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在趕車人的一陣吆喝之後,車子停了下來。
吳老三和對方交談着,說着夏末聽不懂的某地方言,一陣交談之後,夏末被扛下了車,夏末本能的扭動着身體,但她的反抗絲毫用處都沒有,一番喧雜聲音之後,她被人重重的扔在某一處,然後便聽到鐵門哐光作響的聲音,隨即便聽見腳步聲漸行漸遠,除了隱約傳來的蟲鳴鳥叫之聲,便什麼聲音也聽不到。
雖然不知道自己的具體位置所在,可是她知道,吳老三真如他所說把她拐賣了,這裡是遠離江城的窮鄉僻壤,遠離繁華都市,或許還與世隔絕。她連來時的路都不知道,就算她找到機會逃離這間困住她的屋子,又怎麼能回到江城呢?吳老三一路上對她百般防備,愣是沒有讓她找到一丁點能逃走的機會,看來,吳老三對拐賣人口這一行已是駕輕就熟,否則他怎麼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找到買家呢?
而當初,季曉雨也是他通過人販子買來的,想想季曉雨被賣給吳老三之後的遭遇,夏末便一陣寒心,無論如何,她都要想盡辦法保護自己,她要活着回去見豆豆和宮清城,她不能讓豆豆這麼小就失去媽媽!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時刻保持警惕的夏末聽到細碎的腳步聲傳來,聲音由遠及近,在她所在的屋門停下,鐵門又是一陣嘩啦作響,有人走進來,一步步朝她走來。夏末手腳被綁的扔在一張略有些潮溼的牀上,感覺到有人朝她而來,她本能的往後縮,但因手腳被束縛着,她的掙扎也只是徒勞。
驀地,一雙手伸過來,將蒙着她雙眼的黑布拿下。
眼前突然間明亮得刺眼,夏末別過頭緊閉着眼,而後才緩緩眨動着眼睛,當能適應屋子裡明亮的光線之後,她看到站在她面前一個身材高大壯實膚色黝黑的中年男人,他身後則是身穿藏藍色布衣頭髮花白的老人,看上去約摸六十多歲左右,見到夏末,便咧着嘴笑開來:“山娃,這丫頭生得真標緻,山娃你有福氣了!”
山娃咧着嘴笑,滿口黃牙讓夏末心一顫。
雖然他看起來是憨厚老實的模樣,但那眼前一亮的笑意裡明顯有垂涎之意。
夏末口中塞着的布要隨即也被拿掉,姣好清麗的面容呈現於人前,想來這大山深處多少年又沒有見過像夏末這般清麗脫俗的女人,此刻見了她,山娃和她娘都樂呵得有些不知所措,夏末見狀,便說:“大娘,大哥,把我賣來的人在哪兒?我要見他!”
大娘看起來並不兇惡,臉上露出歡欣的笑意,說:“你是說老三啊?他走了,你見不着他了。你現在可是咱們家的人,你見老三也沒有用,咱家可是拿這麼多年的積蓄買了你,你可得爭點氣,早點爲咱們家添幾個孫子,今天晚上你好好歇着,明天就和山娃成親洞房!”
成親洞房?夏末心一驚。
吳老三既然已經離開,想必山娃家人一定會寸步不離的看着她恐防她逃跑,而距離明天晚上洞房只有一天的時間了,她必須要在這短短時間裡想辦法逃出去。山娃一聽老孃說的話,眼睛裡散放出期待的光芒,那種渴望的眼神讓夏末明白,她現在的處境很危險。
她下意識的別過頭不去看他,身子也往後縮了縮。
可是她已經無處可逃了,她只能保持警惕地蜷着身子不去看眼前的兩個人。
山娃娘看到她這模樣,便對山娃說:“娃子,你先出去,我和小媳婦說說話。”山娃哪兒肯走,看着夏末眼睛都放光了,恨不得都把夏末生吞活剝了。山娃娘使勁拍了拍她的背,“快出去,你別嚇壞小媳婦了,走!”山娃聽他娘這麼說了,這才一步三回頭的轉身出去。
等他走了,山娃娘走到那張窄小潮溼的牀邊,在牀沿邊坐下,甚是蒼老的臉上泛出難以掩飾的笑容,說:“山娃他媳婦,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你放心,只要你肯踏踏實實和山娃過日子,再給咱們家生幾個娃繼承香火,咱們家一定不會虧待你的。你看這樣好不好,這些天先委屈你在這兒住着,只要你懷了娃,就讓你住進新房裡,到時候咱也不會鎖着你,你想在外頭轉轉都行,你看行不行?”
夏末轉頭看向她,腦子裡靈光一閃,露出幾分驚愕之意,“大娘,你被騙了。”
“哪個騙我?”山娃娘有些摸不着頭腦的問。
“吳老三啊,他沒告訴你嗎,我結過婚生過孩子,而且生孩子的時候羊水栓塞差一點死了,幸虧搶救及時才保住了我的命,可因爲醫生要保我的命,所以切除了我的子宮,我這輩子再也生不了孩子了。”夏末深知這些大山深處的家庭買賣婦女只是爲了給家庭傳宗接代繼承香火,眼下她只能說自己不能生孩子了,纔有逃離這裡的一線可能,否則,她真想不出能有什麼契機能離開這閉塞的小屋。
山娃娘大驚失色,瞠目結舌地望着她,“啥……羊水?怎麼就生不了孩子呢!”
