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酈呆坐於窗棱邊,深秋的晨風帶着濃重的霜氣撲面而來,帶來陣陣寒意。
“小姐……”
舞兒爲嵐酈披上斗篷,說話間帶着濃濃的鼻音,想來也沒少傷心。
“小姐,回榻上歇着吧,這樣會凍壞的……”
“舞兒,”
嵐酈回頭握住舞兒同樣冰涼的小手。
“我沒事的,只是睡不着,想坐這兒吹吹風。看你這模樣,昨晚一定沒睡好!不用掛記我,聽話,去榻上睡會兒。”
素手撫過舞兒紅腫的眼睛,拉着她往榻邊走去。
淡然看着舞兒睡着後,嵐酈再次回到窗邊,抱膝坐在窗棱上,擡手緊緊捂着臉頰,良久,從指縫間滑出幾行清淚。
想起之前清王府的繁榮,嵐酈只覺得陣陣心痛,不過短短數日,清王府就落得如此地步,當真是應了那個“清”字。
想起哥哥和沐姐姐嵐酈心中如刀在絞,她着實想不通,他們既已逃走,爲何還要**?
忽然想起什麼,嵐酈匆匆跑出房間,顧不得青絲披散,一路小跑往書房跑去。書房附近,隱池一身侍衛裝戴刀左右巡視,看到嵐酈,眉頭卻鎖的更緊,幾步走到我面前,斂去了平日的玩世不恭。
“郡主,你怎麼這樣就出來了!舞兒怎麼沒跟隨侍候?是不是舞兒出了什麼事?”
“舞兒沒事,我讓她在房中休息。將軍他……在嗎?”
“將軍在裡面,只是……” 隱池吞吞吐吐,讓嵐酈有些奇怪。
“怎麼?將軍不想見我?”
“噢沒有!”
隱池連忙搖手否認,“將軍怎麼會不見郡主呢,是……”
“那就好,我進去看看。”
不顧隱池吞吐,嵐酈徑直往書房而去。
“咚咚咚”
輕釦門扉,裡面傳出墨逸寒清冷淡雅的嗓音,
“進來!”
跨過門檻,走進去。
他正在練字,冰藍色的對襟窄袖長衫襯的他氣質非凡。
“將軍”
墨逸寒手頓住,擡頭見是嵐酈,將做工精緻的狼毫放到了一旁的白玉筆架上, “怎麼這麼早就醒了?”
“我……昨天……對不起。”
聲音低低的,但嵐酈知道,他一定聽得見。
“都已經過去了,不必再提。”
墨逸寒繞過書桌,走到嵐酈身邊,“況且,我並未放到心上,你也不必介懷。”
“那將軍,哥哥他……”
嵐酈說到一半,聲色哽咽,再說不出話,似是又看到了那場心痛的大火。
墨逸寒會意,微側了目,嗓音一如的清冷, “出事前幾天,嵐騏告訴我,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可你也應該明白,如果讓他生生的看着沐儀嫁給別人,那比殺了他還痛苦!所以,他把你託付給我,而他與沐儀——”
“寒!”
房門突然被推開,身着梅色堆花長裙的王琳走了進來。
王琳幾步奔到南宮寒身邊,聲音嬌俏, “寒,剛剛隱池非攔着我不讓進來,我還以爲你在處理什麼軍機要務呢!咦?這不是嵐酈妹妹嗎!看我這眼神,竟然忽略了嵐酈妹妹,妹妹不會怪我吧?”
一番話含沙射影,聽的本就傷心的嵐酈着實不快,“哪裡,王琳姐姐眼裡只有將軍,哪裡看得到我!只是——”
“你既知道我在處理要務,就該聽隱池的,好好回去休息!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墨逸寒打斷嵐酈,卻說出了嵐酈想要說的話,這可以說是心有靈犀,不點自通嗎?
王琳臉色變了變,有些不悅,
“寒,你怎麼能這樣對我!我可比她——”
“王琳!”
墨逸寒嗓音中帶了怒色,王琳立時噤了聲。
嵐酈淡淡一笑,她是想說比我這這罪臣之妹強嗎?我嵐酈是雲國郡主,就算王府再殘敗,再不堪,我也是郡主!即使沒有了哥哥,我也不是能夠任她侮辱的人。
“我嵐酈是清王的女兒,清王府的郡主,即使王府衰落,我仍是郡主。王琳姐姐莫不是哪位皇姐?”
