地回答道:“是右邊的。”

“謝謝,我明白了。”鄭巖說着,掛斷了電話,他現在大概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還有些東西需要確認,他得找到證據。那些證據可能還在那個人家裡。

“確實有這麼一個人。”W市公安局負責此案的刑警隊隊長聽到鄭巖問起這個人,點了點頭,“不過,那就是個瘋子,可能是兇手嗎?”

“還不確定,她現在怎麼樣?”

“據說不太好。”刑警隊隊長想了想,“有個人可能知道,我們局的一個刑警,他一直在跟着那個案子,當初還是他和那個瘋子的家人一起去Y市把她接回來的。”

“當時是我和她的家人去Y市接她回來的,但是接回來之後,不管我們怎麼問,對於旅行途中的事她隻字不提,心理醫生說這叫什麼來着?”那個刑警聽明白了鄭巖的疑問,想了想,說道。

“創傷後應激障礙。”杜麗在旁邊說道。

“對,就是這個。總之,從她回來之後到現在,一句話都沒說過。至少我不知道她說過什麼。”

“一定是受到了非常嚴重的生命威脅纔會這樣。”杜麗點了點頭,突然想起了什麼,問道,“對了,她回來後吃肉嗎?”

“吃肉?”這名警察不解地看着杜麗,不光是他,就連刑警隊隊長、唐賀功和秦玲也都不解地看着她,只有鄭巖點了點頭。

“這我可不知道,誰會關注這些事啊。”刑警搖了搖頭。

“我猜她現在是素食。”鄭巖看了一眼杜麗,又將目光轉回到了那名刑警身上,“最後一個問題,她之前是從事什麼職業的?”

“是個大學的美術老師,不過出事之後就一直被她的家人關在家裡了。”

“是習慣用右手作畫,對嗎?”

“你怎麼知道?”警察露出了驚訝的神情。

“猜的,謝謝你。”鄭巖向唐賀功點了點頭,“有必要去她家一趟,就算她什麼都不說,我大概也能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鄭巖在那扇緊鎖的房門前走來走去,皮鞋堅硬的後跟敲在地面上,嗒嗒聲讓唐賀功和杜麗感到一陣陣頭疼。

那個把倖存者從Y市接回來的刑警只說對了一半,她的確被封閉了起來,但不是她的家人把她關了起來,而是她把自己隔離在了這個世界之外。

“我不確定她是不是願意見你們,因爲我都不確定她是不是願意見我。”一個60多歲,但身體看上去還不錯的老人說道。他就是那個倖存者的父親。

“從那個地方回來之後,她就是這個狀態,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不見任何人,不說一句話,所有的日常生活都在屋裡解決。”

“但是我們必須見到她,和她談談。”唐賀功一點退讓的意思都沒有。

“我也很想和我女兒談談。”老人嘆了一口氣,“如果她願意的話。”

說完,老人拿出鑰匙打開了房門,走了進去,半小時已經過去了。房間的隔音很好,鄭巖把耳朵貼在門上也沒法聽清裡面的人在說些什麼。

就這樣又過了半小時,鄭巖忍不住掏出杜麗開給他的藥,也沒有喝水,就吞了兩片下去,這才感覺好些。那扇緊閉的門也終於打開了。老人疲憊不堪地點了點頭:“她同意見你們一面,但是隻能一個人去。”

這件事情落在了鄭巖的身上。

他站在門前,理了理衣服,深吸了一口氣,拎起包,推門走了進去。

在之後很長一段日子裡,他都覺得這絕對是個錯誤的決定,他寧可從沒有和這個倖存者談過話,更沒有進入過她的房間。

對於她房間的佈置,鄭巖花費了一些心思才找到一個合適的詞來描述,那就是詭異。

整個房間裡沒有大燈,窗戶也是封死的,唯一的光源是書桌上的一盞檯燈,燈罩卻是一個頭骨,燈座是一隻手,燈光是冰冷的青色。

災難的倖存者坐在牀上,穿着睡衣,披頭散髮,臉色因爲長久不見陽光顯得無比蒼白,殘存的手裡緊緊地抱着一個抱枕。

“別問我,是她自己的決定。”送鄭巖進來的老人苦笑了一下,“她突然有一天就給了我一份圖紙,讓我必須採購原材料,然後她自己動手,把房間改造成了現在這樣。好了,你們談。”

說完,老人逃出了這間屋子。對,就是逃走的,雖然看起來他的腳步很平穩,但是鄭巖還是能看出他走出房間的時候,緊繃着的肩膀驟然放鬆了下來。

他不喜歡來這裡,絕對不喜歡。鄭巖想。

“你想要知道什麼?”倖存者慢慢地轉過了頭,問道。大概是很久不說話的原因,她的語調聽起來很怪異,聲音也有些嘶啞,就像鏽住了一樣。

她不歡迎我,但她一定會對我說些什麼。

鄭巖做出了這樣的判斷,因爲從她的眼神中看出了抗拒和猶豫。

“我需要給這些人一個交代。”他看着她,然後把那些骨頭從隨身的包裡拿出來,整齊地擺在她的面前,“我相信你也是這樣想的。”

女人挑了挑眉角,看着鄭巖:“你從哪裡得到的?”

