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賴,名叫賴成勇,確實是公安的臥底,而且他跟孫瑞剛有着非同尋常的關係,他在部隊的時候,就是孫瑞剛手底下的兵,在孫瑞剛轉業分配到維海市公安局的時候,賴成勇正好退伍,順理成章的進入公安局工作。
只不過當時維海的毒品交易十分猖獗,經過市局黨委研究決定,需要一位民警可以打入到毒販內部,而經過篩選,剛剛退伍的賴成勇成爲了最佳人選。
而賴成勇經過深思熟慮,也同意了這次的安排,孫瑞剛甚至還記得當時自己勸過他,畢竟如果一般的臥底危險性是十的話,進入販毒團伙當中生命危險則是呈幾何倍數上升。
甚至毒品這種東西,一旦接觸,會給人一輩子都造成無法挽回的嚴重影響,但是當初年輕氣盛的賴成勇,把這些潛在的後果全都考慮清楚之後,依舊沒有改變自己的決定。
這麼一晃,已經六年的時間過去了,期間因爲賴成勇的關係,警方打掉了多個販毒團伙,但是因爲他的身份,該有的榮譽從來沒有他的。
甚至他的工作時見不得光的,不能對父母家人講明,因爲要接觸毒販,首先自己不得不接觸毒品,一來二去,染上了毒癮,因爲這個妻子與他離婚,老父親甚至直接將他掃地出門,臨終的時候都沒有能夠原諒他。
但是他依舊無怨無悔,着在部隊中那麼精明強幹的小夥子,已經變得瘦骨嶙峋,甚至當他毒癮犯了的時候,那種苦苦掙扎的神態,孫瑞剛不止一次的想要勸他退出,找個戒毒所。
連續打掉八個販毒小團伙之後,賴成勇也意識到自己若是繼續下去,就算毒販沒有要了自己的命,長時間的吸食毒品,恐怕自己也是命不久矣,他終於決定遠離,在戒毒所裡治療期間,局黨委甚至專門爲他召開了一次通氣會。
只要等到他完全康復之後,就能重新回到工作崗位上來,甚至按照他目前的身體狀況,已經初步決定讓他擔任警務保障方面的工作,事情一直都在往着好的方面發展。
但是三禿子的突如其來,打破了這種美好,短短兩年時間,維海出現因毒發作而傷人的惡**件兩起,自殺**三起,甚至因爲吸食過量而死的都有一人,眼着來之不易的清毒行動戰果消失殆盡,所有人再次提起了還在戒毒當中的賴成勇。
局長馮志超知道孫瑞剛跟賴成勇的關係,這一次兩個局黨委認真的坐在一起聊了一個下午,孫瑞剛站在個人角度上極力的反對這件事,他不願意到一個優秀的同志,好不容易重新站起來,卻又要跌入泥潭。
但是事實上,孫瑞剛的反對無效,馮志超親自走了一趟戒毒所,不知道跟賴成勇談了些什麼,第二天,賴成勇從戒毒所當中出來,這距離醫生所說的康復期僅僅只差了一個月,再有一個月的時間,他就可以真正的跟毒品說再見了。
可是這一聲再見,卻再也沒有能夠說出口,臨危受命,賴成勇毒壇老手的身份很快就進入到了三禿子的視線範圍。
而重出江湖的賴成勇並沒有急於向三禿子靠攏,而是從別的渠道搞來小量毒品,連吸再販,等到他覺得時機成熟之後,這才通過一些熟人的介紹,輾轉聯繫到了三禿子。
幾次試探之後,賴成勇終於搭上了三禿子的線兒,前面的幾次行動,都是由他來通風報信,但是三禿子藉助自己超強的逃脫能力,屢抓不中,無奈之下,由賴成勇自己提供了新的行動方案。
但是這一次的行動成功,失去的則是他自己的生命。
當時在三禿子突然意識到中了圈套之後,開槍打中在他的身上,避彈衣的防護救下了他,但是搏鬥當中,自己一腳蹬斷了他的檔位把,然後藉機跳車。
強大的慣性讓他的身體不由自主的飛速滾動着,自己能夠做出的防護動作,只有下意識的抱着自己的頭,若是真的摔進路邊的溝渠當中,恐怕受到的傷害都不會那麼大。
可能是老天一時失察,沒有分清好人壞人,一座廣告牌子突兀的出現在路邊,直徑超過一米的圓形底柱,高約二十米,上面的廣告語竟然是“好人有好派!”
諷刺的是,賴成勇這個好人的頭部直接撞擊在底柱之上,強大的衝擊力頓時讓他的顱骨碎裂,七竅流血,陷入昏迷。
後來趕到的維海民警,發現了他,並且及時打了急救電話,20急救車的速度很快,檢查出他的情況危急之後,馬上送回到了縣醫院。
孫瑞剛在趕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是依舊被這個沉痛的消息衝擊得瞬間大腦空白,腦子裡不斷浮現出自己與賴成勇這些年來的點點滴滴。
“傷者受到的傷害太重,顱內出血,腦部損傷,顱骨骨折,蛛膜硬膜下出血,身上多處粉碎性骨折,內臟破裂,我們實在是沒有辦法!”
白大褂的醫生似乎見慣了死亡發生在身邊,一個又一個冰冷的詞語從他的口中說出,卻重重的碾軋着孫瑞剛以及所有人的心臟。
這不是孫瑞剛第一次面對戰友、同事的離去,但是賴成勇的死亡竟然讓他一瞬間喘不過氣來,像是身體瞬間沒了力氣,淚水奪眶而出,慢慢的蹲下了身,雙手插進頭髮,身體不斷的顫抖着。
這樣一個好人,一個好警察,這麼多年來一直都在默默的付出着,妻子的離去,家人的決裂,讓他甚至再也找不到一個朋友,一直揹負着自己作爲警察的尊嚴,卻從未享受過哪怕一天警察的體面。
那些在背後指指點點,唯恐躲之不及的人們,他們可曾知道,就是這麼一個在他們眼中是癮君子的壞人,一直在盡其所有的去消滅毒品,付出的是身體的衰敗,付出的是大好的青春,付出的是最爲寶貴的生命。
這一刻,樓道當中寂靜無聲,賴成勇走了,走的是如此的安靜,就像是他從事的職業一般,默默的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