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青那疑惑的視線在男女主子身上遲滯地掃來掃去,爾後爲難地向月軒璞喚了聲,“少爺!”
月軒璞眉頭高高一挑,臉陰沉得如六月就要下暴雨的天氣,陰陽怪氣地反問甫青,“沒聽到我說的話嗎?”
他總是這般不分青紅皁白的胡亂發脾氣。冷雪鵲眉目清冷似雪,反應淡淡,也不說話。
月軒璞冷哼一聲,負手大步邁出門檻去。
花徑小道疾步走來兮紫煙,人未到,嬌滴滴的聲音就衝擊過來,“表哥!你怎跑這兒來了?”
月軒璞下意識地停下腳步,轉瞬春風笑扔迎上去,“聽說這兒熱鬧,就過來看看。表妹還沒歇息嗎?”
“沒呢表哥!我給你做了宵夜。”
男女顯得誇張的喜悅聲音漸漸遠去,雖沒看到倆人,但憑着兩人的對話,冷雪鵲早猜想到他們是何表情。她心頭騰起一股怒火,卻直愣愣地望着自個兒的腳尖。不知是要奔出門去大罵姦夫淫婦一場還是就這樣憋着。
依月軒璞的脾性,他們會大打一場。又讓府中再次掀起他們夫妻不和的緋聞。
燈火搖曳,秋意涼,她一直處在彷徨中。
隨着甫青與月軒璞的離開,那四個小丫鬟也跟隨走了。
月媽好似經過一場大戰,她摸索着進門,戰戰兢兢地向冷雪鵲道:“少爺又怎麼啦?”
“他發神經病!”冷雪鵲心情不好,賭氣地道。
她雖氣得嘴脣發紫,可心頭明白,月軒璞這次是吃醋了。吃自己私自到太子府的醋。也吃離軒轅親自送自己回府的醋。不過,這恰恰證明他心裡還是有她。不然,不會這樣胡亂發脾氣。
月媽沉默會兒,問冷雪鵲吃過晚飯沒有。
冷雪鵲說吃過了。讓月媽把飯菜端下去。
月媽一邊指揮下人端盤碗,一邊絮叨,“小夫妻吵架。怎麼竟弄成這樣?”
本不會成這樣。還不是有人使壞?冷雪鵲暗想。
“這兩日好奇怪。不見二管家人影。”月媽繼續道。
雖二管家榮升大管家。可下人們還是習慣性叫他爲二管家。
二管家不能說話,一出口就是豬叫,他當然躲了起來。也不排除去了賭坊。冷雪鵲禁不住掩脣一笑,“他可能出府豪賭了吧!”
“哦!肯定是這樣!”月媽雙眼一瞪,轉瞬笑了起來,“二管家前陣子聽說輸得挺慘。連賭坊的人都到府門來要債了。若不是憑藉着太尉府的威名。恐那些人還真要直闖進來。”
冷雪鵲的眼光下意識地瞟向梳妝桌,那些放着無葉給她的廚房修建票據。
她心思一動,趁着夜色獨自向府中的賬房走去。
掌管府中全部開支賬目的是位老者。姓魯。她曾在廚房見過一面。
那人留着山羊鬍須,看樣子倒也老實本份。
她到時,不見賬房。這正合她意。
她三下兩下弄開那鎖,返身關上門。
先看了幾本賬本,把無葉的開支與二管家的開支一一對比,沒查出什麼。
肯定有暗賬!她放棄了看得見的,眸光落到散亂堆積在地下的一堆亂賬目上。
紙片頁頁泛黃。而其中竟有幾本看似廢棄不要的賬本。
掩人耳目,定是這堆廢紙了。
她如獲至寶一般一本一本從中拿了出來,坐在桌前細細翻閱。
二個時辰後,雖沒看完,但依據月年日,種種開銷。她心中已經得出結論。這是一本二管家所有開銷的真賬目。
賬目記載明細,應是魯先生有戒備記下。而擺在桌面上的賬本是給月浩南看的。其中大多是巧設名目。虛假報賬。
“幾年了,他定從中撈了不少銀子。怪不得無葉把那開銷給自己時那麼有深意,原來如此。”
她剛放下真賬本,魯先生推門而入。
他看見她嚇了一大跳,再一瞅她手壓着的那賬本,就撂了袍子咚地一聲跪在地下,叩着頭道:“少夫人!你心心好。不關小人的事。全是二管家威脅我這樣做的。”
冷雪鵲知道魯先生也是混口飯吃,怕得罪二管家。
她把真賬目收入袖中,淡淡地對魯先生道:“先生起來。今日一事你不說二管家不會知道。”
魯先生疑惑重重地望着她,“可……”
“放心。這黑賬我不會給人說。”她拍了拍魯先生的肩,帶着黑賬走出。走到三岔路口,她猛然記得兮紫煙與月軒璞一同歸去。
她不知道接下來他們還會發生什麼。就把黑賬揣入懷。展開輕功避開巡夜的護衛很快來到碧海苑。
碧海苑臥室門大敞,小秋子垂首站在門外,而透過不大的樹枝縫隙,她清晰地看見月軒璞正埋首書案,好似在批公文。兮紫煙捋袖在旁美美地磨墨。
秋天的夜晚這般涼她不知道月軒璞爲何不讓小秋子關了門?
