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年大步向前,腳步沒停,也沒有回頭,直接說道:“在皇上面見大皇子的時候,王公公說去御膳房爲皇上準備早膳去了,他現在應該在御膳房纔對。”
“我去御膳房了,那裡根本就沒有王公公啊,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踏青在後面嘟囔了一句。
陳平年不以爲然,接着說道:“或許是有什麼別的事情去忙了吧,這個時候他是絕對不會距離御膳房太遠的。”
陳平年非常瞭解王全勝,御膳房的事情王全勝就差每道菜都親力親爲了,對於其他人所做的菜也是要時刻監督着,絕對不允許有絲毫差錯。
“那也是啊,我當時不僅找了御膳房,還把附近的所有地方都找了,可就是沒有看到王公公的身影。”踏青又在後面嘟囔了一句。
陳平年已經有些不耐煩了,“你是什麼樣的人我還不知道嗎,馬虎鬼一個,王公公去哪裡你怎麼可能用心去找,又偷懶了吧,九王爺安排的事情你居然還敢不用心去做,討打!”
說着,陳平年便回過頭來要給踏青一個指教,可是看到踏青那樣狐疑的表情,陳平年也是有點猶豫了,難道他說的是真的?
想想陳平年又覺得不對,皇上並沒有用早膳,而是直接和九王爺去了朝陽宮,說不定是命人傳了消息不用御膳房的早膳了,王全勝就隨便去做別的事情沒有在御膳房也說不定啊。
回過頭來,陳平年接着往前面走去,都是踏青這個傢伙一直疑神疑鬼,讓他的心裡也有點不安生起來,王全勝是什麼樣的人啊,什麼時候用着他擔心過?
陳平年繼續往前面走去,可心裡卻一陣一陣的疼了起來,那也不是一般的疼,好像堵了一口氣在胸口,讓他無法呼吸,心情沉重。
“哎……”一口氣喘不上來,陳平年直接捂着胸口搖搖欲墜,踏青看到以後嚇的趕緊攙扶住他,小心的將他放在欄杆旁邊的長凳上面。
“陳公公,陳公公你怎麼了,你可別嚇我啊!——”踏青可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樣的事情,讓陳平年躺在自己的大腿上,一邊說着眼淚都快要出來了。
陳平年用嘴大口呼吸着,看樣子非常痛苦,其實就是因爲心情鬱結的原因,偏偏現在他也沒有多餘的精力跟踏青解釋一下自己現在的情況。
看着踏青哭的眼淚一滴一滴的落到自己的臉上,陳平年的心裡更加窩火,卻又說不出話來,只能瞪大了眼睛怒視着踏青。
可踏青卻以爲陳平年是有什麼遺言說不出來,雙手緊抓着陳平年的手,語氣堅定的說道:“陳公公你彆着急,有什麼話慢慢說,我會記在心裡的,你有什麼遺憾我會全替你做完的。”
說着,踏青的眼淚直接落到了陳平年大張的嘴巴里。
幾次張口之後,陳平年終於可以說話了,一把將踏青的手甩開,怒聲說道:“誰告訴你我要死了!”
踏青被陳平年的這一嗓子嚇到了,兩眼瞪着他不知道該怎麼說。
努力的吞嚥了一口口水,踏青這才小聲問道:“陳公公,你這剛纔,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一邊說着,踏青還一邊伸出手來在陳平年的胸口上動作輕柔的順着,看得出來,他是有點討好陳平年的意思。
畢竟陳平年是皇上身邊的紅人,萬一就這樣因爲自己的嘀嘀咕咕一下子過去了,就算不是因爲他而有的事情,估計皇上也會把怨氣發到自己的身上。
踏青可不想讓自己得罪皇上。
有踏青的幫助,陳平年的心裡總算是好受一點了,轉念一想,自己會有這樣的反應全都是因爲踏青提起了王全勝的事情。
難道王全勝真的是出了什麼事情不成?
