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
已經走來這種地步,難道因爲一道門就退縮不敢去了?既然都已經淪爲殘人,還有何懼!他是軍人,身上還擔着保家衛國的重任,身後還有千千萬萬的黎民百姓等着他守護,國家還需要他,很多人還需要他,但不需要一個廢人的他!
岐門之地,他必須要去!
姜羽艱難的動彈着身體,努力的想要站起來。他知道,日食一過,這座山就會消失。下一次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會再出現,但他等不到那時候。每動彈一下,就感覺渾身撕裂一般,再有毅力能忍的他也不禁嘶嘶作痛。
日食還在繼續,準備過去。
姜羽也終於站了起來,可是連站起來都那麼費勁,何況要走。哪怕那道門就在不遠處,觸手可及,猶如上刀山下火海那麼艱難痛苦。他一點點的往前挪,一點點的往前拖沓走去,趔趔趄趄。所幸沙塵暴沒有來,大風沒有來,上天似乎在眷顧他。
而日食結束那一刻,他終於推開那道黑色的重門。隨着太陽重現,舂山消失,黑門消失,他也隨之消失在這方天地間。
這山,與紅塵俗事的山無異。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到何處尋花?以姜羽的身子骨,下一刻閻羅王都要來收命了,又或者,這浮海舂山,閻羅王管得到嗎?
空蕩蕩的舂山,靜悄悄的舂山,若不是它本身就是那樣神秘,姜羽真不會相信,這裡竟然存在着一個岐門,一個真正能從死神手裡搶人的岐門。
月色來臨,又大又圓,又白又亮。
稍稍歇息了幾個時辰,姜羽能站得起身,半仰着頭,忽然瞥見山坡處有兩棵異常的白松。多年前老先生說過的一段話,不知爲何此時涌現腦海:“清清月下立白松,雙花自是出其中。尤憐君子殘缺事,何妨是非驚做夢!”
他以爲老先生當時只是隨口成章,可現在看來,不正是現在自己面臨的情況嗎?
難道多年前,這一切,老先生早就知曉了?
老先生是奇人,平生所見唯一一個稱得上奇人的人,這一點他承認。可,這奇,奇到他有點不敢置信了。那可是距今十多年了,況且這又是個聞所未聞的岐門。老先生這一手段,纔是稱得上仙人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這個學生不稱職,細算起來,他跟老先生學習有短短三個月,可他連老先生的姓名年紀一概不知,是關於老先生的一點一絲他都不知曉。他唯一知曉的,也就只有老先生的樣貌了,看起來是個仙風道骨的長鬍子老人家。他曾有一段日子費盡心思去找老先生,可是這天地間根本就沒有一點足跡可尋。但他知道老先生肯定還活着,不會死了。
花,已經不用漫山遍野去尋找了。
姜羽徑直往那兩棵白松的地方一步一步走去。過去之後,果然瞧見白松下,一黑一白兩株花各立一旁,尚未開花,還是花蕾狀態。黑的異常,白的分明。
月食之時,花開了,散着陣陣清香。
面前赫然出現一道門,一道很普通的木門,仰頭越過去看,是一座古樓。
姜羽叩了三下響門,然後靜待有人來。
一盞茶的功夫,一個衣着灰色長袍的長髮年輕人前來開門,‘閣下尊姓,打哪來?’
一見面,年輕人警惕的擋在門前,先禮貌問出兩個問題。他可從來沒見過姜羽,姜羽的打扮也顯得與這方天地格格不入,或者是和他們這些人格格不入,又是一身血腥氣。哪怕修爲盡失,多年上位者的威嚴還是磨滅不了。
姜羽雙手負立,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這就是岐門之地?’
‘正是,閣下尚未回答我的問題。’
年輕人身上的氣勢,倒是和一般修爲境界的人差不多,也屬正常。
區區一個來開門的人,不是守門童就是打雜的,都能有一些修爲,這岐門,果真不一般。
‘客從遠方來,尋岐門長老。’
姜羽拿出那枚玉戒,舉在年輕人面前。
年輕人明顯知道這枚玉戒,瞳孔一放一縮,轉而態度恭敬,請姜羽進去,再關上門。門一關上,兩朵花也恢復花蕾的狀態。
登上一條長石梯,一路無話。上去之後,第一感覺,像小說裡的一方門派差不多。真是他姜羽和這方岐門格格不入,還是這方岐門和外邊的大世俗格格不入?這又是否是岐門神秘的原因所在?
年輕人領着姜羽進了正殿,就匆匆離開。殿上坐着七人,三男三女分坐下方左右,主位一男人。都是些上了年紀的老人家了,灰白相間的長髮,灰色的 長袍。
‘你和他,是何關係?’
主位上的男人看着姜羽帶來的玉戒,沉聲問。
‘亦敵亦友。’
姜羽實話實說。
‘你可知,他是誰?’
男人不再看玉戒,而是盯着姜羽。
‘你可知?’
姜羽反問,他知道男人肯定人事紅衣男子,他想看看是否能順利的從男人口中得知。
男人起身,走到姜羽面前。左手閃電般抓住姜羽的左手,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搭在脈搏處,立即鬆開。
‘他還真是能給老夫惹這麼大事,’男人咬咬牙,深深閉了閉眼,長呼出一口氣,‘雲錦,先把他帶到客堂休息。’
一名同樣衣着灰色長袍的姑娘從外邊走進來。
既然進來了,姜羽也不急在這一時,他伸手問男人要回玉戒,‘所託之物,理應親還。’
男人則深深看了姜羽一眼,把玉戒還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