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間(4)

雅君和阿森一左一右行着,兩人的胳膊不經意的碰了一下,雅君就會避遠一些。

街上騎自行車和腳踏三輪的,一路吆吆喝喝着:“哎,讓一下讓一下!”實際上還沒等人來得及避讓就蹭了過去。

阿森不時的伸手把雅君拽到路邊,用身子去擋住有可能撞上來的危險。

阿森看着低頭不語的雅君:"你是第⼀次離開家,第⼀次來省城吧?"

⼀句話鉤動愁腸。雅君在⽴交橋上⽴定,扶了⼤理⽯欄杆,看着人流車往,兀自難言,眼淚撲簌簌落將下來。

阿森⻅了,趕緊站了,想伸⼿扶她,⼜縮了回去,只是拿出紙⼱,示意她拭淚,"我看你,還從來沒有上過街,既然出來了,不如到街上⾛⾛,開開⼼,晚些回去,有我在這,你不⽤擔⼼什麼。"

"我既然在這了,還有什麼可擔⼼的?街上⼜有什麼,值得我開⼼的?雖然我是第⼀次進城,可再⼤的城市,內中若⽆我牽掛的⼈,於我,也只是靜如草莽,如同⽆物……"雅君搶⽩着阿森,沒有接他的紙⼱,⽤⼿抹了淚滴~

⼗幾天了,沒有⼈記得我,我這個毀家忘鄉的⼈,空留了軀殼在這世上……

⼀路竟是⽆話。雖然阿森叫過兩次:"君妹……",但最終沒有把話說出來。

回到住處,⻅房間⾥多了⼀⼈,阿秀⻅雅君來了,扯了過去:“雅君,我來和你說,這個是我家鄉最好的朋友--吳明⽟;明⽟,這個是我現在最好的朋友--雅君。"

聽的阿秀這樣說話,雅君忍不住發笑,這個沒⼼肝的,哪有這樣介紹⼈的?⼀時之間,倒把剛剛說回來要啐她的念頭,丟在了⼀邊。

阿秀說:明⽟只是過來玩兩天就回去,她在家⾥也是⽗⺟做主訂了婚,⾃⼰也不願意的,可也沒有辦法,纔剛跨進中學門檻,因爲男⽅家不肯,就沒再念書了。

雅君看着一頭長髮,容貌清秀的明玉"那你⼼⾥,就不覺得委屈難受嗎?就沒有想着要怎樣改變嗎?"

明⽟用橡皮圈束着頭髮:"我⼀個⼥孩⼦,能有多大能耐?掙得脫那個天羅地⽹嗎?你們那邊,可能是不怎麼出來,你只是⾛出幾百⾥,就沒⼈能來抓你;我們家,你問阿秀,全國各地跑,你跑哪⾥,也是沒⽤的?"

⼀時三個⼈,因爲明⽟的話,竟⽣出痛感卻⼜⽆可奈何。

雅君看着明⽟那雙纖纖⼗指,白皙細嫩,手型很美,可是兩隻⼿的指背上,⻓了好多⾁泡,如同⼀副畫上,被潑了墨,

雅君抓了她的⼿過來看,卻又不敢觸摸:"這是什麼呀?"

"這是⻥鱗痣。我們家都是漁村,⼩時候玩⻥,不⼩⼼把⻥鱗,留在了⽪膚上,沒有及時洗⼲淨,直到後來⻓出這些⻥鱗痣才知道。"明⽟撫着那些痣。

"痛嗎?"

"不痛的,但要是想扒了它,就是割⾁⼀樣痛還不⻅得會好。"

啊?這個世上,竟然還有這樣可怕的東⻄?附⼈軀⻣,還要以命交付而不得好?

第⼆天放晴,雅君還是跟着根根和⼩劍做事。阿森問她,"你⾏嗎?不要逞強。"

怎麼就不⾏?雅君舉手給他看~⾎泡好了,⾎痂用剪刀輕輕剪了,露出了新⾁,雖然即使戴了⼿套,去抓那個泥桶⼦還是疼。

⼀天做下來,雅君的⼿還是破了。

晚上,阿秀買了很多熟⻝在房間⾥,把碗和玻璃杯擺上,"今天,我要爲我們三個同病相憐的⼈,來個⼀醉解千愁。"

阿峰和阿貴要進來參與,阿秀⼀把推了出去,"我們這⾥,今晚不要臭男⼈,現在的時間,是我們⼥⼈說了算。"

阿秀開了⼏瓶酒,倒滿三個杯:"來!今天我們三個,結成姊妹,明⽟⽼大;我,老二,雅君最小,老三。你現在,是我們的妹妹了,以後什麼事,我們說了算。"

雅君看着她,哭笑不得,什麼⼈啊?⾃說⾃話。

阿秀端了⼀杯酒給雅君,"來,喝了!"

