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回國以後,劉寧的日子,過得並不是很開心,他的父親劉羣,是個非常典型的老一代軍人,他在國外時,父親倒是隻顧了他的安危,沒有心思計較這件事裡他犯的錯誤。
劉羣有二子一女,劉寧排老二,下面還有個妹妹。
劉寧一家,全是軍人,就連他的妹妹劉芸,都是畢業於軍校後,到某衛星發射中心做了技術員,雖然是文職,但也是不折不扣的軍人。
這麼一來,劉寧這個被開除了軍籍的傢伙,在家裡就顯得另類無比了,雖說他的遭遇屬於“其情可憫”那種類型的,可這並不能抹煞一個事實,那就是:他實實在在算得上這個軍人家裡最拿不出手的人物。
他沒回來之前,劉羣輾轉反側,不得入睡,他回來以後,當父親的卻是看到他就皺眉頭,原本就不太好的脾氣越發暴躁了許多。
劉寧從小就在部隊大院裡長大,後來當兵上軍校,所接觸的人,大部分都是軍人或者軍人子弟,這種情況下,他就算不想給父親臉上抹黑,也沒有什麼好的謀求發展的出路。
晃盪了倆月後,他才說想跟自己小時候兩個大院裡的玩伴做點小生意什麼的,劉羣嚴厲地制止了他,並且雷厲風行地通過老戰友,給他在軍事院校找了個後勤的閒差工作。
還是“東突”那事,就在國家安全局找楚雲飛談心之前,早就找過劉寧了,劉羣對這事,本是無可無不可的,不過劉寧的想法同楚雲飛一樣,參加行動可以,但要統一聽指揮,對不起,門兒都沒有。
劉羣可不這麼看這個問題,他的意思是,要去,老二就應該老實地去;要不去,索性不要參與這事,別整得跟個娘們兒似的,成天惦記着以前的事,你們三個畢竟回來了,難道不是?
劉母不想再爲這種事攪得家庭不安了,索性馬上給兒子找了個對象,風風火火地辦了喜事,你們還要徵用我家小寧麼?對不起,他已經結婚了,有了老婆,又失去了軍籍,憑什麼讓個普通公民冒這麼大風險?
劉寧的妻子叫赤冀,也是當地一個大家族的姑娘,人長得美貌異常,在當地的質量監督局工作。
兩人只見幾面就結了婚,感情基礎實在說不上好,不過,赤冀也算得上大家閨秀,方方面面倒也能拿的出手,小日子過得還算充實。
只是,這種奉旨成親,又是爲了躲避徵用的婚事,劉寧實在不好意思把自己兩個好兄弟喊來喝喜酒,該避諱的,總還是要避諱的。
這天,贛通省射擊隊爲了備戰即將到來的全國運動會,跑到軍校里拉練,軍校裡不少學生跑去看他們的射擊訓練。
射擊隊的水平,自然比普通軍校學生要高出很多,看得一衆學生乍舌不己。
劉寧是學校裡負責後勤的,正好搬了幾箱子彈來射擊場,爲學生們打靶做準備,看到射擊隊員那種若有若無的優越感,多少就有了點不舒服的感覺。
正在此時,帶隊的領隊又微微地吹噓了一下,大意就是展望這次全運會,有幾塊射擊金牌大約已經落入了贛通省隊的口袋了。
聽到這話,劉寧二話不說,上去連打十發氣步槍子彈,竟然平均分在十點七環,然後把槍一撩,默默地離開了。
射擊隊的領隊和教練們都傻眼了,敢情軍校裡隨便一個搬子彈的傢伙,都有這樣的水平啊?一時之間,痛定思痛,拘了在場隊員們繼續訓練,“看到了吧?別以爲自己水平有多高,老實訓練纔是正理。”
劉寧好不容易找回了些興奮的感覺,一整天情緒也不錯,回家才說跟赤冀吹吹牛,卻被老婆一瓢冷水澆了過來。
赤冀的話也有她的道理:你已經成家了,老頭子對你意見不小,經濟上也不肯怎麼支持,有這心情還不如想想怎麼掙錢,別成天不務正業的,看看別人都給家裡添置了什麼?你呢?
