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形健碩的三個漢子行動井然有序,有條不紊,相互之間形成一條直線,沒人都會和零零七交手一次,爭取最短時間內將對方碾壓過去。
常年的征戰和草原磨礪,讓這三個漢子身形魁梧之極,渾身散發着一股別樣的力量感和線條美。正是體型太過敏銳,所以三人是趁着夜色偷偷溜入上京城的,一直躲在暗處,直到今日晚上方纔悄悄來到的學士府。
眨眼之間,零零七就和第一位漢子交手了。
那漢子雙手探向零零七的喉嚨,只要抓住、抓實,對方就會一擊斃命,因爲他對自己的腕力和臂力十分自信,曾經硬生生抓斷一匹馬匹的脖頸,一箇中原人細細的脖頸,哼哼,和掐死一隻小雞仔無異。
而零零七在高速奔跑狀態下,身形違反常理的猛然一停,雙腳站樁,沉腰扎馬,整個人突兀矮了一節。
漢子雙手抓空,但身體卻在慣性作用下,繼續前衝。
零零七嘿嘿一笑,趁機抱住那漢子的腰部,將對方凌空抱起來,然後直直的後仰,一計倒栽蔥將對方“栽”在地上。
那漢子也是狠戾,知曉如果頭部着地,肯定一命嗚呼,一咬牙,雙手交錯,希望用手臂支撐力降低下墜的力量,但是在巨大沖力作用下,他雙臂骨骼寸寸龜裂。
零零七毫不在乎對方如何,戰果如何,起身繼續前衝,和第二人迎面相見。
這次是零零七探出雙手。想要掐斷對方的喉嚨,但是對方如法炮製,沉腰扎馬。想要以彼之道還治彼身,以倒栽蔥的方式將零零七栽在地上。
可是零零七卻中途改變了出手方式,抓住對方雙肩,以對方肩膀爲軸心,騰空翻身,從對方頭上翻了過去,反客爲主。利用自己極強腕力,猛然發力,將對方摔了出去。
第二個漢子在空中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又被零零七生生硬扯一下,健碩的身子從空中垂直落地,砸在地面上,悶哼一聲。將地上的大理石砸出了一個巨大的深坑。
零零七還沒有來得及反應。第三個漢子已經呼嘯而至,用肩部狠狠撞向他,鐵肩硬靠,力如華山,勢如黑熊。
零零七倒飛出去,但是他的反應也不慢,反手抱住對方,兩人一同後退。硬生生在地上滑行了五六米,留下兩道觸目驚心的溝壑。
似乎有了默契。兩人採用實打實的硬碰硬,毫無花哨可言,拳頭和膝蓋成了兩人的武器,打作一團,塵土飛揚,暴力十足。
遠處那羣大內高手嘖嘖搖頭:“頭兒又顯擺上了。”
中間亂作一團,草原漢子越打越心驚,自己招呼在對方身上的每一拳都是實打實的,而對方竟然渾然不覺,像是沒事人一樣,以相同的角度和速度回贈一拳。
從草原到中原,見識了太多如同綿羊一般的中原人,抱着必死決心的草原漢子認爲此次任務必定馬到成功,讓魂歸長生天的大王有所慰藉。
可是今天晚上遇到的這位中原年輕人明顯不合常理,一招一式都有着草原人才能有的豪爽和辛辣,而且他明顯感覺到對方想要以自己的方式擊倒自己。
不過,最恐怖的地方不是對方身手如何矯健,招式如何精妙,而是青年臉上始終都帶着淡淡的微笑,鮮血順着他的臉頰、眼角流淌下來,可是他卻渾然不知,繼續和自己進行最原始、最野蠻的對打。
場面不好看,但是勝在真實,夏侯和李慕白的紫禁之戰,是一種高高在上的高手對決,是一種有概念,沒溫度的意術對決,不是那個層次的人根本領略不到其中的風情。
但是發生在大學士府門前的戰鬥是“接地氣”的,讓人血脈噴張的。
一開始,零零七和那個漢子勢均力敵,可是隨着時間的推移,那漢子的體力衰退,招式漸漸變形,揮舞出去的拳頭再也夾帶不起呼呼風聲了,最要命的他感覺自己身上的傷勢如同雪崩一般襲來,那股疼痛已經讓他感覺不到身體的存在了。