"我可不會喝酒。"雅君忙着推開。⼩時候,爸爸每年都會蒸⾕酒,蒸出來的⾕殼渣,倒在那個院⼦⾥曬,來去上個廁所,聞了那個味,回來都有點熏熏然。再說⼥孩子喝酒,被媽媽知道了,要罵不檢點。

"說了要喝!我們今天是結拜,怎能不喝?這個是啤酒不是⽩酒,和飲料⼀樣,不會醉⼈。"阿秀把酒端到臉前。

雅君只好接了,阿秀託着杯底送過來,雅君喝了⼏⼝,有苦⼜澀,怎麼有這麼難喝的飲料?

沒過多久,雅君身上⽕燒⽕燎的,臉像洛鐵⼀般,渾身⽆⼒,⽿朵聽的阿秀在那笑,"這個傢伙,成了醉蝦了,哈哈!"

腦袋⾥混混沌沌的,燒吧!媽媽說的沒錯,我就是給家⾥添災添難的貨……

雅君的腿軟得站⽴不住,扶着牆溜到了地上。阿秀和明⽟過來扶她,雅君掙扎着,"沒事,我還好。"卻⼜是倒在了地上……

⼀個⼈⾛了進來,抱了地上的雅君放到牀上,吼着阿秀:"你爲什麼要給她喝酒?啊?"

阿秀說:"她只是喝了兩⼝,我哪⾥知道她這麼不經醉?我和明⽟都喝了⼀杯。"

"她能和你們⼀樣嗎?你要怎樣你⾃⼰去,不要扯了她。"這次雅君聽清了,是阿森!

雅君想告訴他:我不是喝了兩⼝,是四⼝,阿秀數不清我清楚,說明我沒事。

"她怎麼就和我們不⼀樣了?"

雅君想要爬起:有個男⼈在這,躺着多難看?⼼⾥這樣想,卻是做不到,⼿總被阿森抓了去,"好好躺着!去打涼⽔來,我給她醒酒。"

眼⽪沉重的怎麼也睜不開,⼼⾥說不出的難受讓雅君珠淚滾滾。額頭上總是壓着條毛⼱,雅君抓掉⼜被放了上去。

夜深人靜,阿秀和明⽟都睡了。雅君依然感覺到有⼈,⽤⽑⼱輕輕的擦拭着她的⼿和腳心、⽤⼿指撫摸她⼿⼼的傷痕、那滾燙的嘴脣,在她的額頭,眉毛、眼睛,偷偷的輕吻着,落下的淚滴也被接了去………

待到雅君徹底清醒時,已是⽇上三竿,頭還是有點疼。

阿秀和明⽟早就起來了。阿秀說:"你真沒⽤,喝那麼點就醉成那樣,害我被阿森罵,你知道阿森在牀前守了你⼀夜不?"

“你怎知他守了我一夜?難道你也一夜沒睡麼?”嘴上這樣強着,臉卻兀自紅了。

想起朦朧之中,那個悄悄印在眼睛上滾燙的脣,還有被阿森用毛巾擦過的手和臉,手心竟然沁出汗來,身子卻是滾燙,爲了不讓阿秀看見,悄悄掩了臉又倒頭睡到牀上去。呆會若是⻅了那個印第安(阿森⽪膚棕⾊),我可要裝糊塗,不然怎麼⻅⾯呢?

這要是讓媽媽知道,可要被打死了去。

⼀天下來,也沒⻅到阿森,雅君⼼⾥踏實了些。想着在她輕微動了下時,阿森好像是很驚慌的逃⾛的,⼤概也是不好意思⻅我吧?這樣倒好,省的尷尬。

Wωω ▪тTk an ▪¢ ○

阿秀說他可能在睡覺,可第⼆天也沒⻅他,誰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雅君雖然不是很想見他,可總覺得,一個人怎麼就會莫名其妙消失呢?還是問問他的弟弟小劍去。不過,這一問,要是被別人知道了,會不會以爲自己在和阿森談戀愛呢?一念及此,就又轉了回來。

到了下午,剛好遇到小劍,雅君還是開口問了:“小劍,你哥去哪了?”

小劍笑着撓撓頭“我也不知道啊,他沒有和我說。”

可能像以前⼀樣,到處放蕩雲遊去了罷?阿秀說的不錯,果然是個浪蕩子!這樣⼀想,就反⽽放下了。

可不知爲何,心下卻有些怏怏,無情無緒的在走廊頭上的桌子邊坐定,眼睛被一層霧水慢慢籠罩,究竟是怎麼了呢?

