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無敵,如此風輕雲淡。
渾厚的刀罡越來越長,滾滾如同青龍,終於穩穩壓住了蜀山劍閣衆人的劍氣,北斗七星陣營造的封閉空間支離破碎,俠嵐的清冷劍氣如同陽光下的白雪融化不見,重樓的春花秋月,海清的鏡花水月也都萎靡不振,左右供奉一黑一白的陰陽劍氣沒了一開始的氣勢。
只有趙劍塵的混沌一劍和地瓜的九龍軒轅劍的苦苦支撐。
蜀山劍閣是劍道魁首,天下至尊,此次蜀山劍閣集體下山,帶來的不僅僅是衆人的劍道修爲,還有劍閣剛剛枯木逢春的氣運,千百年來的劍道積澱以及整個蜀山的氣運在大將軍面前似乎都是很難拿得出手的。
大將軍手中的華南刀如同跳出世界的神兵利器,如同只能仰止的高山,最終趙劍塵和地瓜也不能阻擋,被震飛出去。
咚咚一聲清脆,一顆棋子落在棋盤之上,驟然安靜,就連玄武門前的風也被這一聲清脆響聲定住,整個世界似乎都爲之一頓。
一副巨大的棋盤在玄武門前緩緩展開,棋盤之上縱橫交錯,隱隱有棋子坐落期間,定睛看去,棋盤之上皆是白棋,將一聲黑色盔甲的大將軍圍困在棋盤天元的位置,一股無名的冷肅之氣在棋盤之上流淌。
身體在空中的小林光一望了一眼安然無恙的徐雲楓和城頭之上的林婉兒,明顯鬆了一口氣,他不太喜歡徐雲楓,但是爲了鄭拓所以選擇孤身而來,他喜歡林婉兒,是因爲《石頭記》。
東瀛棋聖有着和常人不太一樣的思維習慣。
而他這一來開手便是他的最強一手,那一局脫胎於吳清源珍瓏棋局的“蓮花局”,下棋到了極致便下出了神仙佛氣,棋盤之上豁然出現蓮花局,這座蓮花局便是一座大陣,大陣之內不分山下東西。不分時間空間,那是一種極致的靜態,能夠圍困萬物。
蓮花局本是圍困之局,只有當年大海之上的月圓之夜。駙馬爺鄭成功以無上的萬佛朝宗破陣,而那時的小林光一還沒有經歷過生離死別,還沒有真正神隱,如今的他比之以往多了一絲豁達,而在某些方面也多了一絲的執着。
所以。如今的蓮花局他有信心能夠圍困大將軍一時半刻。
大陣之中的大將軍緩緩閉上了眼睛,神識鋪展開來,在棋盤之內遊走,須臾之間,大將軍睜開眼睛,微微一笑,輕輕挪動步伐,慢慢想着小林光一而去,他已經看出,這座大陣的陣眼便是下棋之人。破陣要從針眼開始。
極致靜態的大陣之內突然多了運動,那種極致便出現了些許裂痕,大將軍穩步想着小林光一走去,來到他的面前,緩緩伸出一隻手,食指和中指併攏,輕輕點向
蓮花局是極致靜態的一個世界,大將軍伸出的手指也是一個世界,不過這是一個動態的世界,大將軍手指的速率便是整個世界的速率。一個世界壓過來,躲無可躲。
大將軍的手指越來越近,咫尺之間便是一個世界,至靜對運動。小林光一眼中的那個世界逐漸放大,好像下一刻便能將他吞噬下去。
突然之間,玄武門前颳起一陣大風,西方有沖天劍氣呼嘯而來,人未至,劍氣已經鋪面而來。阪田銀時身形如風,不斷拔刀歸鞘,如此往復,劍氣盈天。
一道銀白色光華橫跨在大將軍和小林光一之間,一劍斬斷了大將軍那永恆運動的世界。
小林光一忙退,在險之又險的間隙,後掠百丈有餘。
解救了小林光一,阪田銀時的身體不停,繼續向着大將軍掠來,手中木劍歸鞘出劍不斷,每一次的歸鞘出劍,劍氣便越發濃郁,殺伐之氣越濃厚。
這簡單的出鞘歸鞘看着簡單,可是卻是整個東瀛劍道的標杆。
阪田銀時出劍歸鞘千次之上,劍氣粗壯如紫雷,來到大將軍身前,他一手按在刀鞘之上,一手拔劍,酣暢淋漓的銀色劍芒揮灑而出,即使眼前有山有海,一劍而去,也能攔腰斬斷,也可劈出百丈闌干。
玄武門前劍氣大盛,大將軍的身影便淹沒在耀眼的漫天劍氣之中。