“表哥!不如紫煙去叫兩個小菜,我們小飲幾盅……”兮紫煙笑吟吟地道。
月軒璞擡頭,眼中泛出幾分冰冷,他遲疑會兒,道:“表妹!我都差點忘了你還在。夜已深,露深。你也早點歇息。”
“表哥!!”兮紫煙一扭小腰,不情願地撅着紅豔的小嘴。
月軒璞沒再望兮紫煙,而是又埋首,並向她做了個退下的手勢。
兮紫煙暗中做了個鬼臉,帶着秋菊出了門。她遲疑地站在門前,思索會兒,小聲吩咐小秋子退下。
小秋子爲難地閃了眼書案前的月軒璞,無可奈何地拱了拱手步下臺階。
兮紫菸嘴角噙着一縷得意的笑,把披着的翠煙緞緩緩向肩部褪去。
淡淡的橘紅色燈籠光芒下。女子柔肌雪膚露了出來。
她眼中盈滿了醉人的一波春水,含着好看的笑轉過身面對月軒璞。
冷雪鵲脖子往前一伸,小嘴張得大大。她還真是想不到這女子竟然想施這等下三濫的手段,意圖誘惑月軒璞。
奶奶的!再想嫁入太尉府也不用如此。她憤恨地低聲罵着。事發突然,得當即採取措施。不能讓這女子就這樣進門。
她驚悚過後。正待施法,卻見月軒璞聞響已經擡頭。
晚了!她小手內斂收緊。也好,就看看月軒璞的反應。
他若是一個經不住誘惑的人就不值得她付出。
“表妹!你酒沒飲。倒是醉了。”月軒璞絲毫不驚,相反臉上浮出若有似無的一抹嘲笑,他嬉戲兮紫煙兩句,就從嘴裡迸出驚天動地的大喝,“來人!”
“表哥!”兮紫煙身子一顫,下意識地扭頭。耳聽着有拉開門的聲音。她慌亂地把外衣拉上。
苑內的幾個下人胡亂整了整衣服,湊到門前拱手道:“少爺!有什麼事?”
月軒璞緩緩走出書案,負手長身玉立。朝幾個下人道:“天黑。替我送紫煙表妹回蘭閣。”
尷尬站着的兮紫煙無奈,只得勉強向月軒璞福了福身子,拖着沉重的腳步離開。
躲在陰暗處的冷雪鵲幾秒後撓了撓鼻頭,突然咧嘴啞然一笑。這男人若有這般好誘惑就不會暗自苦苦守着蕭如玉,守着五年前那暖昧不清的一切。自己真是多想了。不該不信任他。
她在這時回憶起那香池的一幕。心間有幾分溫暖。第一次感到自己很瞭解月軒璞,也很榮幸。畢竟不是任何人都能讓他入夢。
。。。。。
半夜時分。咣咣噹當的聲音自碧荷池方位隱隱約約飄來。
冷雪鵲倏地一驚,坐了起來。
她側耳靜聽會兒。冰冷一笑。
肯定是李飛絮請了法師來作法。而不來鵲歸苑定是與離軒轅有關。
她一直靜靜地聽着,直到沉魚死後的樣子定格在眼前,這才下了牀榻,拉開門。
今天的月兒非常圓。撒下淡淡的銀輝。天清清,風微涼,令人神清氣爽。
她視線上移。望向掩埋沉魚的後山方向。
那裡沉壓壓。漆黑一團。陰森詭氣籠罩,可想而知幾隻老鴉枝頭停留。悽慘一片。
沉魚怨氣未消。她還在。只是魂魄薄弱,不能現出身來。
“讓我來助你。”她壞壞一笑,嘴裡默唸口訣,揮袖向那地兒。
剎時,風突然猛烈了,肆意地呼嘯,枝影搖曳,落葉捲起飛舞。而很快,幾朵烏雲詭異地從方向滾滾朝府中而來。
“作法!去你的作法。”她轉身,砰地一聲合上了門,卻來到梳妝桌前,瞅着鏡中了的自己發起了呆。
幾分鐘後,拿起了螺子黛來蘸水。
她本眉目如畫,明眸皓齒,肌若凝脂,不添畫已經很美了,可卻就是在上面仔細地添畫着。
弄得滿意了,還是睡不着,就坐在坐榻上喝酒。
冷雪鵲自從從冷顏手中奪了那便攜式酒壺,就酒壺不離身,屋內也沒少酒。
咣咣噹當的聲音先是斷了。後是斷斷續續。再就是鬧成一團,隨後就是下人爭先奔走的凌亂腳步聲響徹雲霄。
她小小的施了法,讓沉魚的魂魄凝聚,帶着怨氣沒到頭七就顯現出來。當然,她沒讓沉魚具有殺傷力,畢竟,李飛絮是月軒璞的母親。而沉魚含冤而死,當然不甘心,自是要搗亂一番。
“作法!也要請懂的人。”她飲盡手中的酒,不屑地笑了笑。
如不出她推算。李飛絮與兮紫煙今晚得嚇個半死。
耳聽着凌亂的腳步聲向竹苑而去,她高興的一盅又是一盅地接着飲。