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汐月瞥了一眼面色紫漲的趙姨娘,趙姨娘往後退了一步,面上滿是驚駭之色,彷彿還沉浸在那個罪孽深重的夜晚:“我當時並沒有看清楚,我只是知道當晚是萬姨娘將碧荷姑娘給約了出去。後來碧荷姑娘一直沒有回來,我一時好奇,就出去看了看,正好看到碧荷姑娘死在了金魚池子裡。”
魏汐月咬着脣想了想,又問道:“萬姑娘,你再仔細想一想,你和西門錦榮是在前院私會,碧荷又是怎麼去的前院?”
萬金枝閉上雙眸想了片刻,忽然道:“她當時行色匆匆,即使撞見了我和西門錦榮私會,仍舊沒有逃走,而是冷靜地往前院去。我特地等在了她回來的路上,在那裡約她晚上到金魚池邊一敘。她當時跟我解釋,說是三夫人讓她去前院給三公子送些做好的榛子酥去……”
“你仔細想想,她當時說的是三夫人讓她去的?”
萬金枝點點頭:“我很肯定,碧荷就是這麼說的。那晚在金魚池邊,碧荷也是這麼說的,她胡亂地解釋了好幾遍,我記得十分清楚,再也錯不了的了。”
劉姨娘有些奇怪,怎麼魏汐月十分在意三夫人的事情呢?她心中起疑,不免就多嘴道:“這事情都過去好幾年了,萬姨娘真是好記性,竟然還記得這麼清楚。”
萬金枝冷冷地道:“這件事情對於劉姨娘來說或許無關緊要,但對於我來說,卻是改變我一生命運的轉折點,我怎麼能夠記得不清楚?”
劉姨娘漠然了,萬金枝說的對。此事過後不久,西門錦榮就以碧荷的死來恐嚇萬金枝,設計讓萬金枝嫁給了西門錦寒。萬金枝也就此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幾個人因爲萬金枝的話都沉默下來,倒是趙姨娘小聲嘀咕道:“不對呀。”
魏汐月猛然擡頭:“哪裡不對?”
趙姨娘想了想,才道:“那會兒城主夫人可還在呢。城主夫人治家嚴明,是絕對不會允許後院的丫頭奴才們去前院的。三夫人當時最聽城主夫人的話,沒有道理讓碧荷姑娘去領了榛子酥送給三公子去。
何況,那日三夫人是明知道幾位公子請了一些友人在前院喝酒的呀。酒菜必定是已經齊全了的。三夫人就算想給三公子送榛子酥,也會送到雙福院裡來的。怎麼會冒着被城主夫人責備的風險,特特地讓碧荷姑娘送到前院去的呢?這不是讓三公子的友人笑話三公子嗎?”
魏汐月感覺自己好像抓住了什麼東西,又在腦海中一閃而逝,她一把抓住了趙姨娘的胳臂,急切地問道:“那日萬姑娘進府的事情,三夫人知不知道?”
“怎麼不知道?”
萬金枝躺在牀上,幽幽地說道:“我和西門錦榮的事情雖然已經定了下來,但到底是沒有過明面的,只是兩家人商議了罷了。每次我到城主府中來,都是接到了城主夫人的邀請,自然要先過來拜見城主夫人。三夫人日日夜夜跟在城主夫人身邊伺候,自然也知道了。”
魏汐月一下子就心定了——三夫人果然還是做了見不得人的勾當!
她站起來,在屋子中一面踱步,一面將這些零零碎
碎的事情都串聯起來,意圖能夠理清楚。衆人也都屏氣凝神,不敢打擾魏汐月。
三夫人當年是知道萬金枝在府中小住的,也知道那天幾位公子會在前院宴請客人,甚至還知道萬金枝和西門錦榮私會。她是特意派了碧荷去前院送點心的,也是故意讓碧荷撞破萬金枝和西門錦榮的私會的。
只因爲她恨極了碧荷。一個奴才,竟然會把西門錦寒迷得顛三倒四的,安安分分地做個通房已經是擡舉她了,西門錦寒還鬧着要將她娶了做側夫人,傳出去必定會讓人笑掉大牙。
三夫人絲毫不以爲這是西門錦寒自己的意思,她覺得都是碧荷這個狐媚子鬧騰的。更有甚者,三夫人還覺得,這一切都是陰險歹毒的城主夫人安排的。
不然,爲什麼好端端的要將碧荷賞給了西門錦寒?又塞給西門錦榮一個阿珂?爲什麼不給她自己那個癱子兒子塞個丫頭進去?她動不了三夫人,就只能夠從碧荷身上下手了。
三夫人心思縝密,一定算準了每個人的性子,知道依着西門錦榮的心性,必定不會當過碧荷。她是想借着西門錦榮的手,除掉碧荷。甚至還想要藉此除掉西門錦榮,一舉兩得。
可惜她低估了西門錦榮的能力和手段,沒有想到西門錦榮將此事做的天衣無縫。又害怕再查下去會查到自己的身上,此事纔算作罷。
所以,三夫人今日在金魚池邊的表現纔會那麼詭異。
魏汐月將整件事情完全想通了,不由得有些同情起西門錦寒來了。
苦心查訪了這麼幾年,沒想到,害得他心愛之人死去的罪魁禍首竟然是自己的親生孃親。若是西門錦寒知道了,也不知道會不會瘋掉。
魏汐月頷首微笑,有了這個把柄,三夫人想不要乖乖聽話都難。
梅子已經將藥給端過來了,丫頭們伺候着萬金枝喝了藥。魏汐月又坐了一會兒,給萬金枝把了把脈,確定體內的毒素已經祛除,才說要回去。
劉姨娘親自送了魏汐月出來,站在大門口,笑道:“王妃殿下特意跑來詢問當年碧荷溺水之事,又着重詢問了三夫人的事情,是有什麼新發現了嗎?”