衆人紛紛遮住眼睛,從手指縫隙之中望着那一團光芒不斷擴展,大將軍從一開始連番戰鬥,對手皆是天下頂尖武者,大將軍都是讓對方全力而爲,然後以無可匹敵的強橫姿勢摧毀。
即使阪田銀時的拔刀式威力如此巨大,衆人心中都荒誕的認爲大將軍會從那團光芒之中安然無恙的走出來,即使二皇子趙碩也是如此。
果不其然,只是大將軍的對應手段更加霸道,漫天劍氣之中突然伸出一雙大手,猛然攥緊,硬生生將劍氣攥在手中,那團光芒如同被雨打風吹的蠟燭,驟然之間熄滅。
阪田銀時的眼睛暴睜,然後緊緊眯起,手中不停,拔劍式越來越快,剎那便是千次之上,他的臉上呈現一種不自然的紅潤。拔劍式目的是借勢孕育劍氣,但是在劍氣傾瀉而出之前,離着施劍人最近,所以巨大的劍氣會有反噬作用。
他從未拔劍歸鞘千次之上,因爲他認爲世間沒人能夠讓他如此做,但是剛剛看到大將軍一手攥滅了他的劍氣,他毫不猶豫拔劍千次。
但是下一刻,阪田銀時驀然一驚,隨後無語,苦笑。
因爲他拔不出劍來了,劍柄之上落下了另一隻手,而那隻手的主人是夏侯襄陽。
那隻手輕輕按在上面,如同壓上了一個世界。
濃郁的劍氣在劍鞘之內不得發泄,傳來滾滾悶雷之聲,劍鞘瞬間變成齏粉,劍氣四溢,無數光纖從中照射出來。
大將軍抽身後退,立在不遠處,雙手後背,靜靜看着阪田銀時被滿目光芒淹沒。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聲咳嗽聲從光芒中傳出,阪田銀時一身狼狽跑出,渾身的衣衫被自己的劍氣切割成無數碎片,一頭亂糟糟的頭髮被切割的高低不平。
大將軍是高山。他人皆是螻蟻。
看到氣定神閒的大將軍安然無恙站在不遠處,阪田銀時頓時有了一種想哭的衝動,同時也越發覺得遠在東瀛的德川將軍竟然還坐井觀天幻想着能有一天攻入中原,簡直是癡人說夢。中原只要有這位首屈一指的大將軍在,東瀛不過是海外之濱的彈丸之地,僅此而已。
大將軍淡淡一笑,但是下一刻突然輕輕跺地,身形急速後掠。後掠過程中,一道清淺的裂縫從大將軍身上的鎧甲之上裂開蔓延,一片鎧甲散落下來。
就在大將軍剛剛站立的地方突然有一把黑色的劍破土而出,快若奔雷流光,貼着大將軍的面門一劍而去。
那把黑劍破土而出,並未停留,而是再次沒入大地之中。
下一刻,大將軍腳下再次炸開,黑劍再次破土而出。
大將軍冷笑一聲,一腳踏下。大將軍曾經一腳將那修煞閻羅一腳踏到魂飛魄散,這一腳下去,必定是雷霆萬鈞之勢。
不過下一幕,令在場的衆人都是目瞪口呆。
一腳踏下的大將軍沒能繼續站立當場,那把黑色的劍繼續上衝,和大將軍的一腳相遇,一聲金屬撞擊聲響起。
大將軍身體反彈,第一次主動後退了,掠出百丈。
而那黑色的小劍承受不住巨大沖撞,寸寸龜裂。來人也重新回到地下,下一刻,整個人在玄武門之前百丈距離緩緩冒出,一聲灰白色衣衫。整張臉面隱藏在一張黑布之後,如同鬼魅。
大將軍臉上第一次露出不解:“原來你真的存在。”
灰衣老者雙手後背,整個人若隱若現,如同不在人世間一般:“上次見到大將軍還是在承乾殿之前,那十死士倒行逆施,想要逆天而行。幸好大將軍出刀,不然老奴免不了要親自出手,只是那時候十死士氣勢之盛,殺氣之重,已經不可壓下,老奴也是要費一番功夫,哪能如大將軍那般一刀而過,一片清淨。”
這段秘史世人不知,原來當年上京城發生的一幕幕都在這灰衣老者的眼睛中發生,他只是冷眼旁觀,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他不會出現,今日便是他心中的萬不得已之時。
“當時十死士敗亡,你沒有對老夫動手,難道今天你要阻攔老夫?”
