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下班之後原本打電話想約任劍吃飯,卻得知他已有飯局,便只好改變主意。他實在不願和任劍那幫酒肉朋友在一起吃飯,那種烏煙瘴氣的場面簡直令人無法容忍。但一個人一個活法,他也沒有理由去幹涉別人的私生活。
去報社餐廳夜班部隨意吃了點東西之後,高明想了想又回到辦公室。橫街公寓裡設備簡陋,上網條件極差,網速很慢。高明打開自己的筆記本,瀏覽了一陣新聞,又從郵箱裡下載了還沒寫完那部書稿,打算繼續努力。但看了幾頁之後卻實在沒心情,一點都找不到感覺。於是就關了機,準備早點回公寓休息。
橫街離報社很近,高明上班下班自然都是步行。誰知下了樓剛剛走出報社大門,手機就響了起來,一看卻是任劍。
高明接了就問,任劍,你的飯局這麼快就散了?
任劍說師父你說得還真沒錯,我心裡一直惦記着你,所以就散了。
高明說去你的吧,你們那幫人我還不知道,如果不喝趴下幾個,哪能捨得放手?
任劍說真的散了,你要不信,你停下來回頭看。
高明止步轉身,果然看見任劍的車,慢慢從後面開了過來,在他身邊停下。高明猶豫了一下,才拉開車門坐了上去。
任劍送蘇菡回家之後,回程路上想起歐陽到了北京,雖然打電話來報了平安,也不知現在情況怎麼樣了。便又想打電話去問問,但拿出手機還沒撥,歐陽電話卻先進來了,說她已經安頓好,讓任劍不要操心。按任劍的安排,歐陽也住在上次蘇菡借住那個朋友家裡。
掛了歐陽電話,一看時間還不到九點半,任劍一想回家也沒事,就想掉頭去找高明。其實和蘇菡吃完飯聊完天,任劍不僅沒有了卻心事,反而覺得更加不安。他剛剛經歷了一場感情磨難,深知那種滋味並不好受,所以就特別不願看到蘇菡和高明再折騰。
任劍不知道應不應該去和高明談,也沒想好怎樣去和高明談, 但又覺得不能不談,非談不可。蘇菡歷來敢想敢做,不知道什麼時候心血來潮,或許就會去找高明表白。於是任劍就想,至少應該通過某種方式,給高明一些暗示,讓他不至於感到太突然。
拿起手機正要撥號,又轉念一想,反正高明這會兒不在報社就在出租公寓裡,於是直接就開車過來了,想給他一個驚喜。
高明上了車,任劍看着他也不說話,臉上卻滿是詭異的笑。高明有些弄不明白,就說賤人,你這玩的是什麼把戲?吃飽了撐的?
任劍說師父,你說你這人,我好心好意大晚上跑過來看你,怎麼連一句好話都聽不到?
高明一撇嘴,說我還真不知道,你這到底是不是好心好意呢!你說吧,我約你你不來,這會兒反倒又自己跑過來,是不是又出了什麼事?要不你哪有這麼好心,專門過來陪我?
任劍說高主任你真的很變態,別的人也就罷了,連自己人都不敢信任了?不過想想也是啊,你說我這一走,報社你還敢相信誰呀?
高明說你少胡扯,說吧,這會兒過來到底有什麼事?