魏汐月眼含深意,看着劉姨娘笑道:“姨娘是要準備跟着三公子一輩子了嗎?”
劉姨娘摸着手腕上一個很不起眼的銀鐲子,眼裡的光也溫柔了起來:“事情已經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告訴王妃殿下也無妨。三公子已經許下了承諾,只要我助他扳倒了西門錦榮,他就會放我自由,護我此生周全。”
“既如此,那麼劉姨娘還是不要知道得這麼詳盡好了。”
“這是怎麼說?”
劉姨娘打量着魏汐月的神色,忽然變了臉色,大駭道:“王妃殿下的意思是說當年碧荷姑娘的死跟三夫人……”
“劉姨娘,這件事情到這裡就結束了,以後還是不要議論的好。”
劉姨娘神色怔忪,好像還沒有回過神來:“可是三公子他……”
“難道劉姨娘還想要將此事告訴三公子不成?”
魏汐月見劉姨娘還沒有看破,
便點明她道:“三公子苦心經營了這麼多年,就是爲了能夠查明碧荷姑娘的死因,以慰藉碧荷姑娘在天之靈。如今你要是告訴他,害死碧荷姑娘的其實是他的親孃,這讓三公子如何能夠接受?”
魏汐月頓了頓,又湊近了劉姨娘,道:“你好好想一想吧。三公子若是個好的,興許因爲受不了而從此一蹶不振。若是個不好的,你既然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難道這一輩子還想要自由嗎?他必定會想盡辦法將你留在身邊,不許你出去瞎傳話。若是換了西門錦榮的性子,說不定還會要了你的性命呢!”
魏汐月一語點破劉姨娘的迷津。劉姨娘恍然大悟,後背已經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多謝王妃殿下教導。要不是王妃殿下指點,我說不定已經犯下了大錯了。方纔屋子裡的人都聽見了,難保她們不會有多嘴的,我回去一定會好好地囑咐。趙姐姐性子膽小,一定不會說出口的。菲兒妹妹雖然心直口快,但經此一事也心灰意冷,執念要隨着趙姐姐離府,想來也不會說出來的。只是萬姨娘她……”
“你放心,萬金枝現在萬念俱灰,除了她肚子裡的孩子,怕是對什麼都不在意了,她心裡一心想要除掉西門錦榮,恐怕只恨西門錦榮從前做的惡事不夠多呢,自然不會給西門錦榮減輕罪責的。倒是趙氏姐妹怎麼也要離府去?”
劉姨娘嘆口氣,神色中竟然有一種解脫了的輕鬆之態:“這種事情也是瞞不住王妃殿下的,興許殿下已經知道了。這麼幾年來,三公子根本就沒有碰過這雙福院中的女人們。人家都說三公子時常流連宜蘭園,是被我給勾走了魂魄。如今還鬧着將我給娶進了城主府,可見對我情深意重。
那些女人們只當是我迷住了三公子,雖然並沒有與三公子同房,倒也不曾起疑心。只鬧得西門錦榮一個勁兒地往雙福院塞人,非要給三公子找一個能夠降得住他的。起初,趙氏姐妹還存着與三公子好好過日子的心思,時間一長,特別是這次事情過後,兩姐妹也就看開了。
既然三公子心裡面並沒有她們姐妹二人,她們又何苦守着這冷清的空房呢?菲兒妹妹還小,十幾歲的年紀,正是花兒一般鮮豔,這樣下去,豈不是耽擱了一輩子?那日趙姐姐就同我商量,想要和菲兒妹妹自請出府去。”
趙氏姐妹的處境魏汐月也十分了解,能夠離開這複雜的漩渦中,倒也是個好法子。
“她們既然已經是三公子的人了,此番請去,怕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劉姨娘笑道:“王妃殿下不用擔心,這件事情只要三公子同意了,便不會那麼難辦。”
魏汐月點點頭。但願趙氏姐妹能夠早日出府,時間長了,怕是三夫人那邊也要動手了。看來這幾日要讓綠調一直看護着雙福院了。
她在這裡耽擱的時間久了,回去的路上就看到了嘟着嘴滿臉寫着不高興的覃小妹,正迎着她走過來。
“小妹,你這是怎麼了?誰惹着你了?”
覃小妹哭喪着一張臉,不快地說道:“還能夠有誰?自然是王妃殿下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