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爲二夫人不會再糾纏,未曾想她竟然一桌子,叫下人攔了古楓的路,並指着我道:“雙縉綾,別仗着老太太給你撐腰,你就可以爲所欲爲,我告訴你,在我這裡,你休想。”
我未理會她,而是看向了攔住古楓和雙夢去向的下人。“我們自家家事,就不勞煩各位叔叔伯伯了,今日我替二伯母向各位道歉,天色漸晚,都回去休息便是。”
“大膽,你竟敢指使我的奴才。”話說到一半,看着那些漸行漸遠的下人,已是張口結舌,“反了,反了,你們想造反不成,別忘了你們是給誰做工的,是誰給你們發的工錢,給我都回來,今日攔不住他們,我就辭了你們,叫你們滾出雙家去。”
這句話說出,下人們面面相覷,俱都回過了頭來,在這個年代,這份工作對他們來說是多麼重要,沒有了這份工作,他們也許就會被餓死。
我看着二伯母,一字字道:“你們可以去苾鈺館,苾鈺館裡正缺下人呢,有多少去多少,縉綾歡迎。”
衆人紛紛跪下,激動的道:“謝七姑娘,謝七姑娘······。”
二夫人不得人心,說話做事皆是狠辣,久而久之,自然人人避之不及,就連她身邊的下人都不願盡心,也難免落得如此下場。
待我離開之後,還遠遠聽見二夫人咬牙的喊道:“雙縉綾,你給我等着,早晚有一天我定要好好收拾你這個丫頭片子。”
我卻置之一笑,不加理會,與古楓一同扶着四姐姐,一路出了景盍院,回了苾鈺館。推開我的房門,房中裝飾不多,桌子上放着一盆水仙花,窗前擺着琴,牀頭散着幾本詩集。繡牀的顏色是淡粉色,與我今日衣服的顏色倒是很搭。
古楓替我拿來了金瘡藥,人已候在門外。男女有別,況且四姐姐的傷又哪裡都是,他在此自然不便。
我輕輕地脫下她的衣服,鮮紅的血從傷口處流出,看得我觸目驚心,勉強支撐着自己的身體,自小怕血的我,一見到鮮紅的血,雙腿就會不自覺的發軟,若不是四姐姐,只怕換了旁人,我是絕對不會來管這件事情的。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傷口的邊緣,暗自驚心,“二伯母未免也太過分了,縱然四姐姐不是她的親生女兒,她怎麼就能下的去這樣的狠手來!可憐姐姐······。”
雙夢不哭不笑,不悲不喜!淡然的眼神令我害怕,她的淚或許早已流乾,身上的傷口也許會癒合,心中的傷要何時才能好!
我喚道:“四姐姐,不要這樣!我想易寒哥哥也不希望看到你這樣的。”
一提起易寒,雙夢的淚水又自面龐滑落下來,她撲在我的懷裡,抱着我的腰大哭起來!我也被她的情緒所感傷,不禁流下了淚。
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與九,怎能事事如意呢!雙夢是這樣,自己呢?卻不知會是個什麼樣子!四姐姐的良人已逝,她不知何時才能走出自己的內心,何時才能好起來,我真替她憂心。
事情原本是這樣的,喬易寒的父親是二伯的車伕,在一次偶然中,四姐姐結識了這個善良、開朗、又有
正義感的男子。從四姐姐的話語中,我聽得出,她有多麼喜歡這個叫喬易寒的男子。可好景不長,一個月前,四姐姐與喬易寒交好的事情被二伯知道,二伯大發雷霆,並一怒之下將喬易寒父子責打一頓而趕出了起莊。
本以爲這件事情會到此爲此,卻不曾想雙夢與喬易寒愛之深,竟雙雙私奔,二伯派人去尋,竟失手打死了喬易寒,就連他的父親也是九死一生。我聽說,二伯的父親翻下山崖之後,與二伯在一起的人就是喬易寒的父親,想來此事必定與他脫不了關係,喪子之痛,他又怎能不恨,若是爲子復仇,自然也是情有可原的。
睡夢中的四姐姐,黛眉緊皺,臉上的淚痕猶在。我微微嘆了口氣,悄悄奔着門外那抹修長的影子而去。
古楓見我出來,並沒有過多的驚奇,如同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一樣,他剛要開口,我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四姐姐剛剛睡下,我們不要吵醒她,古楓哥哥頗通醫術,是不是可以爲姐姐把把脈,看怎樣調理才合適。”
“剛剛在扶她回來的時候,我已留心了。”古楓輕聲道。
我笑了一下,然後指向了離這不遠的一座閣樓。古楓點了點頭。
清涼閣共有三層,是苾鈺館唯一的一處閣樓,也是雙府唯一的一處,站在最頂層,遙望遠處的奇麗景色,當真是別有一番情趣,夜晚的清涼閣更是燈火通明,景色怡人。石桌上的水仙花發出陣陣清香,沁人心脾。
“四姐姐的身體還好嗎?”一上閣樓,我便迫不及待的問道。
古楓回答道:“只是皮外傷,沒什麼大礙,只是心病還須心藥醫罷了!這些日子,她五內鬱結,氣火攻心,怕是不能再受刺激,要好好調理纔是,明日我開張方子,叫碧兒去取就是,只不過。”
“什麼?”我忙道。
古楓一笑,“姑娘別急,沒什麼!只不過其中有一位藥需費些功夫。”
“是什麼藥?”我問道。
古楓道:“說不易其實也容易,就是需在天未亮之前的清晨取掛了露珠的水仙花苞入藥,這味藥是不可缺少的。”
我鬆了口氣,笑道:“我還以爲是什麼了不得的藥,原來是水仙花苞啊!這個容易,我明日去水仙山摘取些來就是了,水仙花在水仙山上遍地都是的。只要能叫四姐姐快快好起來就好。”對於他的醫術,我自是百般放心的。
古楓道:“姑娘千金之體,怎能隨意隻身涉險,明日我去取來就好。”
我搖頭道:“不,我要親自去取,以前我生病的時候,都是四姐姐陪在牀前盡心照顧我,這一次我也要爲她做一些事情,這樣的心情古楓哥哥就不要阻止我了吧!”
