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只是轉念,白純也就明白了其中原委。
在前世採訪武當掌門鍾雲龍時,他曾講過自己學武的經歷。
有年輕時下山雲遊,遇到“會一點”的前輩,對他比較認可,傳授一路拳法的。
但更多的,還是在山上時,跟一羣師兄弟比着練,悟性不差,又比其他人都刻苦,師父這纔會在兩人獨處時,且自己高興的時候,指點其動作裡的某處不合適。
而一旦聽到有其他徒弟靠近,師父便會停下,轉而當沒事發生。
高興了,晚上給你摸個動作;不高興了,你也不能主動去問。
《金絲纏腕》這門武當擒拿功夫,包括穴位、手法,就是在這樣一點一滴的動作指點中,慢慢學會,108式也不知學了多久,這才慢慢得到傳授,且不知師父是否藏了一手。
由此可見一路真傳功夫的難得。
《太乙玄門劍》得來太過容易,白純一直不怎麼珍惜,如今看來,卻是自己想得岔了。
有了這樣的全套基礎,這次交手中,看出的對方勁力、步法變化,白純只是一眼就學了過來,眼前這個黃鐵心,這輩子都別想勝過自己了。
白純在這裡想着前後,周圍人可就懵了。
一個這麼俊俏的小夥子,雖然有一身肌肉,可瞧着也粉嫩粉嫩的,跟個小白臉似的,怎麼就能贏下黃鐵心?
搞得之前的自己這羣人,都是一羣菜B似的……
而周圍妹子們,就更是雙目異彩連連了,這樣一個長得好、身子壯,又會功夫的年輕帥小夥,簡直就是完美的男朋友人選,這要是拖回家,還不是七十二路彈腿橫着練?
賣梨的姑娘紅着臉走過來,提着袋梨,放到白純手裡:“哥,你贏了,這梨送你!”
白純笑了:“哪吃得了那麼多?提着都累,你拿回去吧!”
正要離開,想起黃鐵心之前的腿疾,白純忍不住瞧了瞧這姑娘的左腿。
果然,見對方走路前,左腿微微前側。
如果白純猜得沒錯的話,這妹子再跟着黃鐵心這樣練,以後穿褲子廢襠還是小事,待老了估計也是一腿輕,一腿重,顯得不諧調,且病痛不少。
當下又道:“之前我說你爸腿勁雖然大,但功夫練錯了,他這個歲數,也改不過來了,頂多以後老了左腿痠疼,但你最好改過來,不然一個女孩家,以後兩腿不均,也太不好了……感覺應該是練腿法時練錯了,你平時怎麼練腿功的?”
妹子悄悄看了看自家父親,見對方默認同意,就紅着臉,紮了個家傳的馬步。
“錯了錯了!
練馬步要練活馬,你這重心全都集中在左腿上,時間久了,可不就練出毛病來了麼?
就跟練十指打字時,初時切忌一根手指亂按,貪圖一時快捷,十指各有區域,哪裡是亂按亂練的?”
說話間,白純扶着妹子小腹,往後挪了挪重心,又扶住她腿,扶得正了:“初時你調整着或許不舒服,久了就好了,這個重心不前不後,隨着呼吸前後調整,這才氣血活泛,不會練出毛病來……
嗯?
你臉怎麼這麼紅?
呃,我在傳你功夫,你別胡思亂想,整天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賣梨姑娘只覺得白純拂過的地方,就像是一團火似地燒了起來,明明冬天隔着毛衣、牛仔褲,卻整個人都冒出了一身汗,小心肝撲通撲通亂跳。
“沒事哥,我……我叫黃芸,你叫什麼?”
“我叫白純,好了,就這樣吧,重心記清楚了……”
“我……我記不太清楚,要不咱們加個微信吧,到時隨時跟你請教……”
白純搖了搖頭表示拒絕,自己這麼單純個人,還好心教對方功夫,這妹子倒好,只想着吃自己豆腐!
光昨天一天,自己加妹子微信都加得審美疲勞,加上這半年陸續加的,前後得有一百多個。
有那思想不太好、作風又大膽的妹子,甚至偶爾騷擾白純,發來些少兒不宜的照片,還問白純大不大,當真是氣死個人!