劉寧知道,赤冀肯嫁給自己,人家也是圖了老爺子的勢力,雖然眼下兩親家走得也還不算遠,不過,老婆心裡,多少還是有點委屈的。
這當頭一棒,打得劉寧實在有點暈,你好歹也是我的老婆,老公難得心情不錯一天,你怎麼就這樣呢?終於忿忿地喝點酒睡了。
有了這樣的一次,劉寧也存了心思,看看從哪裡能掙點小錢,別的不說,赤冀還想買輛車,買套大點的房子,而且,生孩子這事,也提到議事日程上了,老爺子那裡不肯給錢,那自己也得掙啊。
其實,劉羣對三個孩子,也沒那麼偏心,不過劉寧承了父親的倔脾氣,知道自己眼下爲家裡所不喜,竟不肯向父親張嘴,跟家裡要什麼東西。
射擊隊的領隊也找過他,反正他只是借調到軍校的,沒有正式的崗位,不如調進射擊隊,爲贛通省爭光呢,得了金牌的話,獎金也是很豐厚的。
很遺憾,這事又讓劉羣攪和了,“老子好不容易把你弄進軍校,你倒好,居然又想跳槽了,你讓我怎麼在大院裡做人?當然,你要是肯定自己能拿一兩個冠軍回來,老子也不攔你。”
拿冠軍,劉寧自認還是有些把握的,不過射擊這種運動,受臨場發揮的影響太大了,再說,父親既然不高興了,他還是放棄了這個選擇。
就在這時候,他居然意外地遇到了一個熟人,那是在索度時救過的一個臺灣同胞:安子豪。
安子豪陪着公司領導來贛通查看電子元器件工廠的,他鄉遇故知,自然是欣喜萬分的,略一打聽,就知道劉家在贛通是很有勢力的,於是引見給了自己的老闆。
其實,劉家滿門軍人,這個時候面對臺灣人,是應該有些避諱的,不過,臺灣老闆黃書英也表示了,他本就是藍營的人,對政治也沒什麼興趣,只想禮聘劉寧做個顧問,將來公司的廠子一旦在贛通遇到什麼麻煩,出面協調一下就好了。
這事本來劉寧還是要再斟酌一下的,但架不住赤冀使勁攛掇,終於是應承了下來,
然後,就出事了,劉芸所在的衛星發射中心,成功地發射了一顆地質衛星,兩天後,美國方面就公佈了衛星的詳細參數,並且質疑中國政府有可能把這顆衛星用到軍事用途上。
國家之間怎麼扯皮,暫且不去說它,只是,美國方面提供的數據,實在是太詳細了,這是一起嚴重的泄密事件!要查!!!
查來查去,這事就查了個差不多出來,美國的相關情報,來自於臺灣!
這下,劉寧和他的妹妹可就倒黴了,整天被人拎着問話,劉芸還好點,她畢竟人在基地,而且平時收發的信息,也有監視,大概可以肯定,她是清白的。這種敏感的時候,楚雲飛和成樹國來電話,自然會被告知:劉寧在封閉學習。
時間一天天地過去了,可泄密事件死活查不出來,上面的壓力越來越大,贛通省國家安全局受了指示,終於把劉寧秘密關押了起來。
劉芸那裡,沒發現什麼嫌疑,而且,她畢竟是國家現役軍人,黃書英這裡,是正當的投資商人,在贛通建得有廠,沒有充分理由的話,不宜打擾,所以,劉寧這裡,就成了重中之重,他是連接兩者的紐帶,屬於關鍵環節。
更別說,此人還有“叛國”的前科,雖然最後的事實證明,他和同伴所做的事,是被誤會了,可這事也說明,在劉寧眼中,祖國的份量,並不是很重,很難說在利益面前,此人會不會有所動搖。
當然,受到騷擾的,並不僅僅是劉寧,連赤冀都屢次三番地被人喊去,讓她仔細回憶,最近她的丈夫,有什麼異常的舉動。
要命的是,經過別人孜孜不倦的誘導,赤冀終於想了起來,就在衛星上天的那幾天裡,黃書英打了不少電話給自己的丈夫,而且兩人似乎還見過面,具體裡面發生了點什麼,她可確實不清楚了。
可以想象得到,有了這個消息,劉寧受到的壓力,越發地重了起來,甚至連覺都睡不好了,遭遇到了那傳說中的“疲勞審訊”。
十幾天過去了,每天劉寧甚至連五分鐘的覺都睡不到,當劉母在別人的監視下,再次見到自己的兒子的時候,眼睛甚至都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異常憔悴的老頭,居然是她肚子裡掉出的那塊肉!
說實話,劉寧確實是夠黴氣的,那些審問他的人,在屢屢敲打他未果的時候,終於圖窮匕現,告訴他,這是你老婆說的,在事發的那幾天,你曾經與黃書英有過若干的聯繫。
劉寧想來想去,死活是想不起那幾天自己曾經做了這些事,原因也很簡單,他和黃書英的交情尚可,但兩人之間,實在是沒有那麼密切的聯繫,終於按捺不住怒火:你們安全局不是有監聽我的電話麼?你們去查通話清單好了。
怎奈,他和黃書英就算有接觸,用的也是贛通省內部的線路,這種市話檔次的通話,還用不着安全局監聽呢,所以,他除了落個態度不好的名聲,別的什麼效果都不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