“可是······。”
我截口道:“好哥哥,我真的想爲四姐姐盡一點綿薄之力,你就成全我吧!”
古楓無奈的笑了笑,然後說道:“那好吧!”
我莞爾一笑。然後說道:“古楓哥哥,那個,雪兒還有一事相求。”
他爲之一怔,然後皺眉看向我,若有所思的樣
子。
我笑了笑,只笑了笑,轉身看向遠處,雖然天色漸晚,只能看見層層烏黑的山巒,卻還是目不轉睛的看着。
古楓向前走了兩步,第一次與我並肩而站,他的手扶着珊欄,緩緩道:“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不過,四姑娘的事情我們不能插手太多,二夫人說得對,這是她的家事,今日你不但將四姑娘帶回了苾鈺館,還將二夫人身邊的下人全部帶回了回來,已經將二夫人得罪的徹徹底底,日後會怎樣尚且不知,眼下還是靜觀其變的好。”
一陣風吹過,涼入心中。
我又何嘗不知道古楓的擔心,一入侯門深似海,家大業大的雙府看起來如一面鏡子,實際上是內憂頗多,伯伯們、女眷們、個個也是勾心鬥角。或許是因爲奶奶比較疼愛父親的原故,因此他們纔會把我們一家視爲眼中釘吧!而如今,爲了四姐姐,我竟公開與二伯母叫板,日後的日子只怕更不好過。
微嘆道:“我又何嘗不知道這其中的利與害,只是見四姐姐如此,我心有不忍。二伯母狠毒,叫我如何放心將四姐姐交還給她,任她爲所欲爲而置之不理呢!”我緩緩的低下了頭,道:“我做不到。”
“那姑娘想怎麼做?”
我道:“我有奶奶的庇護,自然不怕她敢對我怎麼樣,但四姐姐不同,縱然錯不全在於四姐姐,畢竟也是因爲四姐姐才導致這樣的事情,我擔心奶奶或許會護子心切,因爲二伯而怪罪四姐姐。所以,這段時間就勞煩古楓哥哥好好保護四姐姐,別叫二伯母把人帶走。事情繁瑣,古楓哥哥費心了。”
他沒說話,我卻只當他是答應了,不禁道:“謝古楓哥哥成全,如此了了縉綾的一樁心事,否則真的是夜不能寐了。”
古楓忍不住笑道:“姑娘是個鬼精靈,見縫插針,我想不答應都不行了。”
被他如此一說,我倒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不禁低下了頭。
古楓道:“從景盍院來的那些下人,姑娘打算怎麼安排?”
我想了想,然後問道:“一共多少人?”
古楓道:“景盍院裡除了侍候二老爺的那幾個人,還有二夫人身邊的近身侍女,其他的人都已候在苾鈺館裡了,不多不少剛好二十人。”他說完之後,已是苦笑了一下,“麻伯現在可是頭疼的很呢!說姑娘給他找個一份好差事。”
我道:“話既然已經說出來了,自然是不能言而無信的,我既然說了苾鈺館會收留他們,就一定說話算數,況且你看看今日裡二伯母那囂張的樣子,不挫挫她的銳氣怎麼能行,讓麻伯先給他們找份差事,等過幾天我會好好安排的。”
“一想景盍院的下人還真是多,我們苾鈺館裡總共才那麼十幾個人,而她景盍院裡只二老爺一家身邊的人就那麼多,難怪一年的流水賬不計其數了。”
我道:“這哪裡是我們能管得了的,奶奶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予他們計較,我也只有學習奶奶的樣子,不加理睬纔是了。”
“姑娘若真能想的通透只怕我也不用擔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