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酈聖緒差點戳到自己鼻子上的手指,容睡鶴淡定道:“嗯。”
酈聖緒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他居然承認了!
還承認的這麼理所當然理直氣壯!!!
酈聖緒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說實話他對容睡鶴的印象很不錯的……這倒不是說不夜閣一晤給他留下了多麼深刻的印象,畢竟那晚他的主要精力是招待好宣景帝跟舒昭儀,壓根沒多少心思關注其他人其他事。
但容睡鶴歸回高密王府之後,他的身世揭露出來,酈聖緒聽說之後,對這舅表哥就是很佩服:天子親侄,流落在外。常人攤上這種事情,就算僥倖活到認親的那天,九成九也是灰溜溜的被領進高密王府。
畢竟,王府的地位實在是太高了……
偏偏容睡鶴不然,他是以狀元的功名恢復皇室子弟身份的。
正如宣景帝方纔所言,他踐祚三十來年,纔出過多少狀元?
酈聖緒自幼體弱多病,所以很多事情想做都做不了,比如說習武,比如說讀書。
他因爲姓酈的緣故,不受皇室子弟不能參加科舉的限制,是有資格考取功名的。年幼喪父之後,看着柔弱的母親獨自撐起偌大府邸,也曾想過要好好唸書,金榜題名,爲酈家增光添彩,爲舞陽長公主分憂解難。
然後他真的認認真真思索了一晚功課後,當即昏厥過去,舞陽長公主連夜進宮求得太后恩准,將專門給太后、宣景帝診斷的太醫,留在府裡住了小半個月,酈聖緒才緩過來,卻被告知在身體徹底康復之前,絕對、絕對不能再操勞。
從那時候起,酈聖緒就過上了“舒心”的日子。
甚至舞陽長公主爲了讓他多賞幾日花,想出了從山頂移植花樹的法子。
這種日子常人可能認爲求之不得,但對於身爲獨子的酈聖緒來說,其實是一種折磨。
他那麼渴望爲舞陽長公主分擔,最終卻成爲她最沉重的負擔……沒有親身經歷過的人,是很難想象這種心情的。
所以酈聖緒對容睡鶴很佩服,在他看來,這個自幼流落到偏僻的南風郡去的表哥,做了他想做卻做不了的事情。
以至於他對小時候被孟麗縹姐妹欺凌之後一直耿耿於懷,但容睡鶴在恢復宗室子弟身份後頭一次跟他照面就給了他一腳,還是在他再三哀求的情況下才查看他的傷勢……在進入憐萼館後,容睡鶴稍微哄了幾句,他也就不生氣了。
還主動給容睡鶴說起了自己母子以及遠嫁的三個姐姐。
結果他正覺得自己可以跟這表哥成爲關係不錯的表兄弟呢,這表哥爲了盛惟喬,說翻臉就翻臉不說,還誆騙自己給盛惟喬賠罪!!!
還特別坦然的承認他就是在坑表弟!!!
“表哥!你就不怕我去告狀嗎?!”酈聖緒瞪大眼睛盯着容睡鶴看了半天,見他半點不好意思都沒有不說,還特別殷勤的去給盛惟喬噓寒問暖了,雖然盛惟喬沒有理會他的意思,他也不尷尬,還笑眯眯的,特別好說話的樣子。
酈聖緒所以使出殺手鐗,“我要去告訴皇外祖母,還有我娘,還有二舅舅跟二舅母!”
“噢,不怕,你不會去告狀的。”容睡鶴聞言,轉過頭來朝他笑了笑,說道,“你說的這些人,你一個都找不到!”
“誰說我找不到的?!”完全不知道這表哥本性的酈聖緒,還以爲他說“你不會去告狀”,意思是篤定自己重視表兄弟之情,不會當真把事情鬧到一干長輩面前,自覺是被容睡鶴當成親表弟,而且是信任的表弟看待了,心裡的不高興都散去了不少,哼唧道,“說不定我等下就去找皇外祖母了呢?到時候給你上廷杖,打的你哭爹喊娘!”