“這個你應該更清楚。”

“我不知道。”女人搖了搖頭,“早就丟了,丟了很久了,我一直想找到這些東西。”

鄭巖愣了一下,她承認製作了這些東西,但是弄丟了又是怎麼回事?真像秦玲說的那樣,這個案子裡還有另外一個人?

“如果你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我可以做主還給你。”

“沒那個必要,他們應該回家。”女人搖了搖頭,“他們早就應該回家了,是我自私地留在了身邊。我會告訴你發生了什麼,但是請你幫我用一個體面的方式把他們送回家。”

“我會的。”鄭巖起初不明白她口中的“他們”是什麼意思,思考了幾秒鐘才頓然大悟,這個“他們”是指骨頭的主人,於是點了點頭。

等他再次從那個房間裡走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他突然有一種再世爲人的感覺,並不僅僅因爲終於從那個環境中脫離了出來,還因爲他聽到了一個以前只在小說中才能看到的故事。

進山之後的第二天,探險隊就迷路了,大家發現無論如何也找不到地圖上標記的路線。原本打算撤回山下,暴雨就在這時突然降臨。更讓人恐懼的是,直到這時,大家才知道,隊伍裡沒有一個人有過真正的野外生存經驗。

匆忙中,他們找到了一個山洞,總算暫時避開大雨。身上攜帶的乾糧和必備品足夠他們支撐幾天,等大雨過後,等到救援隊進山。然而,新的恐懼接踵而來,他們的通信設備在深山老林裡失去了作用,這意味着,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外面的人才知道他們已經迷失在了原始森林裡。

“這樣不是辦法,我們必須想辦法求救。”探險隊裡最年長的人,也是倖存者的男友率先表達了意見,這個意見馬上得到了大家的支持,然而,這項工作也只能等到雨停之後才能進行。

就在這時,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因爲淋了雨,這個倖存者發起了高燒,開始昏迷不醒。她最後的意識停留在一陣巨響,所有人都驚愕不已,繼而慌亂的驚叫中。

很久之後她才知道,因爲強降雨導致土質疏鬆,山頂的一塊巨石滑落,無巧不巧地堵住了他們藏身的這個山洞。

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是隱約覺得,那時間應該不長,因爲她第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她的男朋友告訴她,大家正在努力移開那塊巨石;她第二次睜開眼睛的時候,自己已經被移進了裡面的一個小洞;第三次的時候,她吃到了肉,男朋友告訴她,大家抓到了一條蛇。

然後,她覺得時間過得很慢,慢到每次睜開眼睛都沒有察覺到身體有任何恢復的跡象,慢到那條蛇大家都還沒有吃完。那應該是一條很大很大的蛇,她想。

直到有一天,她發現沒有人給她送飯,她以爲大家拋棄她逃生去了,她餓得受不了,掙扎着爬出了山洞,她看到了這個世界上最恐怖的一幕。

所有的人都不在了。他們沒有拋下她獨自逃生,但是,他們卻拋下了她前往了另外一個世界。巨石將洞口封堵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條縫隙,那是唯一的希望之光,但是,他們已經用不上了。

所有的人都已經死了,地上滿是乾涸的血漬和橫七豎八的骨頭。她的男朋友就坐在那塊巨石下,一條胳膊已經不見,大腿也露出了森森白骨,一把匕首正插在他的大腿上。他的眼睛還停留在她所在的那個小洞上,滿是不捨和絕望。

她在山洞裡找到一塊手錶,這才知道大家被困在這裡整整一個半月了。而他們攜帶的乾糧,僅夠維持五天而已。

這些天,她吃的所謂的蛇肉,其實都來源於他們。到底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也永遠不可能知道了。但她知道,爲了讓她能夠活下去,她的男朋友一刀刀地割下他們身上的肉,到最後,他只能割自己身上的肉,以挽回她的生命。

“沒有希望,雖然每天都能看見希望之光,但是我知道,可能永遠都離不開那個地方了,能和他死在一起,也是一種圓滿。但是,我知道自己不能放棄。”已經說了足夠多的話,這時候,這個倖存者的聲音終於正常了起來,“他希望我能活下去,我覺得自己必須活下去。我覺得唯一幸運的是,那段日子一直在下雨,讓我能夠有水喝,這大概是老天對我的憐憫,讓我堅定了支撐下去的信念。”

她突然咧開嘴看着鄭巖:“看到了嗎?”

“什麼?”

“黑色的牙齒,永遠不會改變的顏色。”她嘆了一口氣,“在我最終吃掉了自己的一條胳膊的時候,老天大概覺得加諸在我身上的考驗已經足夠了,它降下了一道雷,那塊差點讓我們所有人都葬身在那裡的巨石就那樣沒了。”

“你真幸運。”

“我不這麼覺得,我只感到不幸,我必須揹負着這種天底下最恐怖的噩夢一樣的回憶活下去。”她說,“我拿走了所有我能帶上的東西。”

“爲什麼是餐具呢?”

“什麼?”

“爲什麼要做成餐具呢?”

“因爲……你不覺得是他們的供養才讓我活了下來嗎?那是對他們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