偏偏不是同學,就是親戚,這讓自己怎麼回答?!
“嘿!人家給你要微信呢,怎麼不給人家?”
方柔一邊幫白純穿衣服,一邊想吃白純豆腐,吃了白純一腿,這才老實。
“行了!熱鬧看完了,走去別處再逛逛去!”
這場比試,給白純最大的收穫,就是認清了自己的實力。
“摔跤”這種比試裡,自己靠着《太乙玄門劍》的功夫,還能占上便宜,真要打架,或者散打、拳擊之類,卻是要練練出拳的功夫了,用處不同,練法也要有所調整。
而三小這時,卻是把白純當成了偶像。
連父親都摔不過的人,被自家老哥給贏了,在白小鵝心裡,簡直就是無所不能,當即連走路都不走了,要白純抱着走才肯。
這算是春節前,最後一個集市,各種菜價肉價,都漲得厲害。
但白純不在乎錢,遇見新鮮的、家裡沒有的,便直接付錢買,不止自家的,連着方柔家,姥爺家,都一塊買了,提菜提得方柔雙臂無力。
電腦桌、案桌,白純見有店賣,就也買了一套。
一路走來,倒是難得的閒適心情了……
……
只是下午回來後,也不可避免地,陷入到書友的詢問之中。
過年期間,看小說的人雖少,但也仍有許多人在追更,尤其是《都市裝13》正到了結尾的時候。
“聽說要完本了?真的假的?我怎麼感覺這劇情還有得寫?”
這大概是白純最近見到最多的詢問。
確實快了,也就60來章,五六天的更新量……
當白純將存稿箱裡的截圖,發到書友羣裡後,整個書友羣,突然就寂靜了下來。
隨即就是無盡的討論,白純看了,也覺得有一絲唏噓,只是新書在即,也並不覺得有什麼。
直到……
一篇貼子的出現。
……
“致《都市裝13》
或許是緣分吧,在這本書剛發佈的第三天,我就在更新界面,看到了這本書。
半年間,親眼見證這部小說從一開始的人人喊打,到後來節奏起來,異軍突起,一舉衝破新書榜,達到熱銷第一,不止改變了作者忘機的生活,也改變了我的生活。
在這個壓抑的社會裡,誰沒有一顆自由的心呢?
無數個看似已經習慣的工作背後,在那些看似平靜毫無波動的面孔下,總有一顆不甘的意念在默默啃食內心。
想撕破不斷妥協的生活去投身熱愛,想要衝出常軌追求痛苦中的自己和真實,卻也總放不下現實的重量,害怕無法預料的痛苦和虛無飄渺的未來,所以不能純粹,難以極致。
既不願成爲徹頭徹尾的工作機器,也無緣內心深處真實的激情、深邃的憂鬱,理想與現實的落差,總能將人最後一絲不甘擊碎。
家人、現實的壓力,怎麼去忽略?
無可奈何,只能將已經過去的、最真實的、曾經無比自豪的自己深深埋葬,忘記美好、忘記夢想、忘記那個曾經年少輕狂的自己,在面具的保護下,在這個社會沉默寡言、唯唯諾諾。
或許直到多年以後,年老體邁走不動路時,我纔會偶爾想起那個純粹的自己,在沉默中,將早已埋藏在內心深處的記憶打開,一點點品味幾十年前的、現在的自己,想着自己妥協的醜陋面孔,想着自己這幾十年的可笑生活,不斷嘲笑自己現在的優柔寡斷,遺憾如今的自己,向着現實低頭……
然後帶着這份美好與遺憾,孤獨步入永久的黑暗……
在這樣的殘酷中,尋求一絲心靈的放鬆,何其之難?
《都市裝13》是徹頭徹底的小白文,這在看到第一章時,我就知道了,可那又怎麼樣呢?
被重重現實壓力壓在身上的自己,在一天難以喘息的工作後,難道還要去看那些個名著,來陶冶情操,講什麼高貴美好嗎?