卻沒發現盛惟喬正用無語的目光看着他:人家容睡鶴的意思,是你敢去告狀就弄死你好嗎?!
她正要說話,外面傳來腳步聲,跟着小瑛帶着個面白鬚黑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說道:“郡王、侯爺、縣主:太醫來了!”
見狀容睡鶴連忙起身上前,請太醫先爲盛惟喬診斷……盛惟喬當然是沒什麼事情的。
不過酈聖緒就沒這種好運氣了,他本來身體底子就不是很好,這久病初愈的,跟盛惟喬動手那會,雖然在地上滾了好幾圈,還被咬了手臂,倒都是小事,關鍵就是容睡鶴那一腳,踹的着實不輕!
這也難怪,容睡鶴剛纔在樓船頂層聽說盛惟喬與皇后一塊墜湖後,立刻給公孫喜使眼色,見這心腹跟公孫應姜都跳下去救人了,雖然還是牽掛,但因爲知道這兩人都是五花大綁扔下水都能氣定神閒脫身的人,倒也不是很擔心。
只不過當他送了舒貴妃一個從頂層不經樓梯直接下到甲板的“驚喜”後,裝模作樣的擔心了一番,總算從宣景帝及二舒跟前脫身,打聽盛惟喬所在時,卻接連接到了兩個噩耗:第一,盛惟喬一行人被困汀州後,孟太后接到消息,立刻命宜春侯前往迎接。
太后這麼做,顯然是出於擔心舒氏姐妹再出什麼幺蛾子,故而將跟她們姐妹關係不錯的舊主舞陽長公主之子派了這差使,如此舒氏姐妹就算想要從中作梗,好歹也會給酈聖緒幾分面子。
但對於容睡鶴來說,這就是自己辛辛苦苦救了乖囡囡,情敵跑過去摘桃子啊!
想想看吧,盛惟喬不會水,以前還墜過海,今兒個這春波湖又是這麼煙波浩渺,想也知道,女孩兒落水後肯定嚇的不輕!
隨後被困在汀州上,衣裳盡溼,四面皆水,能不忐忑?能不惶恐?能不感到孤獨無助?
這種時候酈聖緒出現,能不增加好感嗎?!
尤其酈聖緒還是個要爵位有爵位要地位有地位的美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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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想而知容睡鶴知道此事時心裡的危機感有多強!
第二個噩耗則是,容睡鶴邊打聽邊找,得知盛惟喬怕盛老太爺等人擔心,獨自還席,匆匆踏進凌波宮,還沒找到盛惟喬呢,他格外敏銳的耳目,就聽了一路的康昭縣主跟宜春侯於蘆葦叢中不得不說的故事了!
這種情況下,他輾轉找到松樹林裡,恰好看到酈聖緒抓着盛惟喬的手臂,強行將這女孩兒按在地上不說,自己還趴在盛惟喬身上……他沒當場踩爆酈聖緒的腦袋,絕對是怕嚇着了他的乖囡囡!
也是酈聖緒命不該絕,誤打誤撞的及時出言辯解,讓容睡鶴知道他並非是意圖凌辱盛惟喬,而是被盛惟喬暴揍之下不得已的反擊。
不然即使有盛惟喬開口,容睡鶴也一定當場送他去見韓少主了。
所以容睡鶴那一腳的力度可想而知!
