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伯,你說了,過去的事咱就不要提,人要往前看,不要往後看的。”
他就笑:“我就喜歡你這孩子,世伯說的話你都能記住。”
喬東城倒了溫水給我,還給我一盒藥:“吃點吧。”
是止咳的,剛纔在車裡就忍不住咳了幾下。
接過:“謝謝。”
“千尋啊,不舒服就要早些去看醫,可不要跟世伯一樣,老沒空,老忙這忙那的,最後真的不行了,也就是不行了。”
說得我有些傷感:“喬世伯,你會好起來的。”
“喬老先生,你睡覺的時間到了。”護士上前來提醒。
他也是帶着幾分的睏意了,我便說:“喬世伯去休息吧。”
“好,千尋,雖然糟老頭不好看,還是想着你能多來看看。”
“喬世伯,我會多來看看的,沒課時就過來。”
“我也聽東城說了,好啊,是該學些東西,於自已也是一個好處,年輕人,就是腳步不要停下來。”
護士推了他進去休息,我有些悵然若失的。
喬東城坐下說:“爸爸回家和媽媽吵了一架,責怪媽媽不該那樣對你,媽媽帶着乖乖去蘇州孃家了,爸爸就搬到這裡來,說要多看看,也不知什麼時候就不能看到了。”
我咬着牙,心裡好是難受。
“東城,我是不該跟你媽媽吵架的,要不然也不會鬧到如此。”讓一個快要離開人世的老人,和自已的親人吵架,又孤獨到這裡來,我心裡好難受啊。
“不關你事的。”喬東城握住我的手:“媽媽和爸爸想的都不同,定是會有吵的,而且哪對夫妻沒有吵架。”
我擡頭看他,他安慰地一笑:“真別想這麼多,也別讓這些事煩心,你還要學習呢,時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好。”
他送我回到公寓,我說:“就這裡停好了,我上去就好。”
他還是去泊好車:“送你上去才放心。”
如是便一直上去,開了門他沒有進來的意思,而是說:“千尋,那我回去了,你要是有什麼事,都可以打電話給我。”
“好的。”
“千尋,有一件事,總想着不知該說,還是不該說。”
“你說就好。”
“我手機讓林靜設置了,她把你的號碼設成黑名單,等你從法國回來我才知道的,千尋,我是不是錯過很多的事?”
我聽到自已的聲音,輕如羽毛:“沒有。”
你現在跟我說,也沒有什麼意思了。
真的已經過去很久很久了,再追究,又能追回什麼呢。
擠出笑意:“那你回去開慢些。”
進去合上門,滑坐在涼涼的地板上,一室的黑暗如現在的心情。在法國,如果你接到我的電話,喬東城,我就不會這樣了,媽媽也許就不會死了。
我離開北京前,我跟你說我不會跟你結婚的,爸爸的遺囑真是可笑,我恨都恨死他了,我纔不要這樣。
於是你也說,你不會和我結婚,如是我需要什麼,你會盡力地幫我。
在飛機上,我反覆地看着你給的手機號,可卻是記住了。
我這人沒有什麼記性的,對數字更是不敏感,到了法國我們先住酒店,然後再租房子住,媽媽就着手看房子,看中了付了點定金,可惜的是我們的銀行卡凍結了,到後來放在出租房裡的東西洗劫一空,人生地不熟的法國,就連警察也不會幫着我們的。
林端的號,我竟然也忘了,媽媽的一本通迅錄上有幾個遠親的,我們就打,就低下臉面來四處借錢的。
我打去你家,你們家直接掛了電話,我都不敢告訴媽媽,我怕她傷心。便跟她說你們家的電話壞了,我就打你的手機號。
第一次接電話的,是海潮。
我怯怯地說:“我找喬東城。”
她就笑了:“東城。”
然後就沒有再說了,而是按開了通話鍵,讓我聽你們親熱的聲音,憤怒地掛掉,第二次打,是林靜接的,林靜說你在忙呢,稍後再打。然後我再打你的手機,就再也不通了。
原來是讓人設置了黑名單,阻止了國外的電話。
捂着臉,淚水從指縫裡流了出來。
喬東城,這不能怪你,也不能恨你,可是我的媽媽再也沒有了,而我,也是一身污穢了。
情何以堪,所有的痛,怨不得別人,這就是命。
我不認又如何,就是這樣,還是這樣,又如何呢?
黑暗裡放聲大哭,自已也不知道自已傷心的樣子,一個人住多好,哪怕孤獨一點,可是心底的可憐,就沒有人可以看見。
哭了一晚,什麼也沒有挽回,痛了一晚,什麼也做不了。
我是那麼那麼的累,拿了書在牀邊,一個字也看不下去,忽然不想在房間裡,拿着書下樓去,那裡多繁鬧啊,人來人往的,笑聲不斷,鬧聲不斷。
騎着三輪車來賣的各種花瓶,還有小盆栽,那麼的好看。叫喝着的小販,雙眼四處看着,怕城管的出現。各種山寨的名牌小包包,衣服,鞋子,賣菠蘿的,賣酸奶的,賣小玩意的,在北京這個城市,不管你是什麼人,它都可以包容得下,有日揮萬金的主,也有庸碌人,人間百態,我蹲花圃那兒看他們,他們也在看我。
一把傘遮在我的頭上,我擡頭看到林夏,虛弱地朝他一笑:“林夏哥。”
“怎麼蹲在這裡?”
“忽然覺得挺累的,就在這裡了。”
“起來。”他把我扶起來。
伸手來摸摸我的額頭:“有點燙,是不是發燒了。”
“沒有,就是蹲在這裡久了。”
“要不要吃雪糕。”他輕聲問我。
我受不了這樣的誘惑:“要。”
他就扶着我往雪糕店裡走,那三輪車上賣的小小綠物十分的好看,多看了二眼,林夏就去買了一盆幸運草給我。
“這是四葉蓮,也叫幸運草,多澆水就好了。”
我伸手去抱好,無聲地跟着他走。
吃了二客冰淇淋,纔好一點。
看着林夏,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桌上的四葉草,在冷氣裡那麼的歡快,扇動着它嫩綠的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