鐵道處傳來一聲長鳴,驚的她趕緊擦了下眼睛,還好,沒人看見。

阿秀說,"你知道阿貴和阿森都喜歡你不?他兩個可是最好的兄弟,你要⼩⼼⼀點,不要讓他們反⽬成仇。"

"你說的什麼話?我⾃⼰的事都沒扯清,哪有那個⼼思?他兩個,我誰都不喜歡!這輩⼦,他們⾃是兄弟,我⾃是外⼈。"雅君⽩了阿秀⼀眼。

夕陽的餘暉裡,鐵道那頭,一個穿着白襯衫的人快速的往這邊走來,沒錯!是阿森無疑了。

心上忽然有了個小火苗在跳躍,是什麼?自己也說不清楚。

雅君轉換着角度,始終背對着阿森,不讓他知道,自己已經看見他了。

阿森在桌前坐定,"我趕上晚飯了。"

耳裡聽着阿森的聲⾳,⼀時不好意思擡頭,只是下意識的,⽤⼿蹭了下眼睛,真是欲蓋彌彰。

“君妹,你猜我去哪了?⻅到誰了?"阿森問她。

我管你去哪了?跟我有什麼關係?可週身卻不聽使喚的滾熱起來~但願這傢伙會忘了那事。

"我⻅到你弟弟妹妹了,是真的。"阿森的聲⾳很興奮也有點得意。

聽的這話,雅君驚了,也顧不得害臊,兩隻眼睛盯了阿森不放,"你說的真的?你怎麼知道我家?⼜怎麼認的我弟弟妹妹……"

阿森⾛進房間,打了瓢⽔喝,"我看你天天哭,肯定是

惦記家⾥那個事,就問根根

拿了你家的地址,找了⼩

梅。爲了能把情況弄的更清

楚些,我就在那住了⼀晚。”

“什麼?你去找的⼩梅?還在她家住了⼀晚?"

那你以後更別想我會搭理

你。

阿森趕緊說:"沒有,我不是

在⼩梅家住的,我在你們那

個洋津街上嚴⽼師家住

的……"看來是真的,不然他

咋知道嚴⽼師?嚴⽼師的⼉

⼦⼩平和我也是同學,只是

怎麼去的呢?

“我找了⼩梅以後,她帶我去

敬⽼院找了⽼周,⽼周安排

我住在嚴⽼師家。後來我還

去你家⻔⼝轉了⼀下,看到

了你⺟親,不過我沒有驚動

她老人家。你弟弟妹妹,眼睛和你很

像,他們去學校拿成績單,

兩個⼈都在讀⼆年級對不

對?我在路上⻅了他們,⼀

下就知道他們是你弟弟妹妹

了。"阿森笑着盯着她的眼

睛。

還真是呢!因爲沒錢,⼩貓

妹和⼩軟狗是同⼀年啓蒙的,當時掃盲班的⽼師還來了好多趟。

他去了我家?那肯定看到我家那個有⼀道裂縫的房⼦了?那他也有可能和其他⼈

⼀樣,覺得我是個多麼窮⼈

家的⼥⼉,可以予取予求了?

雅君思忖⾄此,那臉上先就冷了⼏

分,"你⻅的我⺟親怎樣?"

“感覺還好,⽼⼈家很堅強,

沒聽說怎樣,那家⼈到處找

你,也到⽼周那⾥去問過

了,還不知道你在這。"

“我怎麼信你啊?"雅君仰着臉對

着阿森說話間,眼淚已是流

了下來。

阿森從⼝袋⾥拿出⼀封

信,"這個是⽼周寫的,我就

是怕你不信,才⼀定要她

寫。"

雅君⼀把接過,⼿都有點抖

了。但願阿森沒有撒謊,家

⾥啥事沒有。

“雅君,你朋友阿森來我這⾥

了,知道你着急,本來早就

想給你寫信,可是⼩梅說她不知道詳細地址,沒法寄。雅君,你⼀定要多忍耐⼏天,

現在是關鍵時刻,不能前功

盡棄。我和阿森說了,過⼀

星期讓他再來或者我寫信給你……"淚⽔潸潸⽽下,離家

這麼久,總算有了點⾳信,

可司⻢怎麼可能輕易放過

呢?怎麼可能只是找找呢?