任劍臉上滿是委屈,說哎師父你還講不講道理?之前明明是你約我來好不好?我好不容易擠出時間專門跑過來,你不但不領我這份情,倒跟審犯人似的!要不你下去,我掉頭回去就是了。
高明雖有些不太相信任劍是專程過來陪他,但也沒再跟他過不去,趕緊換了口氣,說那好啊,既然你巴巴地過來了,我領情就是了。說吧,咱們去哪兒,今天晚上我來請客。
任劍說師父你這態度我喜歡,這話我也愛聽。要不咱們去找個地方,喝點什麼吧?我有些事想跟你聊聊。
自從上次在那家小餐廳喝酒揍了任劍之後,高明又再度戒了酒。此刻聽了任劍的提議,也沒敢再動那個心思。想了想就說,去夜之神喝咖啡吧,那裡的環境不錯,弄個小隔間說話也方便。
任劍一路把車開得飛快,高明一直提醒他減速,任劍也沒當回事。到了夜之神門口,等任劍找地方停好車,兩人走進大廳一問老闆,運氣還真不錯,這個點兒來居然也還有單間。兩個大男人也就用不着
混在大廳裡,跟一幫小青年坐情侶座聊天。
進了單間之後,兩人各自按自己口味點了飲料,高明又點了一個果盤。咖啡和果盤很快就上來了,兩人就一邊品嚐咖啡,一邊很隨意地聊天。其實要說隨意,高明倒真是隨意,而任劍卻是早已在心裡打了腹稿,想好了要跟高明談些什麼。
任劍看高明只是東拉西扯,就開始有意識地把談話導入主題,說師父,歐陽今天已經去北京了,所以我才能踏踏實實辦我的事。
高明聽了有些吃驚,說這麼快?爲什麼不讓她等你辦完事一起走?我覺得你讓她一個女人孤身在外,總歸不那麼方便。
任劍苦笑了一下,說我倒是想讓她等我,可我老爸不讓啊!便把前幾天老頭子威脅說,要回陽州來找他拼命的事說了。
高明聽了不禁替任劍捏了把汗。任老頭的脾氣他也見識過,所以也不免緊張了一下,但看任劍處置應該還算恰當。
高明想了想,說你眼前這樣做也是迫不得已,但終究不是長法。萬一你老頭知道歐陽和你去了北京,再追過去你怎麼辦?
任劍說所以我一點口風也不敢漏呀!除了你和蘇菡,再沒人知道我去哪兒了,幹嗎去了。先躲過眼前這一劫,再慢慢想辦法吧。
高明說任劍賤人,你可真賤呀,我都不知道該說你什麼纔好。
任劍說那你乾脆就什麼都別說了。我的事先說到這兒吧,再告訴你說,我今天已經和別人簽了意向性售房合同,還收了定金。如果順利的話,我想爭取在一兩週之內,就籤正式合同。所以,估計我在陽州也呆不了多少日子了。
高明點了點頭沒有說話,目光裡卻充滿不捨之意。一時間兩人都沉默了。過了一會兒,任劍突然大笑起來,說師父,你說咱們這是幹嗎呀?又不是生離死別,別把氣氛弄得那麼悲壯好不好?
高明一聽這話也笑了,說是啊,兩個大老爺們,弄得跟女人似的。
任劍趁機趕緊換了話題,說師父問你個事啊,你一定要說實話哦!
高明不解地看着任劍,說我無論什麼時候,跟你說的都是實話。
任劍說那就好,那就好。突然就把聲音降得很低,說那我問你啊,這些日子你在橫街公寓裡,遇到過蘇美女幾次?
高明被任劍問得一頭霧水,說什麼叫遇到過幾次?我和蘇菡天天見面,但都是在報社上班的時候,我怎麼會在橫街公寓裡遇上她?
任劍一聽高明這話,也確認了蘇菡並沒有撒謊,便哈哈大笑起來。
任劍這一笑,就把高明弄得更加莫名其妙,就說任劍你簡直就是神經病!我怎麼就沒覺得,這事有什麼好笑?
任劍說,你當然不會覺得好笑,因爲你根本就不知道,蘇菡也在你橫街公寓裡租了房,和你是樓上樓下的鄰居!
高明聞言大吃一驚,說真的嗎?你不是胡說八道吧?
任劍舉手發誓,說絕對沒說假話!你還記得吧,當初她搬家我去幫忙,你還發了火找茬收拾我呢。
聽他這麼一說,高明恍恍惚惚也想起那次在路口接蘇菡去櫻花閣吃飯的事,便不好再說什麼了,一時便沉默下來。心裡卻想,爲什麼蘇菡就沒跟他提過這事?
於是忍不住就問任劍,說蘇菡知不知道這事?
任劍猶豫了一下,才點了點頭,說她可能知道吧?
高明說什麼叫做可能?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任劍說你急什麼,我也真的記不清了,有沒有跟她說過這事。
高明聽了任劍這話心裡更是嘀咕,如果蘇菡不知道也就罷了, 要是知道卻故意假裝不知道,那又是什麼意思?
任劍看高明沉思,也知道他在想什麼,說其實你沒遇上蘇菡也很正常。我給蘇菡打過電話,她老爸老媽剛剛回來,家裡事多,所以她大多數時間都回家去住。
高明想了想,覺得這大約是真實情況,否則他們就應該照面了。
任劍怕高明想得太多,趕緊就岔開了話題,說好了好了,先不說這事了吧,問你啊一件事啊,你最近見到過嫂子沒有?