想到這裡,陳平年也不敢再猶豫了,萬一王全勝真的有什麼事情,他一定會埋怨死自己的。
一把抓住了踏青的手,陳平年語氣堅定的說道:“踏青,咱家現在按照九王爺的命令去清點人數,你趕緊帶着人去找王公公的下落,快去,咱家懷疑王公公肯定是出了什麼事情。”
陳平年都這個樣子了,踏青怎麼還會離開,一臉爲難的說道:“沒事吧,王公公說不定是有什麼別的事情也說不定,陳公公你就別擔心了……”
一看到踏青的樣子陳平年就明白了,這個傢伙估計就是想要偷懶,真是一個大懶蟲。
想着,陳平年擡手就一巴掌扇在了踏青的後背上,語氣嚴厲的說道:“讓你去幹什麼你就趕緊去,費什麼話呢,耽誤了九王爺的大事,說不定他就再也不會讓你踏進朝陽宮了……”
踏青被嚇了一跳,“陳公公你可別嚇我,有那麼嚴重嗎?”
陳平年也是懶得廢話,一個勁的催促着踏青趕緊去,誰知道現在王全勝到底是有了什麼事情。
踏青心中疑惑,卻也不敢多做耽誤,將陳平年小心翼翼的放在長凳之上後,三步一回頭的便往前面走去。
皇宮說大不大,說小也不算小,可是能藏人的地方也只有那麼幾個,在踏青看不到身影之後,陳平年一個翻身從長凳上下來,直接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王全勝肯定是有了什麼事情,陳平年越想心中越是不安,他一定要出了什麼事情,一定是這樣的。
陳平年雖然記性大不如前,可是他該記住的事情一件都沒有忘記。
昨天晚上,都已經到了那麼關鍵的時候,寧宣居然還命人去御膳房中要什麼火鍋,怎麼可能。
寧宣雖然平時沒有一個什麼正經,但是昨晚那麼嚴重的事情他怎麼可能分不清輕重,想來想去,陳平年的心中也是越加沒有底了。
說不定,在昨晚的時候,九王爺就是發現了什麼事情和王全勝有關,這纔會將他叫到御書房中,明裡是爲了保護他的安全,暗地中說不定就是想要監視他。
越想陳平年的心裡越是擔心,王全勝是什麼樣的人九王爺和他一樣清楚,就算是有人闖進皇宮之中四處亂殺人,王全勝也是肯定會保全自己不會受到傷害。
難道是王全勝的雙重身份被九王爺發現了?怎麼可能!
王全勝平時會去什麼地方,大概也只有陳平年最是清楚了,不管王全勝到底在哪裡,陳平年總覺得,寧宣會這樣交代肯定是有他自己的道理。
而這樣做的結果,勢必會讓王全勝有什麼把柄落到寧宣的身上。
陳平年也是知道,自己這樣揹着寧宣做事肯定不對,但是關乎到靜德皇后,關乎到王全勝自己這個唯一的夥伴,甚至活下去的依靠,陳平年覺得,沒有什麼會比他更重要了。
陳平年不想王全勝有事,他如果有什麼事情,那自己還有什麼意思再活下去。
雖然,陳平年也是知道,王全勝最近幾年和他在一起的時候,總是給他一種神秘的感覺,就算是王全勝不說,他也能感覺到,在王全勝的心裡,有着什麼秘密。
或許,王全勝是瞞着他做什麼事情,但是那重要嗎?陳平年從來沒有想過去探究王全勝的秘密,只是因爲,他相信,他們還是和當初相遇時候一樣,是生死兄弟,誰也不會背叛誰的。
至少,陳平年也是知道一點,王全勝是暗中支持二皇子寧翊登基爲皇的。
畢竟當初的時候靜德皇后對兩個人的恩情絕對不亞於親生父母,對於別人來說,那可能是微不足道,但是對於他們兩個人來說,那就是重生。
如果不是因爲靜德皇后,他們或許現在就連屍骨都不知道在哪裡,誰還知道他們是誰呢。
因爲靜德皇后,在當初給靜德皇后平反的時候,王全勝就有意讓皇上當時就立二皇子寧翊爲太子,可是這句話不管是他,還是他的哥哥,誰也沒有機會說出口。
因爲王全勝的身份太過低下,雖然他當時就已經是御膳房總管了,可後宮不得干政,他一個小小的太監總管,又有什麼資格在皇上面前說出這樣的話呢。
後來,王全勝曾利用自己大學士的身份單獨向皇上請示過,不過這樣的事情王全勝只是隨口向陳平年說了一句而已。
畢竟當時那個時候,稍有不慎就會引起軒然大波,陳平年還是建議王全勝再隱忍一段時間,千萬不要在那個風口浪尖的時候再在皇上心頭的怒火上添一把油。