萬⼀找不到⼜會怎樣呢?⼼

⾥還是很焦慮。

阿森說,"你不要急,等過⼀星期,我再去⼀趟,看看情況

怎樣?要是有什麼事,我也

會照應⼀下。"

"要你照應什麼呀?我⼜不是

你什麼⼈,我家⾥⼈也不認

識你,你可不要嚇着他

們。"他哪⾥知道那個地方的情

形呢?⼀個陌⽣男⼦的出

現,更會讓她萬劫不復。

“這事可能很快會有結果,你

也很快就可以回家,只

是……"阿森有點吞吞吐吐

的。雅君知道他可能要說什

麼,就背了身,看着天邊的⽕燒雲……

如果司⻢能夠放⼿,按家⾥的規矩,什麼也沒

拿他的,訂了婚要解除婚

約,要賠⼀筆名譽損失費,

只怕這個家更會負債累累,

我讀書更是⽆望,在⼯地上的錢,也不是那麼好賺的,

這條路於我是⾏不通的,那

家⾥的⽣計⼜該怎麼辦呢?

“謝謝你,阿森。"雅君轉過

身。算起來,⼀個萍⽔相逢

的⼈,能夠這樣爲她百⾥傳

書,⼼⾥對他的感激,肯定

是有的,何況他各⽅

⾯的⾔⾏,也是個謙謙君

⼦,若總以冰霜相對,實在

有缺⼈倫,只是……

阿森笑笑,"只要你能

夠開⼼點,我願意做⼀切可

以做的事。這⼏天,你那個⼿,還是不

要做了,得不償失,反正也

沒⼏天時間,就等着吧?"

⻓這麼⼤,除了⽗親和楊⽼師,還沒有誰這樣在意過

她:要他真的是我哥,我是他

的妹妹就好了。

遠遠的蟬聲,在⽕⻋鳴聲的間隙⾥,時隱時現,在暗⽆

天⽇的地底下,⽣活了數

載,爲的也是有⼀天,能夠

在陽光下歌唱若⼲天死去…

生命的履痕你在我的夢裡,我在你的路上你的樣子你的樣子不期而遇的生命,不管願不願意,都要上路那些年那些人流光成錦繡你的樣子誰的眉眼,寂靜了山林,遺憾了時光在人間(1)向人間你在他鄉還好嗎散落的芳華若得人相似,他鄉亦未同碎碗碗花白夜向人間在人間(4)若得人相似,他鄉亦未同遠遠鄉,深深腸,所思所想誰可償碎碗碗花呢喃春盡落紅脣失了水的蒲草,淡如煙雲記錯的花期若得人相似,他鄉亦未同你的樣子苦菜花芳草萋萋白夜那暗夜中綻放的花朵,帶着遙不可及的幽香…誰的眉眼,寂靜了山林,遺憾了時光那暗夜中綻放的花朵,帶着遙不可及的幽香…生命的履痕在人間(3)瀟瀟簾幕無人訴,西窗獨坐爲誰憂芳草萋萋血痕花不期而遇的生命,不管願不願意,都要上路生命的履痕那紫色的花朵,被風輕輕一拂,心上便有了淚你的樣子心間指上書不期而遇的生命,不管願不願意,都要上路在人間(2))向人間憶同學少年散落的芳華生命的履痕碎碗碗花白夜碎碗碗花生命的履痕你在我的夢裡,我在你的路上你在他鄉還好嗎握不住的手,鬆不開的你在人間(4)血痕花誰的眉眼,寂靜了山林,遺憾了時光紫雲英的花呀,開在小柴狗的路上……瀟瀟簾幕無人訴,西窗獨坐爲誰憂在人間(1)在人間(4)別尊親,淚兩行,飛雪兼程路茫茫在人間(2))遠遠鄉,深深腸,所思所想誰可償遠遠鄉,深深腸,所思所想誰可償故園深影裡,花落鳥無痕那些年那些人那紫色的花朵,被風輕輕一拂,心上便有了淚心間指上書在人間(2))不期而遇的生命,不管願不願意,都要上路碎碗碗花碎碗碗花在人間(3)散落的芳華碎碗碗花在人間(3)瀟瀟簾幕無人訴,西窗獨坐爲誰憂田家歲月人倍忙流光成錦繡芳草萋萋若得人相似,他鄉亦未同瀟瀟簾幕無人訴,西窗獨坐爲誰憂那紫色的花朵,被風輕輕一拂,心上便有了淚那紫色的花朵,被風輕輕一拂,心上便有了淚流光成錦繡血痕花握不住的手,鬆不開的你誰的眉眼,寂靜了山林,遺憾了時光在人間(4)若得人相似,他鄉亦未同流光成錦繡在人間(3)生命的履痕憶同學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