可是零零七依舊精神抖擻,他也是遍體鱗傷,可是拳頭卻依然迅猛,和一開始竟然別無二致。
躲在遠處的大內高手將弓弩收起來,幽幽嘆了一口氣:“頭兒可真是天下奇人啊,從小就感覺不到疼痛。小時候一同訓練,其他人到了晚上渾身痠痛,疼得都哭,他卻呼呼大睡,真是讓人羨慕、嫉妒、恨啊。攢唆幾個傢伙好好教訓頭兒一次,打了半天,自己都打累了,頭兒也被揍得鼻青臉腫,可是依舊能夠站起身來,那塊板磚和我們死磕。”
此時場間也已經塵埃落定,零零七最後用一記橫腰攔抱,將對方抱了起來,對方也用盡渾身力氣,握住了零零七的雙肩。
兩人都想將對方狠狠的摔在地上,相互角力,同時騰空,然後重重摔在地上,那漢子頭步着地,脖子已經斷了,歪着腦袋,肩膀上一根骨頭突兀從皮囊下探出,樣子恐怖,死的不能再死了。
零零七十分狼狽的趴砸在地上,濺起無數塵土,
場間一片安靜,誰也不知道零零七狀況如何。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他掙扎幾下,向要站起身來,可是努力了半天沒有成功,沒有疼痛感,但是他知道自己肩膀脫臼了,肋骨也斷了幾根,艱難翻過身來,吐出嘴裡的塵土。
圓月依舊圓亮,可是他眼裡看到的是無數星辰,很難和明月相比,但是卻一眨又一眨,像是寶石,也像是人的眼睛,晶瑩剔透。 ωωω ⊕ttкan ⊕¢ 〇
常聽人說,星星是發光的石頭,人死後。靈魂升空就會變成一顆星星。
對此,零零七深信不疑。
可是三皇子趙乾卻當頭潑冷水:“愚昧無知,那一顆顆的星星都是如同太陽一般的。只是離着遠,最後看着小罷了。詹姆斯邦德,你要相信科學,破除迷信。但是人死後,可能還活着,可是活着又能怎麼樣呢。”說到這,三皇子趙乾臉上露出深深的悲傷。
零零七不知道如何回答。直到三皇子趙乾逃了陳諾諾的婚,他才知道三皇子的“怎麼樣”在澶州,在一個叫林婉兒的姑娘身上。
“嘎嘣”一聲。他自己給自己接上了脫臼的胳膊,由於感覺不到疼痛,所以沒有倒吸涼氣,也沒有喊痛。空蕩蕩的大學士府前只有一聲格外刺耳的骨頭和骨頭相互摩擦的聲音。顯得有些恐怖。
痛,是什麼東西?他一直想知道,也想感受到,可是一直沒有成功,他以爲只要自己努力就能感受到,比如流血,比如斷腿,比如脫臼。
直到多年之後。那位婉約女子死在別的男人懷中之時,從不知道哭泣爲何物的他滿臉淚痕。癱坐在牆角處,一手捂住自己的心臟——哦,原來痛是這種感覺啊!
緩緩站起身來,零零七依舊微笑,但是鼻青臉腫的臉上帶着微笑有些滑稽可笑。面對着大學士府前街道的盡頭兒,零零七眯眼,沉聲喝道:“出來,不要躲躲藏藏,做縮頭烏龜!”
暗處的同僚同時一驚,沒有人的感覺到還有其他刺客,紛紛舉起手中的弩箭,只要再有一個匈奴刺客出現,工部精心研製的弩箭便能夠扎得匈奴此刻如同刺蝟一般,讓對方有來無回,連親媽就認不出來。
可是,等了半晌,也不見一個人出現,只有上京城初夏的風從零零七身邊吹過去,掀起了他的衣衫邊角,颳起了街上的塵土,有不少塵土落入了零零七的眼睛裡和嘴巴里,讓他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咳嗽了幾聲。
再等半天,還是沒有此刻出現。
零零七有些惱火和尷尬,伸手撓撓自己的腦袋,孃的,竟然感覺錯了,原來沒有刺客,但是爲了面子和尊嚴,他依舊衝着長街的盡頭兒,冷冷的說道:“算你們識趣,知曉厲害輕重,逃了,哼!”