王全勝也只是隨口敷衍了一句,到底是怎麼做的,陳平年還真是有點不確定。
不過後來皇上終究是沒有在朝堂之上說出這句話,想必他還是沒有說出來吧,這樣陳平年也是放心了一點。
時間漸漸過去,陳平年的心也被磨練的差不多了,他一直守在皇上身邊,從來沒有絲毫的鬆懈,就是等着發現任何一點關於靜德皇后死的原因。
可是十幾年的時間,皇上沒有再提起,而靜德皇后的美名也成爲了宮中的禁忌,唯一還可以聽到的地方,也只有在民間了。
陳平年也是發現,在民間許多地方都建起了靜德皇后的廟庵。
本來一開始的時候,陳平年的心裡還多少有點安慰,但是漸漸的他也發現了有點不正常。
廟庵太多了,百姓們對靜德皇后的信仰也是越來越盛,甚至把她當做神一般的供奉起來,這樣的事情,倒是讓皇上有些看不下去了。
初次聽聞建立了靜德皇后的廟庵,雖然皇上表面上什麼都沒有說,但是陳平年還是看的出來,皇上的臉上有一絲不悅,只不過他沒有發現,皇上到底是爲什麼不高興。
漸漸的,廟庵越來越多,皇上的臉色也是越來越難看,直到那一次皇上親自去了一座靜德皇后的廟庵,陳平年才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
喧賓奪主。
百姓對於靜德皇后的信仰太過瘋狂,甚至還有距離廟庵幾百裡地的百姓不辭辛苦的來到廟庵前,只爲朝聖心中的靜德皇后,這樣虔誠的心裡,卻沒有爲皇上留下一絲空地。
陳平年也是看到了當時那個陣仗,民間曾經有過傳言,在靜德皇后死後的第七天,有人曾經看到過在靜德皇后生前曾經住過的那個寢宮上空出現了一個五彩斑斕的仙女,在皇宮上空旋轉一週之後,便飄然離開,腳下踩的正是七色彩虹。
這樣神乎其神的傳說,自然不會吸引這麼多的人,但是裡面卻是有着不少的神棍卜卦,不管是真是假,卻也是樣樣俱全。
求姻緣,求發家,求子嗣,求平安,不管是哪一種,裡面都能找到。
皇上離開的時候,只留下了一句話,“既然靜德皇后這麼靈,那她當初怎麼就沒有算到自己會有那麼一遭呢。”
這句話中是什麼意思,沒有人停的明白,但是陳平年卻是聽出來了,皇上的心裡不高興,他在吃醋,吃靜德皇后的醋。
但是那又能怎麼樣呢,百姓也只不過是想要找到了一個心靈寄託而已,陳平年也知道,此事是不能有人開口安慰的。
百姓們要知道的是,他們所依賴的只能是皇上,現在卻寄託在靜德皇后的身上,皇上怎麼可能高興。
但是後來的事情,陳平年就不清楚了,他曾經也是跟王全勝打聽過,但是王全勝含糊其辭的敷衍過去了,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不過很快就在一次百姓們上山拜見靜德皇后的時候,在半山腰發生了踩踏事故,數百名百姓失足掉下懸崖,這可是一件大事情,後來皇上也是在朝堂之上大怒,勒令當地官員細查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卻也是在朝堂之上說了一句頗有感慨的話,“靜德,你如果真的有心,又怎麼會忍心傷心朕的子民呢。”
皇上的這句話,輕而易舉的將山路年久失修變成了靜德皇后餘怒未消,遷怒到百姓身上,也是因此,朝拜的人少了很多,卻依舊還有大部分人在堅持着,只不過從明面上轉爲半地下。
陳平年尋找了王全勝可能去的所有地方,但都沒有找到他的下落,此時已經身心俱疲,陳平年貼着一個涼亭的柱子,氣喘吁吁的滑坐在地上。
正在大口的喘息時,一個人悄無聲息的來到陳平年的身邊,看着已經雙鬢斑白的他,卻是一動都沒有動。
陳平年緩緩的擡起頭來,正好看到了王全勝,心中頓時一喜,趕緊問道:“你去哪裡了,我找了你半天!”
王全勝的臉上異常平靜,只是淡淡的說道:“我知道,九王爺在找我,你跟我一起去吧!——”
既然王全勝早就知道,幹嘛還等到現在呢,陳平年大口喘息着扶着柱子站了起來,而王全勝卻早已經走出去幾步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