這會兒太醫才把脈就皺了眉,因爲這太醫就是剛纔給孟皇后看過的,知道今兒個的春波湖上出了事情,這會兒酈聖緒又疑似被打出了內傷,就猜測只怕這短短片刻,上林苑裡又出了岔子。
他不想被捲進這種風波里,思忖了會,就平鋪直敘的說了傷勢,以及醫治的方法,至於說酈聖緒受傷的原因跟經過……那是半個字都沒提。
而容睡鶴也很滿意他的識趣,使個眼色,讓公孫喜陪他出去寫藥方,順便塞個足夠分量的荷包。
末了就跟酈聖緒說:“這兒小廚房裡爲了給皇后熬藥是用起來的,等會阿喜去凌波宮取了藥來,就請皇后的宮女幫忙一塊熬上,你喝了再回去吧,免得舞陽長公主殿下看到你氣色不好擔心。”
酈聖緒不知道他這麼建議主要是希望給盛惟喬減少麻煩,還以爲他是出於血脈親情的考慮,真心實意體貼自己母子,毫不遲疑的點頭道:“我也是這麼想的。”
“嗯,那現在就要做一件要緊的事情了。”容睡鶴點了點頭,對旁邊的小瑛說道,“麻煩去弄些吃的來,我們今天基本就沒吃上幾口東西了!”
“……表哥,這算什麼要緊的事情?”酈聖緒聽到前面一句話立刻肅然,聽完之後真心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就今兒個發生的這些事情,誰還有心思吃東西啊!?”
容睡鶴慢條斯理道:“你不吃不要緊,乖囡囡不能不吃!”
他看了眼盛惟喬,見她皺着眉,心知還在跟自己鬧彆扭,所以不喜歡自己關心她……不過這沒關係,想當初,他才進盛家門的時候,這乖囡囡被關在祠堂裡,何嘗沒有鬧過絕食?
對付不肯吃飯的女孩兒,他太有經驗了!
暗自冷聲一聲,容睡鶴臉上卻是一派溫和:“乖囡囡,你想吃點什麼?今兒個皇室在凌波宮開宴,差不多吃食都有。只不過你一直沒空坐下來動牙箸,趁這會兒此地清淨,咱們趕緊用點東西墊一墊吧?”
“我不想吃,你餓了你自己吃吧!”盛惟喬把頭扭向一邊,不冷不熱的說道。
“表哥,你看看你慣的!”酈聖緒義憤填膺,指着盛惟喬說道,“這擺明了就是恃寵生嬌!你揍她一頓,保證就不敢挑剔了!不信你揍揍看!”
容睡鶴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他:你以爲這小祖宗是你?打一頓就聽話了?老子那麼乖巧溫馴的任她打,她都成天盤算着甩了老子呢!老子要是敢打她,她不活扒了老子的皮纔怪!
而且,退一萬步來講,老子捨得打她麼?
“唉,表哥,你真是太沒用了,連個妹妹都管不住!”酈聖緒見他不肯動手,眼珠轉了轉,就唉聲嘆氣的使激將法,“枉我還十分欽佩你,以爲你是個鐵骨錚錚的大丈夫呢!”
“表弟啊,你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好像就是因爲想打乖囡囡吧?”容睡鶴聞言,微微一笑,反問,“我怎麼感覺你想坑我呢?嗯?”
酈聖緒:“………”
講真,你再這麼拿刀子捅本侯爺的心,就算是本侯爺印象很好的表哥,本侯爺也要跟你翻臉了好不好?!
只不過容睡鶴顯然是不怕他翻臉的,所以拿話堵住他之後,就去鍥而不捨的跟盛惟喬說話了:“乖囡囡,今兒個你們倆的傳言別放在心上,我會想辦法解決的……”
“你解決個什麼?”盛惟喬煩躁道,“跟你說了,我的事情不要你管不要你管不要你管你懂不懂?!”
容睡鶴笑眯眯道:“懂啊,不過,我偏要管!”
“你是不是非要撕破臉才高興?!”盛惟喬拍案而起,見狀容睡鶴還沒說話,酈聖緒已經唯恐天下不亂的再次出言挑唆了:“表哥表哥,你看看她!你看看她!這樣子不打能行?不打的話,她這輩子還嫁的出去嗎?除非表哥你不介意親自娶她過門!”
聞言容睡鶴頓時臉色一鬆,忽然覺得酈聖緒怎麼看怎麼順眼!
不過,盛惟喬就快氣炸了,再次一拍面前的長案,指住酈聖緒厲喝道:“你再多嘴一個字,信不信我抓着你衣襟拖你到外面池塘邊把你按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