“此一時彼一時,那時十死士逆天而行,大將軍是替天行道,而今日是大將軍要改朝換代,老夫不得不出現。”
“冠冕堂皇,言之鑿鑿,卻是私心。”大將軍話沒有說完,但是有深意。
“大將軍,您舉世無雙,老奴不是對手,但是老奴在上京城百丈之內,便是無敵。”灰衣老者淡淡的說道,不像是誇誇其談,而是講述一個道理。
“小小奴才,言語太誇大了。”大將軍不屑,臉上卻露出了凝重神色。
被大將軍輕蔑,灰衣老者不惱:“若是在平日,老奴自然不是大將軍的對手,但是剛剛如此衆多好手輪番和大將軍對戰,想來大將軍體內氣息也會波動,不再像以往那般平穩了吧?而且老奴身後還有一座城。”
身後還有一座城?灰衣老者身後便是上京城!
大將軍所言不虛,灰衣老者只是一介奴才,不過灰衣老者只對上京城奴顏婢膝,即便見到天子,他也不跪。
世間最玄妙氣運說之縹緲,但是又確實存在,蜀山劍閣氣運連綿,屹立千年不倒,但是有一座雄城,氣運之盛,世間無敵,那便是中原第一城——上京城,歷屆王朝都選擇了上京城作爲都城,其中一條極爲重要的原因便是上京城是天下皇氣聚集的地方,是天下氣運最爲濃郁的地方,比之西蜀劍閣的氣運還要強盛三分。
而這灰衣老者便是這上京城的守城奴,和上京城氣運連爲一體!
世人知道皇宮之內,有海公公和洪公公坐鎮,是皇宮的定海神針,可是沒人知道在這兩位老太監的身後,還站着一位灰衣老者,行走在黑暗之中,隱匿在無聲無息之間。
他的存在是一個秘密,李慕白在上京城生活了一段時間,他不知曉,魏鬆也曾經來過上京城,但是也從來沒有感受到這位灰衣老者,只有大將軍在承乾殿前對戰十死士,在微妙的天人感應之時,隱隱捕捉到了一絲氣息波動。
老者的是二皇子趙碩的殺手鐗,不到萬不得已的關鍵時刻,這位老者不會出現,更加確切的說,這位老者與上京城一體,汲取上京城氣運,也許朝代變遷,但是這位老者依舊會存在。
也許觸及某些心絃,灰衣老者突然嘆了一口氣:“大將軍,這百年之內,那皇位之上的人換了一個又一個,若是論起有趣之人,除卻和老奴喝過酒的鄭成功,只有這段時間纔看到幾人,那三皇子趙乾是一位,您也是一位,若論起女子,城頭之上的林婉兒,和此時在上京城以北的陳諾諾,這兩個丫頭也算,其他人都或多或少讓人提不起興趣。老奴勸您向鄭成功和林婉兒學習一下,獨善其身,守護好想要守護的東西便可以了,其他事情管不到,也管不了。這天下如何,是否腐爛,是否有人凍死街頭,與你何干?”
大將軍突然輕蔑的笑了笑:“道不同,不相爲謀,老夫與你已無話可說。”
灰衣老者忍不住嘆了一口氣,臉龐隱藏在灰布之後,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只是雙手緩緩伸出,猛然攥緊,氣息鼓動,整個上京城爲之一動。
兩條蛟龍在老者手中游動,瞬間變成百丈,神龍擺尾,厲吼連連。
兩條蛟龍呼嘯而出,吞天滅地。
我以上京戰將軍!
大將軍望向兩條代表着上京城氣運的兇猛蛟龍,五指成鉤,左右兩手死死抓住兩條龍頭。
神龍兇猛,勇往直前,大將軍和兩條神龍同時後退。
下一刻,大將軍冷哼一聲,強行止住腳步,五指之中瞬間光華大盛,猛地向下一按。
按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