我知道自己已經無藥可救,我知道自己只能妥協,我知道自己這輩子,就只能像個工具一樣地活着,我本領就這麼高,沒有一丁點的改變命運的可能!
這樣的自己,看一本小白文,又有什麼錯呢!
又何必在意別人的眼光呢?!
我有多久沒聊過天了?
我有多久沒笑過了?
我有多久,沒有輕鬆地坐在公園長椅上,忘記一切煩惱、只是閒坐了?
久到我都忘記曾經的自己,擁有這一切了……
但是在看忘機的書時,在文字的世界中,我感受到了這種輕鬆,我感受到了這種現實不存在的超然心情,讓我整個人,起碼在看書的那些時間裡,感受到了自由!
這半年裡,經常在書評區看到,罵這書小白、罵這書無腦的。
我也從來沒有在意過,我自己喜歡的東西,自己覺得好就行了,又何必在意其他人的觀點與看法,又何必在意那些爲噴而噴的人呢?
只是,突然就完本了呀!
我不知道,忘機的下本書,能不能給我帶來同樣的自由與輕鬆,我也不知道自己未來某一天,會突然承受不住現實壓力,但既然我還喜歡這本書,既然我依舊有最後一絲對自由的嚮往,就讓我最後任性一次吧!”
……
隨着這篇貼子,是突如其來的打賞。
“沉默一生打賞《重生之都市裝13》100萬點,成爲本作品的白銀大盟!”
在年節前一天,在這個毫不起眼,沒有任何紀念意義的尋常一天裡,白純突然收到這份打賞,看到書評區,人工置頂的貼子。
這個“沉默一生”,白純從未見他在本章說、書評區、書友羣出現過,原本的全訂粉絲榜上,也沒有他的名字,看粉絲值,以前分明是沒有全訂的。
看他粉絲稱號,也只是隨便訂了些別的書,如同無數個書友一樣。
他就像是一個從未存在過的透明人,不被任何人注意,不被任何人知道。
但就在這一天,因爲他口中所說的,那“最後一絲對自由的嚮往”,他突然打賞了一萬塊,還說出那樣讓人悵然若失的話,白純看了,只覺得心裡很不舒服。
現實,確實太殘酷了。
白純通過寫小說,改變了生活,因此今天一家人開開心心,沒有一絲憂慮,甚至還有能力,去改變身邊人的生活。
但若是沒有這一切呢?
豬肉這麼貴,大過年的,連幾斤豬肉都不捨得吃,一家人考慮這個、考慮那個,買房結婚的壓力,逼得一家三輩,都不能喘一口氣。
這個叫“沉默人生”的書友,似乎就是這樣一個人。
感覺得出,對方並沒有太多的錢,可突然就打賞了這麼多,貼子下面,甚至還有許多罵他裝有錢人的噴子。
發純找了一圈,竟然也找不到一個聯繫他的方式。
沒奈何,白純也只能在網站私信裡,給他發了條消息。
白忘機:“兄弟,你加我微信或QQ吧,我把1萬塊還你,生活壓力大,來羣裡大家聊聊天就好,打賞就不必了,更不要想不開。人生在世,哪有事事如意的呢?凡事要學會給自己減壓啊!”
白純是真不想要這種錢,感覺對方是頭腦一熱,就打賞了出來。
1萬塊打賞,網站、稅收後,白純只能拿到4500左右,還對方一萬,白純是賠錢的。
但……那又有什麼呢?
等了許久,總算等來一個消息。
“謝謝忘機關心,不過我沒事,打賞也是我想得明白的,你不要在意。
如果真想報答,就爆更一下,新書也上傳早一點吧!
看到這本書,我很開心,這就夠了。
等你下一本書。”
白純又回了數個消息,對方卻是毫無音訊,只是看到對方書架裡,又多加了幾本書,確實對方沒輕生,白純這才鬆了一口氣。
“現在的書友,喜歡您就訂閱,咋還說得這麼嚇人呢?”
跟人摔跤都面不改色,反而因爲書友的一個貼子,而心神不寧,白純想想也是好笑,不由有些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