“我……”
王琳語塞,半晌沒有說出話來,俏臉上一片通紅。
“將軍,嵐酈先告退了。”
墨逸寒輕輕點了點頭,嵐酈優雅轉身出了書房,哥哥,姥姥,你們放心,影兒一定會好好的。
黃昏,西方映着紅霞,紅日落幕,分外妖嬈。
舞兒從一早醒來就被隱池拉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嵐酈獨坐在窗棱上,翻看着哥哥留給我的劍譜。
再次面對悲傷,嵐酈已經學會了隱藏,亦或是,堅強。
嵐酈知道,哥哥他一定不希望自己像之前那般傷心慘目,他與沐姐姐在另一個世界,一定是幸福的。
“嗖——”
耳邊忽然傳來似是石子劃破空氣的聲音,憑着感覺,嵐酈突擡右手夾住。
不出所料,的確是一枚石子,不過,石子外包了一張宣紙,嵐酈跳下窗四處尋望,周圍一片寂靜,好似這石子是從天而降。
嵐酈疑惑展開宣紙,一行遒勁有力的狼毫字跡躍然於眼底,
:欲知雲翼之死,速往城郊楓葉林,過時不候!
嵐酈心驚,莫不是哥哥的死真有蹊蹺!
略一思索,嵐酈將宣紙放進袖中,一路小跑去後院牽了馬,出了將軍府,往城郊趕去。
深秋風寒,騎着馬更是格外的冷,嵐酈這時也纔想起來,但無奈事態緊急,也顧不了那麼多。
一路顛簸,深秋日短,趕到楓葉林天已擦黑,未知的黑暗慢慢籠罩着大地,一點點的,將光明吞噬殆盡,楓葉林在夜色中蘊着妖嬈的紅。
嵐酈勒住繮繩,跳下馬直往林中跑去,落葉鋪了滿地,腳步輕踏,發出枝葉破碎的脆響。
只是這諾大的楓葉林,去哪兒找那報信之人?
突然腳下被什麼一絆,嵐酈一個踉蹌險些摔倒,透過楓葉間透下的微光,這纔看清剛剛絆到自己的是塊地面凸起的石頭,嘆了口氣,有些後悔來的過於魯莽,連火把都沒準備,萬一這林中有什麼居心叵測之人,恐怕憑她一己之力根本無法應對。
正想着,嵐酈突然聽到了刀劍碰撞聲,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都這麼晚了,怎麼還有人在這兒,只怕不是什麼好情況。
“啪!”
右前方突然傳來樹木倒地的響聲,嵐酈打定主意,悄悄的往發聲處尋去,走了大約二十來步,隱約間看到前面有兩個人影互相廝殺,刀劍碰撞聲也逐漸清晰。
嵐酈屏住氣,又往前有了十餘步,挑了一塊有利的地勢蹲了下來。
今晚的月亮始終不夠明亮,透過枝葉,依稀可見月兒旁淡淡的月暈,看來明日極可能會下雨。
視線再次投到那二人身影上,一股莫名的熟悉感鋪天蓋地的襲來 ,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二人一個身着黑袍,另一個身着冰藍色窄袖便服,不對!冰藍色?難道,是墨逸寒!
嵐酈險些起身叫出聲來,壓抑下心頭的震驚,立刻又被擔憂所取代,看他二人功力似乎不相上下,劍舞銀蛇,皆使得快而凌厲, 令人看不過眼,一黑一藍,似化作了兩股旋風,劍風所到之處,皆是紅葉飛舞,有時甚至將如柱粗的楓樹攔腰震斷,高手對陣,在一旁觀看都有危險。
又一陣如雨般密集的劍鋒碰撞聲後,他們終於停下了,從嵐酈的角度,剛好看到他們兩個的側臉,黑袍人面上帶了面具,看不出本來面目,墨逸寒本就清冷的俊顏,此時滿是兵臨天下的霸氣!
“兩年未見,墨將軍的功力竟已是爐火純青的地步,佩服!” 黑衣人口中說着佩服,氣場上卻毫不落後。
墨逸寒右手回劍收在背後,清冷嗓音中滿是不屑,
“道不同不相爲謀,來我雲國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當,在下是來討教!”
黑袍人也收了劍,如墨逸寒般背在身後,嗓音慵懶,“聽說南宮將軍愛上了清王的女兒,在下頗爲震驚,便想着來看看叫那個嵐酈的丫頭有多大的本領,竟能讓一直清心寡慾的墨逸寒動了心!”
嵐酈心顫, 愛上了我?他,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