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六,入夜了,深夜了。
檀家外是守衛重重。
樹木花草已經是一片狼藉,剛剛結束一場廝殺,空氣中還飄着淡淡的血腥氣。三批殺手,九十餘人,全部被誅殺。北州狼騎精銳,死傷三十人。檀道稷負傷,並無大礙。
一開始姜羽並沒有出手,到最後才以強勢的一招誅殺八位十境皇尊餘孽。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殺手倒地之後,他猛然咳嗽起來,一口壓不住的鮮血噴出。接着他慢條斯理的擦着嘴角,就跟剛剛吃完飯在擦去嘴角的油漬一般,沒有一絲波瀾起伏。
這身軀,殘缺的還是那個威鎮寰宇的姜帝官嗎?
這修爲,還是那個無敵天下的大都督嗎?
居然連這些臭蟲小丑都敢來拿他的人頭了!
遲些,檀武臣也是負傷而回,踉踉蹌蹌的將要跌倒的模樣,一手鮮血叩響家門。
‘叔叔,您,您怎麼了?’
是鄭蘇貞開的門,忽然見一個人血淋淋的模樣,可把她嚇得不輕。再瞧仔細點才認出是檀武臣,連忙過去攙扶進屋。
一家人紛紛驚慌失措的圍在檀武臣身旁,可是從來沒見過他受這麼嚴重的傷勢,連說話都那麼費勁。
檀夫人更是捂着嘴巴抽泣起來。
‘姜羽沒事吧?’
檀武臣迫切的問檀道稷,視線再看到姜羽平安無事的站在樓梯處,欣然笑了笑。
‘妙手的長子,也算得了妙手的真傳。他現在應該在北州,去請他過來看看吧。’
姜羽走近前,吩咐檀道稷。他也沒想到,竟然還有這麼厲害的殺手,一刀重創了檀武臣。這種修爲,和秦雋淳可在伯仲之間。可他分明有能力殺了檀武臣,爲何不殺?
‘你還記不記得北胡?’
檀武臣神情有些嚴肅的說,‘北胡太子,伊臣單于。’
北胡太子,伊臣單于?
姜羽疑惑,北胡不是多年前就已經被屠戮殆盡了嗎?那時他可還在北州,伊臣單于還是死於他的一箭之下,因此是記得清清楚楚。怎麼,難道黃昏時分的那道人影是他?不可能吧,當年自己那一箭可是穿透了伊臣單于的左胸心臟位置,連帶的威力讓他飛落馬下一丈之遠。莫說那時的自己一事十境皇尊的修爲境界,射出那一箭的威力足以重創十一境帝尊的高手。而是射穿的可是心臟的位置,是必死無疑的。
莫不是……
唯有一個解釋合理的了,伊臣單于的心臟不是長在左邊,奇異的長在右邊。
可真是夠命大,夠幸運!
‘我方纔聽他說出自己的身份時,我也是吃一驚。現在的他人不人鬼不鬼,我猜想,他應該是修了哪種禁術纔會在短短几年時間裡,踏境十三巔峰那麼恐怖!’
‘他不提亡國滅種之恨,只點名要找你報那一箭之仇。你,如何?’
檀武臣擔憂,傍晚,伊臣單于故意讓他追趕上,但只憑戲耍猴子一樣的一招就重創了他。其實力當真不容輕視,還很可怕。
十三境帝尊的高手,除卻帝族,這世間浮頭走動的,是少之又少,大都是十一二境封頂了。本來倒是無意外,只是唯一一個活動足跡,以天下爲公的巨頭姜羽,情況也是堪憂,稍稍動氣,都有可能危及生命。
‘足以殺他!’
姜羽平靜的回答四個字,又問,‘他讓你帶什麼話回來?’
‘你怎麼知道?’
姜羽笑了笑,‘人皆如此!’
的確,伊臣單于有讓檀武臣帶話,可那不堪入耳的話,不說也罷。
‘我猜,他應該說:苟延之軀何足懼,送他入墳笑往昔。’
姜羽笑了笑,再次開口。
‘你,你如何猜到的?’
檀武臣驚訝不已,姜羽的話和他要帶回來的話是一字不差。姜羽是有千里眼還是讀心術,還是當時就在他們附近!
他第一次對這位大都督產生恐懼心理,以前是惜才,之前是尊敬,現在是恐懼。
這等能力,怎麼可能是凡人能有的!
‘塵埃落定,風波再起。’
姜羽微微仰頭,‘不破不立?罷了罷了,你只管好好養傷,好好鎮守北州即可。餘下的事情,你無需擔憂,一切自有安排。’
說罷,轉身上樓。
這背影,是如往常那麼偉岸。可怎麼瞧着,更感覺有種落寞蹣跚的悲哀。
可是擔得天下重任,讓他喘不來氣了?
帝族僅僅出來兩個巨頭就把他重創了,這身軀,還能擋得住再來兩個巨頭嗎?
擋不住的話,帝主一出世,豈不是一招就能誅殺他了?
他是在自責,要食言了嗎?
守不住這天下了!
剛剛那些話,是在自欺欺人,自我安慰吧。
‘將軍……’
將軍這個稱呼,遠比大都督有親切感吧,檀武臣喚了一聲,他以爲姜羽是在告別了。
姜羽邊走,邊朝後揚揚手。
‘我走了之後,將軍有什麼異樣嗎?’
檀武臣不禁問檀夫人。
‘應該沒有吧,畢竟都是在門外打打殺殺,我沒瞧見小羽出手,他好像一直站在臺階那裡。’
檀夫人搖搖頭。
‘到最後應該是大都督出手了,不然那幾個殺手怎麼死了?道稷那時候已經負傷了。’
還是鄭蘇貞膽子大,打打殺殺看得不亦樂乎,她壓低聲音繼續說,‘大都督似乎受傷了,後來我瞧見他吐血。’
原來,他真的傷得那麼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