高明瞪了任劍一眼,說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來了?什麼 щщщ• тt kán• ¢o
意思 ?
任劍說,有件事本來不想告訴你,但想了想,覺得還是讓你知道比較好。於是就講了他去找陳小薇被拒絕的事。
高明默默聽完,好一陣沒吭聲。於是任劍又說師父,你覺得你和嫂子還有戲嗎?
高明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說了實話,說我剛離婚的時候,感覺是天崩地裂,所以我就不斷努力想去挽回,但卻不斷遭遇尷尬,現在我的感受只有四個字:覆水難收。
任劍說那你的意思,就這麼真的放手了?
高明嘆了口氣,又扭過頭去避開了任劍的目光,說其實吧,剛剛離婚的時候,我覺得陳小薇大概也就是跟我賭氣,我就想等她氣消了,再想辦法跟她和好。然而,事情好像並不像我想得那麼容易。
然後他先講了他去陳家碰壁的事,又講了去找陳小薇的遭遇。任劍聽了,心裡頗有些爲高明不平,就開始抱怨朱建國,說師父你和嫂子弄到如今這地步,其實說來說去,就怪姓朱這王八蛋。
高明擺了擺手,沒讓任劍繼續罵朱建國,說要說心裡的真實感受,我到現在也接受不了和陳小薇離婚這個事實,老覺得這就不是真的。所以這些日子我一直反思,我想如果當初我死活不離,究竟還能不能找到別的辦法,來解開這個死結?
任劍說我認爲要是沒有姓朱的在中間折騰,應該會有辦法,但是有他,這事就不好說了。
高明苦笑着搖了搖頭,說其實啊,也不能光去找客觀原因,有些事可能我確實也沒處理好。陳小薇這個女人心思縝密,凡事想得很多也很細,我對這一點一直都認識不足。再說朱建國也確實爲陳小薇做了不少,才讓她會去比較和對照,於是危機就這樣產生了。
任劍說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我也想知道師父你心裡是怎麼想的。你認爲嫂子和那個姓朱的,到底是什麼關係?
高明惡狠狠地瞪了任劍一眼,任劍趕緊說師父你別生氣,也別瞪我,這個問題要是不弄明白,你還是男人嗎?
高明一聽話就沒了脾氣,想了想,還是認真回答了任劍的問題,說以我對陳小薇人品的瞭解,他們之間應該是清白的。但也不知道爲什麼,只要看見他們在一起,我心裡就不痛快,總覺得特別窩火。任劍你說這事正常嗎?
任劍說太正常了!每個正常男人都這樣,不這樣纔不正常呢!
高明白報任劍一眼,說賤人,你是不是又是胡說八道?
任劍沒接這個話茬,卻換了個話題,說師父,我一直覺得你在嫂子面前都太那個,那個什麼我就不說了,說出來太難聽,你自己心裡明白就好。所以呢,你才犯了跟我一樣的錯誤。
高明雖沒吭聲,心裡卻覺得任劍說得也有幾分道理。
事實上自從高明當初把陳小薇追到手以後,一直都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裡,與她相處也時時都如履薄冰。說他自卑也罷虧欠她也罷,心底總覺得無法和陳小薇並肩而立,比翼而飛。高明那時也曾他仔細思量,最後卻歸咎於自己失敗的初戀,心底陰影還未徹底消失。
高明回過神來,就長長地嘆了口氣,說我和你情況並不一樣,所以沒有可比性。剛纔你問我和陳小薇還有沒有戲?我這麼說吧,以前我一直非常反感朱建國,但這些日子卻突然發現,好像不那麼討厭他了,我想這是不是意味着,我已經放棄了陳小薇?
任劍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但心裡卻深以爲然。
高明見任劍不說話,就換了個話題,說其實我現在最擔心的,就是喬喬。陳小薇她們到如今也沒告訴喬喬,爸爸媽媽到底出了什麼事,只是給她說了些亂七八糟的話,把孩子搞得很緊張也很害怕。
任劍說要說孩子的事,我和你情況也差不多。不過我覺得這事倒不必過分憂慮,如今的孩子無論跟着誰,不當菩薩一樣供着?師父你倒是應該考慮一下自己,如果嫂子不願意復婚,你以後怎麼辦?
高明苦笑着說,你說怎麼辦?涼拌!我還能怎麼着?
任劍頗有深意地笑了笑,把臉湊近高明,壓低了嗓門說,我可想到一個好主意,你眼前就有一個現成的人選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