走回隱匿地點,衆位同僚臉色忽明忽暗的望着零零七,嘴角都帶有一絲戲弄嘲笑的神色和眼神,什麼啊,自己感覺錯誤,還自以爲是的振振有詞,頭兒你也太好面子了,非大丈夫所爲。
零零七看着大家都不相信的樣子,異常難堪,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坐下:“你們功夫不到,感覺不到剛剛街頭的殺氣,惟有像我這種氣息內斂,耳聰目明的真正高手才能明察秋毫,見微知著,管窺蠡測,從對方氣息外泄的蛛絲馬跡中順等摸瓜,準確無誤的找到他們的隱藏地點,再從氣勢上拔得頭籌,搶佔先機,還未戰,已經屈人之兵。”
雖然還是不信,但是大家都微微愣了一愣,就連零零七自己都愣住了,大字認識只有一籮筐的他竟然一口氣說了這麼多成語,而且文縐縐活像那羣讀書人說話口氣一般,高高在上,目中無人,但是聽着還賊有道理,不服不行啊。
莫非在這大學士府外隱匿時間久了,也沾染了不少才氣?
一個同僚走上來,伸手摸了摸頭兒的臉面,不燙啊,難道是剛纔打架將腦子摔壞了?這一摔不要緊,竟然摔出一個文縐縐頭兒。
零零七甩掉放在自己腦門上的那雙手,自己也很納悶的仰躺在角落裡,靜等天明,或者再次有“刺客”光臨學士府。
在這羣大內高手的不遠處,丟羅着幾罈子酒,等天明之後,大學士府安全之後,零零七和這羣兄弟門就會將身上的衣服撕扯成邋遢模樣,然後將清酒傾倒在身上,裝成喝酒鬧事的樣子。
少頃,便會有吏部的衙役將衆人抓回吏部,經過吏部大牢,再經過層層的高牆,回到自己的住處,那裡高牆如幕布,圈起四四方方的藍天,靜等着下次任務。
零零七臉上沒了笑容,擡頭嚴肅望了一眼學士府,將一個草帽蓋在臉上,閉眼,靜靜睡去。
……………………
上京城,某客棧,柴房內。
澶州知州王啓年在狹小的房間內伸伸腿腳,將捧着的書籍放下,塞回枕頭底下,挑挑如同綠豆一般的油燈,燈光瞬時長大變亮,整個房間內頓時亮堂了不少。
王大人不禁苦笑一聲,此次入京算是開了眼界,百官進京,何等聲勢浩蕩,驛站是給封疆大吏準備的,像是西涼王和大將軍那樣獨佔一間驛站更是不得了的事情。
禮部和戶部已經想盡一切方法,但是依舊有很多官員沒有被安排住處,怎麼辦?哎,自力更生吧。
你以爲這樣就能住進客棧了,別開玩笑了。五品的知州在地方上算是一個了不起的地方官,但是到了上京城,你都不好意思說自己的官銜。
出門還要小心一些,別被一個跑堂的店小二碰到,正要發火,對方淡淡一說:“我舅父是監察御史的副手。”火氣被自己強行壓住,滿臉賠笑的道歉。
不過王啓年心裡還是挺高興的,進了京,長了見識,增了學問,特別是連續九天分別去了三省六部,見識了大魏國的中樞如何運作,他受益匪淺。
不同文書、奏章從四面八方涌入上京城,然後被分門別類,整理清晰,然後交付給不同部門處理,那些關係到江山社稷的大事,會專門挑揀出來,裝入一個黃色大箱子裡,貼上封條。
兩個小太監會準時出現,架起沉甸甸的箱子,在十二帶刀護衛的保護下送入皇宮,交由陛下批閱。
王啓年暗自咂舌,忍不住問道帶隊的禮部侍郎:“陛下每日都要批閱如此之多的奏章?”
那禮部侍郎淡淡一笑,拱手向天:“這還算少的,若是某處發生洪澇,奏章需要兩個箱子盛放,陛下日寫批紅萬字之上。”
衆人讚歎不已,同時心裡倍感自豪,能在勤政愛民的陛下手下爲官,爲天下黎民百姓造福,也不枉寒窗讀書十年。
有如此陛下,大魏國黎明百姓幸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