如果夏末生不了孩子,那他們家的錢不是白花了嗎!
夏末面帶一抹憂鬱之色,說:“是一種很罕見的病,生孩子的時候出現的突發狀況,這個病的死亡率很高,我能救回一命已經是萬幸了。大娘,我看您是個好人,我不想騙您,才把自己的真實情況告訴您。吳老三這個人心眼太壞了,他拿了您的錢卻給您找了一個不能再生孩子的媳婦,大娘,您得趕緊讓他把錢還回來!”
山娃娘一副不敢相信的看着她,起身剛要走,突然間又轉回頭,質疑地看着夏末,“你這姑娘一準的在胡說八道,老三這個人我還是知道的,他敢咱們村裡弄來了幾個媳婦,可都是沒啥問題的,怎麼到你這兒就不能生了呢?能不能生,明天你和山娃洞房了就知道,山娃他媳婦,你別想蒙咱們,大娘知道你的心還不踏實,不喜歡咱們這深山溝,才說謊騙我。我不怪你,等你的心踏實下來了,你就知道咱們這山溝有山溝的好。”
夏末神情卻異常堅定,“大娘,我有沒有騙您,只要咱們去醫院做個檢查就知道了。”
她知道去醫院她的謊言就會敗露,可也只有去醫院她纔有逃脫的機會,否則她就只能被迫與山娃洞房了!
山娃娘還是一副不相信的樣子,夏末繼續說:“大娘,我是不想耽誤您的時間,也不想你們家一生的積蓄都打了水漂,我說的是不是真的,咱們明天去一趟醫院或者診所就知道了,如果你騙了您,到時候您想怎麼對我都行,我毫無怨言。”
山娃娘聽她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倒不像剛纔如此斷定夏末是在撒謊了,她半信半疑地看着夏末,凝思許久,什麼話也沒說,轉身出去,把鐵門從外面鎖得死死的。
直到這狹窄陰暗的小屋裡只有夏末一個人時,她纔好好打量着這間屋子。
四面牆壁上斑駁沾滿污泥,頭頂一盞昏暗的燈,整個屋子除了這張陳舊的小牀之外什麼也沒有,看得出來是臨時收拾了專門將她隔離起來的,一面牆上有扇小窗,只是窗戶上卻釘上了木柵欄,也是恐防她逃走準備的。夏末的手腳依然綁着,單憑她一己之力想要從這裡逃出去真的不容易,她現在只能暗自祈禱山娃娘能相信她所說的話,只有她相信了,將她帶出去救醫時,她才能找到脫險的機會。
後半夜倒是格外安靜下來,山娃和他娘都沒有再來。
只是夏末卻無法入眠,她時刻保持警惕,生怕山娃突然闖入,又或者有別的變數。
天光黎明時分,屋子裡漸漸亮堂起來,夏末是情疲憊的蜷縮在牀上,手腳被束縛的地方傳來隱隱痛感,她的臉色蒼白,連日來的睡眠嚴重不足再加上飢一頓飽一頓的,她只覺得渾身無力,整個人懶懶的靠在牆上,一陣又一陣寒意襲來時,她的身體竟微微發顫起來。
夏末意識到自己生病了。
身體一陣陣發冷,可是額頭和手心都滾燙,連日的顛簸加上不適應山村寒夜,她生病發燒了。
而這一發燒,簡直就如同雪中送炭,就算是山娃和他娘不相信她昨晚的話,現在她生了病總該要送她去看醫生吧?他們花了那麼多錢將她買回來,總不希望她一來就病得只剩下半條命。
強忍着身體的不適,夏末連哼都沒哼一聲。
直到陽光照進陰暗的屋子,夏末感覺到一絲暖意之時,鐵門哐光的被人打開,山娃端着碗拿着筷子走進來,夏末只能警惕地看着他,山娃見她神色不對,憨憨地問:“媳……媳婦,你咋啦?俺娘給你煮了地瓜粥,俺餵你吃幾口。”他在牀沿邊坐下,夏末緊盯着他,囁嚅着說:“我……生病了……”
山娃一聽她生病就慌了,碗筷放在地上,頗爲粗魯的將她一手拎起,夏末身體軟軟的,腦袋也因此而低垂着,山娃一撫她的額,果然探到非比尋常的熱,“你出高熱了,你等着,俺去叫俺娘來!”山娃說完就出去,儘管心急如焚,他還是沒忘記將門鎖上,他們的防備心如此重,生怕夏末趁機跑了。
山娃和他娘一同進來時,夏末蜷縮着身子躺在牀上,渾身骨頭都疼得厲害。
山娃娘探了探夏末身體的溫度,以過來人的經驗說:“山娃,你去叫你王大伯過來一趟。”
“娘,俺媳婦要不要緊?”山娃看起來對夏末很上心,對她有一見鍾情的感覺。
“叫你王大伯來瞧一瞧不就行了?快去!”
山娃應了一聲就趕緊去了,反正夏末手腳都被綁着,她想跑也沒法跑。
待他走了,山娃娘抱來一牀棉牀給她蓋上,可是夏末手腳被綁着,就算是躺在牀上也是百般難受,眉心緊擰,臉上現出痛苦之意,說:“大娘,我渾身骨頭都疼,您能不能幫我把繩子鬆開一會兒,我實在是太難受了。”夏末的難受確實不是裝的,高燒加上手腳被綁的時間長了,確實疼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